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葡萄呸了2011-04-25 16:01:43

“启明星”,“东方露出鱼肚白”,“天已经麻麻亮了”尽管酸葡记不住在哪里看过,但他总是能够想起这几句来,而且是他每次去泰勒湖的时候必定能有想到的几句。泰勒湖,实际上是一个人工堰塞湖,也就是天然后人工而成的水库,酸葡去那里钓鱼已经有几年了,尽管他也知道一些其他的几处或比泰勒湖近,或者比泰勒湖远的地方,可他只是顽固的去泰勒湖钓鱼,而且他去泰勒湖钓鱼一定是星期五这一天,而且一定是350时起床准备并准时地在凌晨350时开车上路。


 


酸葡喜欢在这个时间开车,甚至可以说对在这一个时间坐在车里,行驶在那条准级高速路上的感觉有些痴迷。其实酸葡每天都开车,时而也开夜车,但那时开车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凌晨3-4点钟,通往郊外的路上,除了他的车几乎没有别的车,那一段路上也没有任何的照明,那一段山里的路实在是太黑了。四野的漆黑亦然黑得非常彻底,尽管那黑暗被他的前车灯穿透着一小片暗黄的光来,四下里余下的暗黑森森地绝无受任何的影响,甚至是对那小片暗黄的光的一种嘲笑,于是那一小片幽暗的黄光对四野的漆黑便只有无奈,战战抖抖地在幕夜里钻行,一味地钻行,钻行过后,原本被那暗光照亮过的地方,很快又被漆黑完全吞噬,竟无留一丝的痕迹,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般。


 


酸葡喜欢这一段路,这是一段要开一个半小时车的路。每到这时候,酸葡就会是以为这一段路、这一段时间,在他的生命的旅途中有着某种不同的意义,可这意义究竟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只是感觉很特殊。但是这想法仅仅限于他在去泰勒湖开车那个时候,平日里或许偶尔他也会想到那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可也就是想到而已,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在那路上行驶时,四围除了那一片的黑暗,这时候酸葡不能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他的耳边只有车的发动机的声音和呼呼作响的车行驶的声音。“猛虎的咆哮” 酸葡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一句形容这一款SUV的发动机的声音,但此刻的酸葡嘴角的一丝不屑,他觉得这形容一点都不对,或是完全的不对,在这浩黑的夜里,这车的发动机的声音一如那被黑吞噬着的车灯,轰轰震响着,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酸葡那时甚至可以听出那声音里的战抖来。


 


看到那“启明星”时,酸葡知道这一段路要结束了。启明星似乎总是会在那时出现,酸葡也似乎总是在那一时刻,第一时间里看到它。那一颗启明星,有时会有一弯新月亮的陪伴,有时则孤零零地亮亮地挂在那里前方山丘上,不论怎样,酸葡知道,那星的下面就是杰克小镇,过了那一片山丘就能够看到小镇的全景,一处红绿灯、一处加油站,还有几处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低矮的房子。车到杰克小镇,酸葡必定要开到那加油站,可去那儿并不是为了加油,只是因为加油站里老鲍勃卖各种的鱼饵。“东方露出鱼肚白”,酸葡每次推开车门下车看到那加油站的上方时,心里想到的就是这句,而他每次走进加油站,看到的一定是鲍勃准时在那一时间里吃着那似乎总也吃不完的三明治。酸葡每次都想问鲍勃英文里怎样形容鱼肚白,可他每次都放弃了这不知是否是在问愚蠢问题的想法,嘴里面依旧的不变的几句:“hey Bobas usual, a box of night crawler, two dozen  minos  每次当酸葡将鲍勃的这句“have good luck”关在门内的时候,他看到的景象并想到的那句话一定是“天已经麻麻亮了”。


 


