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花2020-06-25 21:17:49

转眼间到美国快30年了。

那个时候出国特别难,估计很多人都是不能提,一提一把泪。我的出国经历也是一个系统工程,历时了好几年。因为太难了美国不敢是我的第一选择,最后居然到了美国也是命运的安排。当我坐上北京到旧金山的飞机离开时心里有各种感受唯独没有留恋。关于出国的过程我打算另起一文,这里想说的是我到美国的第一个老板。

老板是个系主任,二战老兵。当年服役于海军,在军舰上做厨子。战后念书直到博士。在飞机场手里举着我的名字接到我时,他第一句话是,你要不要上厕所。这个将近两米高的人,两手各提一个我的沉死人的箱子穿过机场停车坪,大步走到一个红色的卡车边上,安慰我说,咱有卡车,不怕东西多。一路上对于他的各种介绍我基本听不懂,但是当路过一片墓地时,我看到花花草草很漂亮,就说,这是一个野餐的好地方阿!

放下行李洗漱完毕,他就来接我去了系里一个教授的party。介绍我的时候关于墓地野餐就成了我的一个梗。三年后他退休时我又回来参加他的聚会,彼时我的梗就增加了好几个。

一个是关于我搭顺风车的事儿。 刚到没几天他派我去开会,大概替我报名时没想到我的英语那么烂。去时搭了谁的车记不得了,回来时我在会上找到一个记者路经我们村就搭了他的车。他还绕路带我去了吉米卡特总统的故居但是没见到卡特本人,见了他的开杂货铺的兄弟。长得特别像他。回到系里老板已经在等我了,以为我丢了呢。

还有一个是打乒乓球的事儿。系里有个乒乓球台我有时候去打球,赢了所有人。老板就带着我附近到处找人打球,到处吹牛。出差了还交代别人带我去应战。

老板经常出差,如果是附近开车就带着我见世面。他和人讨论时我通常是一脸懵圈地左看右看不知所云。等问到我了我突然说,麻烦能否说英语别说法语。他们的南方英语我当时一句没听懂。

老板是做病毒的,手下一众人在实验室忙。他每天下午两点钟带着咖啡和甜点过来喊大家休息。下面的半小时他就说话很慢,关心我各方面的进展。之间我好朋友被谋杀了,临死之前寄给我一封信,信封是开着的。就是说我在知道她死后收到了她的信。可想当时我的心情。老板交待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对我nice。

老板有两个女儿,一个大我两岁一个小我两岁。带我回家吃饭无数次之后我和她们就很熟悉了。英语也是突飞猛进一口南方腔,以至于后来到了中西部经常表扬人家英语说得标准像是收音机里的英语。

老板一直业余时间投资股票,退休后经营一个圣诞树农场。太太是个小学老师,他们生活应该不错。惭愧的是离开以后二十几年再没有回去看他们。开始的几年互寄一张圣诞卡,汇报一年的变化。几次搬家换工作之后就失去了联络。两年前终于成行,老人家刚刚去世几个月。

他八十三岁的时候因心脏过缓生活不能自理住进了养老院。太太和孩子们轮流去看他。他拒绝见任何家人以外的人。在认真思考了六个月之后,他决定停药。以为心脏病的药一停很快就没命了,但是又过了三个月。然后他就拒绝进食,一周后辞世。交待不要任何仪式,把骨灰埋在他的圣诞树农场。

我去后唯一能做的是请了他们全家人以及后代去当地最好的饭店吃了顿饭。他太太一直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so good to see you girl, so good to see you girl. 我告诉他女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能做的最多的就是:改变这个人的命运。他,就是改变我命运的人!

回到他们家我要求单独和老板呆一会儿。手摸着老人家的骨灰盒,我回想起他弯下腰拥抱我的感觉,心里非常感激这个像父亲一样关怀呵护过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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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儿2020-06-26 04:11:05
时光如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