汗斯 外森博格是我的蓝颜知己之一。在德国的北威州,我如果在大街上喊一声汗斯,五十岁以上的男子当中会有一半的人回头,如果我喊一声汗斯 外森博格,那一半人的当中又会有一半回过头来。大多拥有一个太过平凡的人间俗名的艺人在给自己找艺名的时候都特别喜欢雷人耳膜,所以,汗斯 外森博格给自己取的艺名是——牛男——直抒胸臆地抗议他老爸期待他当个普通人的愿望。严格说来,他只是牛男之一,因为他的搞笑节目是由两个人组成,牛男是复数形式,翻译成准确的汉语,应该是叫牛男们。提起牛男们,在北威州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每星期六正午之前的收音机里都有他们的搞笑,每逢过年过节,还时常地在电视上露一小脸,但更多的时候,他们活跃在当地的或剧场或帐篷,或官方或民间的大小舞台之上。
认识牛男汗斯是在十多年前,在一个很公事公办的场合下,正经八北地谈公事也没防碍他连甩包袱,幽默的水准不高不低,正好和我的撞个正着。对一个男人来说,向他表达友谊最好的方式就是配合他的幽默,对一个喜剧演员来说,向他表达敬意的最好方式就是欣赏他的幽默,我对他的幽默即欣赏又配合,所以,在台上我是他忠实的观众,在台下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刘小波获奖的那天晚上,我应邀观看牛男汗斯的新节目首场演出。从头至尾,笑得我要捂住脸,才能缓解腮帮子上肌肉的过重负担。
两个多小时的节目由十多个小品组成,俩牛男一会儿说,一会儿唱,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农民,一会是工人,一会儿是心理医生,一会儿是消防队员,一会儿是牧师神父,一会儿是政府官员。。。那两个闲得无聊的农民,用一秒钟吐一个字的语速说话还在抱怨:紧张,紧张,生活节奏太紧张了。那俩个建筑工地的工人眼睁睁地看着乌克兰女人不会换汽车轮胎急得团团转却在旁边讨论起外来移民的融合问题,两个人还一口咬定乌克兰就是俄罗斯。五十年前的爸爸教育儿子专横跋扈,五十年后的儿子训斥老爸毫不留情,牧师神父幼稚可笑,尽说傻话,政府官员靠打电话聊天消磨时光。。。
节目看完之后打开手机,发现了一堆短信,都是和刘小波有关,硬生生地把我刚刚还和北威州纠缠在一起的思绪又拉到了中国。
中国娱乐界的搞笑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全国一流艺人使尽浑身解数憋了一年蹩出来的一台春晚节目,唯一让老百姓能坚持看下去的就是小品,可那唯一的看点也常常不是让人开怀大笑,而是让人啼笑皆非,不是使用挠脚心搔胳肢窝的伎俩逼人干笑,就是声嘶力竭地自我陶醉地我演我的,你爱笑不笑,不笑拉到。为什么中国的搞笑节目不好看?是中国演员不幽默,中国观众不爱笑吗?当然不是,我认识的同胞中口若悬河妙语连珠的可以以班排连团军而计,再加上汉语语法简单词汇丰富典故无数的特点,玩一语双关,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等搞笑技巧,常常比西人更游刃有余,更余味无穷,中国的搞笑节目之所以难看,原因其实很简单——和刘小波投监入狱的原因一样——对言论自由的限制。
主流媒体上出现的,不是一脸深沉的语重心长,就是热情洋溢的欢歌笑语。就说那个曾经被全国人民喜爱过的赵本山,也只是敢拿小人物的愚蠢笨拙开开玩笑,最近两年连小人物的玩笑也不敢开了,老百姓都和谐了,小人物也开始考虑为国家承担有志青年上不起大学的重任。老赵还不至于老到老年痴呆,那个硬挤出来的幽默看来来也是别出有因,我想,中国同胞的幽默系统没出毛病,出毛病的是主流媒体的过滤装备。
因为着急要赶写一篇稿子,我还没来得及和牛男汗斯讨论一下他的新节目就匆匆回家。第二天早上,接到牛男电话,我们讨论完喜剧,又讨论了和平奖,其中牛男的一句话,引起我的感触最深:其实,言论自由不是一个对政治感兴趣的人要讨论的政治问题,而是一个每一个对生活品质有要求的人要讨论的生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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