从杰克镇到泰勒湖不过十分钟的车程,但酸葡要去的地方是水库闸门的下游河道,不过依旧不远,在湖边的盘山而下的一条环形小路转下去再开五分钟便是那山谷底。那盘山小路少有车走,于是便多有动物出没,最多的是鹿,三三两两地出没在路两侧茂密的树丛中或穿行于那本并不宽的行车道上。兔子一定是有的,即使酸葡没有见过林中出没的兔子,酸葡也知道这里有兔子,至少有一次他在这里放生过一只兔子。那是一只别人送给酸葡的、一只很小很小的小兔,小到酸葡开始竟不知给它吃什么,后来酸葡用牛奶喂它,小兔也是常常用舌头舔着酸葡用一只吸管盛着的牛奶便睡着了。不过酸葡放它的时候它已经很大了,大到酸葡用手抓它时可以感到它有力的挣扎,有时竟能从酸葡用手挣脱。酸葡养了那兔子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而那兔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便钻进了密林,而且从此酸葡再也没有在泰勒湖的密林里看见过任何兔子的踪迹。


 


酸葡下到谷底时,便可听到水闸门放水的巨大又低沉的声音,可以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那水闸喷出的水雾的气味。可是远处的水坝以及水闸门酸葡并不能看得清楚,因为那时,已经麻麻亮了的天,可在山谷里似乎又变得暗起来,四周的山依然是黑魆魆的。尽管如此,中间那一片灰白的天,还是刚刚好亮到可以让酸葡看清他的那些渔具和鱼饵和脚下的路。酸葡提了他的五只钓竿、渔具箱和鱼饵,朝着水坝走,随着那水坝、水闸以及水闸喷薄而出的雾状水柱的轮廓渐渐地出现在眼前,让那原本很大的水的声音,在他耳朵里更加的放大了几倍。那酸葡本有静音癖,他的公司地点以及住处是绝对不会选择在有嘈杂声音的地方,铁路或高速路附近的房子更是禁忌。如果是在家里做项目规划的时候,酸葡则通常会到地下室他的那间绝对安静的办公室里,还要用耳塞塞住耳朵,因为那个时候,即使电脑发出的声音也是他完全不能容忍的。可此时他却是不同,酸葡喜欢听那水闸放水的巨大的、几乎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因为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声音就应该如此,一如那他来时的浩黑的夜般,这一切的存在都是理所当然的。


 


四只钓竿已经椅子排开固定在了离水闸不远的河畔,酸葡自己将手中的另一只钓竿的饵勾也抛到了河的中央,手中时时地放线收线。酸葡这是的眼睛通常是飘移在那四只钓竿的竿头以及远处的水坝上。天渐渐大亮起来,水坝、水闸还有远处的山都开始变得清晰。酸葡更喜欢看那坝,从山谷底看上去,陡坡的水坝几乎和两边山顶齐平,绿绿的植被覆盖着的水坝很像游戏[盟军敢死队]里的那个必须被炸掉的才能过关的水坝,不过酸葡此时看水坝,更多的是想到他儿时住的地方附近的,他经常和几个伙伴去玩儿的、其实比他眼前看到这水坝要低得很多那一条水坝。小时候去那坝上玩,那几个男孩儿自然都嫌弃那个红衫绿裙,脸蛋儿红嘟嘟的雪儿累赘,可雪儿总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看着小酸葡,那是一双美丽得让小酸葡不能有丝毫拒绝的眼睛,那雪儿也似乎非常确定小酸葡在想什么,于是便得意地、大声地说:“谁和你们在一起,我去了只帮着酸葡提他捉住的小鱼。”


 


那四只钓竿中一只,竿头开始摇动起来,可酸葡并不兴奋,因为从晃动的幅度看,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他要的大鱼,可酸葡还是起身收了那竿,将钓起的巴掌大小的sunfish 扔进河里,在钓钩上挂上了一条更大饵,然后再次抛入水中。


 


当太阳升起在坝上的时候,山谷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那陡坡的坝上被阳光蒸起的水气连同那水闸喷出的水雾,一同围住渐渐升起的太阳,有时会变幻出彩虹来,横跨在水坝上。四周原本在夜里黑魆魆的山同样地会在阳光中变得色彩斑斓起来,虽然在山谷里,却是一样的水光山色。那原本在夜里听上去似乎震耳欲聋的水闸放水声,而此时在阳光中听上去,似乎声音小了很多。当然,变化的还有这河边的酸葡,通常那时的他应该已经会有十条左右的、嘴里已被栓了渔绳的、完全符合尺寸要求的big mouth streak bass 游弋在那河边的水里。这栓了渔绳在水里游着的鱼让酸葡感到一些满足,他收了那四只竿装进鱼竿袋里,只剩下手中的那一根竿,依旧不时地抛入水的中央,并时时地放线或收线,尽管时而会有比水中的或大一些或小些的鱼儿咬钩,而此时的酸葡会将它们统统扔回水里,他在等着那一条他认为曾经遇见的大鱼。


 


正午的阳光直射着山谷里里一切,酸葡喜欢这直射正午的阳光,而且从小时候就对这夏日里直射的正午阳光有着特殊的感觉。夏日里的正午,大人们通常要午睡并且还逼迫这许多孩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午睡。酸葡那时常常一个人溜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因很少能够在正午时找到玩伴,酸葡便一个人孤零零里坐在毒毒太阳光里。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开始身上被晒得暖融融的,可渐渐地会有一丝寒意从身体的某一部位钻出来并向全身扩散,后来全身都会感到阵阵的寒冷,最后眼前景物也会随之慢慢变得飘渺起来,那时必须喝上一大口凉凉的水,那感觉才会消失。但此刻的酸葡并没有寒意,只是浑身暖融融的,因为事先喝了好多水,酸葡的脸上已满是汗,透过因被汗水流过已变得模糊的墨镜,酸葡看到那只有四个车位的停车场,依旧只有他的那台SUV孤零零地停在那里,他知道过了正午如果还没有人来,这一整天这里将会只属于他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他这选择周五来这里的缘故,因为周五绝少有人来钓鱼。这里的一切那时都只属于他一个人,这时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也不想有第二个人来打扰他,他只喜欢这样的无人打扰的自然环境了,这时的他可以专心钓鱼,这时的他也可以完全不必专心钓鱼而在那里专心地胡思乱想。


 


虽然远处的水闸依然在轰隆隆地排着水,但酸葡眼前的水面却很平静,波光粼粼,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那时的酸葡脑海里出现最多的可能也是一双眼睛。是的,雪儿大眼睛是最好看的眼睛,雪儿那样的眼睛酸葡一直以为这一生里只在雪儿的脸上见过,而且酸葡以为,这样的一双眼睛总会是某种暗示,就如那颗黎明时分出现的启明星。可那个儿时的雪儿是什么时候在他的生活里消失的呢?这个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尽管雪儿人消失了,可这那双好看的眼睛却一如那此刻被抛在水里鱼钩,被抛在了酸葡的记忆力的深海里,这以至于后来的酸葡对女人的眼睛一直很挑剔。他的几个女友,刚刚开始酸葡只觉得那眼睛都和雪儿长得像,可后来,酸葡总是越看越不像。“没有人的眼睛会像雪儿” 这边正在胡乱想中的酸葡刚刚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鱼竿突然间开始剧烈的抖动,鱼竿的转轮开始快速反转,那可承10磅拉力的渔线在阳光中刺亮地甩动着。


 


“它来了,一定是它”酸葡手里感受着那来自水下的剧烈的拉动,直觉里那就是他期待中的大鱼。酸葡曾经有过两次这种遭遇,突然间剧烈的拉动,急速反转渔线轮。这同许多其他的鱼咬钩不一样,酸葡在这河里钓获的最大的鱼有8磅左右,即便8磅重的鱼,咬钩后酸葡手里通常也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在看是收线是会估量出大概水里的鱼会很大。因那鱼同常会将饵吞到嘴里,一旦那三矛钩挂在食道或胃里,那鱼便没有太大的反抗能力,一两分钟便会随了线浮出水面,挣扎十几、二十几分钟后,就会乖乖就范被牵到到岸边。而现在的这种感觉完全不同,和前两次一样,酸葡根本没有机会收线,而线却被水下的对手拖走。第一次,因酸葡在同那与搏斗了三十分钟后急于收线,而将渔线崩断,第二次,酸葡虽然同他奋战了一个小时,但终因线轮上的线被拖尽,最后从线轮上挣脱。这次酸葡新换了10磅拉力的渔线并缠得满满的,但线轮上的线迅速地减少着。


 


酸葡寻找着机会,一旦那渔线稍稍松缓便会将尽量地往回收,可是,那水下的对手只要稍作喘息,便会拼命地将渔线往水下拉,并不断地变换着方向,手中的鱼线轮虽着拉力的加大,对抗这酸葡的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反转并发出咝咝的响声。但酸葡依旧耐心地和它周旋着,耐心地等着那鱼浮出水面,而这样的僵持已经持续了有一个小时,那鱼却始终不见踪影。此刻的酸葡也慢慢冷静下来,在河边不停地走动,配合着他的对手变换着方向。


 


酸葡这里正在配合这那水下的对手,耳朵里却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类似听到巨大声响后的暂时失聪感觉,抬眼看过去,不远处那原本很高水闸喷出的水柱正在不断地降低,那原本轰隆隆的声音也骤然间变小,那水柱继续不断地降低着,直至那水闸慢慢合拢,便只剩下几片小小的水流从那闸缝间汩汩涌出。于是那宽阔的河水面迅速变小,靠近河岸的河床许多地方已经开始露出了水下的石头。山谷里在一时间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连虫鸣、鸟儿叫等一切的声音也都随之瞬间全部消失,仿佛只有河床里的水在哗哗退却着。酸葡这时明显的感到手中的那来自河中央对手的拉力在减少,他开始一点一点的收紧手上的线,并下到河床里在那些露出水面的石头上探索着接近河的中央。就在这时,酸葡看见,河水里一跃而起了他的对手,并在已经不很深的水上快速的腾跃、翻转着,那酸葡心里激动的嗵嗵乱跳,因为他看到了好大的一条鱼啊,毕竟此前他在这河里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鱼。酸葡快速地收着手中的渔线,那对手这时也已经开始配合酸葡了,在那渔线的引导下,三腾五跃地跳离了河水,翻在石头上喘息着。酸葡细看那鱼,有1米到12长,巨大肥厚的身躯,青青亮亮的鱼鳞,那鱼肚的银白色,是在酸葡头脑里早已定义好了的,标准的、典型的、一如他每次来泰勒湖的黎明时分,在天上都会看到过的鱼肚白。酸葡来不及辨认那到底是什么鱼,挽了那鱼的鳃,尽可能地将他那差不多有20磅重的俘虏拖离那河水远些,并伸手将那挂在鱼嘴上的三矛钩用力地摘了下来。而就在酸葡喘息着准备仔细看一看那同样喘息着水中来客时,不远处的水闸再次轰隆隆地震响起来,酸葡还有那水中来客应该是同时都看见那闸门的水喷薄而出并且那裹着水雾的水柱迅速地变大着。


 


酸葡到现在也无法想象当那一片河水再次变得湍急并冲过来的时候,那条本已做了俘虏的大鱼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如鱼得水只是酸葡替它想到的,但酸葡以为那鱼想到的,如果它能够想,应该远远不止是这个。当酸葡踉跄着一个人爬上岸堤时,回头看去,刚刚还露出水面的河床又成了一片泽国,那刚刚还和他亲密接触这的大鱼早已不见了踪影,酸葡对失去那鱼没有任何的惋惜,因为他认为他已经成功地俘获了那鱼,但对于那鱼的离去还是有着一丝的遗憾。酸葡那时很想看着那大鱼一跃而起,跳回水里或者是一个漂亮的翻身,顺势摆尾划入水中。可事实上酸葡什么都没有看见,这甚至还不如那只他放归的兔子,那鱼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就永远地从酸葡的生活中消失了。其实,酸葡现在想来也无所谓遗憾,这样的消失在酸葡的一生里应该不止是那条鱼,有许多的事,都是在他生活中瞬间出现就消失了的,但有些在记忆的深海里却永远地留下了,比如雪儿的那双美丽的眼睛。

笑比哭好2011-04-25 16:14:43
偷得浮生一日闲.好!
讲不清2011-04-25 16:50:32
看来钓鱼既要鱼竿鱼线好,还得要有耐心,总之:
蓝岩2011-04-25 17:26:17
嗯, 该硬的硬, 该软的软:D
涯涯2011-04-25 19:34:47
旅途的感觉有时很奇特,
大豆豆2011-04-26 00:46:04
忒长,整不明白。
ERommel2011-04-26 01:35:14
偷得浮生一日闲.好! -笑比哭好- ♀• 旅途的感觉有时很奇特, -涯涯- ♀
圈外闲人2011-04-26 04:20:17
好文章!
阿方2011-04-26 10:33:24
好文!
tiantu2011-04-26 15:06:54
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