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夜里听到的声音，想起一些往事。
最近我因故会暂住母亲的老年公寓。一到夜里，隔壁黑人大爷的电视声音总是分外清楚，总是彻夜不停。我因非常规偶尔住在那里，也不方便说人家。总是忍一下。那电视总是固定在老电影频道，像西部片之类，偶尔还有枪战及汽车的急刹车声。。。大爷失眠需要声音我有点理解。男性喜欢看枪战警匪片我也理解，问题是哪里能拍那么多的枪战警匪片，还都是老电影声音，字正腔圆的英语。。。无语。。。令我偶尔猜想他是怎样的人，我对他的了解就是他 恒久不变的枪战电视声。。。
过去有时我睡不着会听见隔壁房子中国南方某老夫妻吵架，夜半我清楚地挺见女士说“你这男人打女人，有什么本事？”看样子家家一本难念的经。白天我们若照面，谁也不会露出听见别人家夜里打架吵架的神色。各扫自家门前雪。即使是在美国，我也是住在中国人集中区域住着，投诉或报警总会觉得过分一点。。。
又比如，过去我楼下曾住过一位西裔单身母亲，带三四个半大的孩子。我曾听见她半夜跟男友吵架声，女声说“IT'S MY APARTMENT,GOT OUT OF HERE.”白天楼道里遇到她男友，他只是欠身让路走过，并无异常神色语言。。。后来那女士因为拖欠房租多月，被房东起诉，后法院查封那套公寓半年之久。后来她跟房东商量来搬东西，也扔了一些家什。我看到她半旧的炒锅，鞋子等堆在垃圾桶边，都不要了。我心里还挺替她难过。虽然她不是个好房客，可她是个母亲，锅子旧也可以给孩子们煮出饭菜来，失去了这个落脚处，她的孩子们怎们办？再处个男朋友？她条件不好，但偶尔办个PARTY，她还是很上心的，看得出对生活还有热爱。。。
我意思是夜是最好的掩盖者，又是最好的暴露者。因夜的掩盖，大家可以在日间照常体面地生活工作（无论夜间发生过什么）。因夜的暴露，人可以放开身心，释放积存的矛盾冲突，真实地存在。。。
再比如我现住所的楼上一户，从我入住的第一天起，就听到他的笛子声音，笛声不大，但柔美婉转，让我感叹住房环境幽有雅音陪伴，是修来的福分。后来我就经常听到夜里吵架声音，又一次甚或重重的摔门而出的声音。再后来就安静了。反正我白天也是装傻充楞，假装不知楼上的情况。直至某天跟楼上的老哥聊了几句，他直率地说，原来是他和老伴住，后来他们分开了。。。
所以对于半生不熟的邻居，我总是以在夜里听到的声音去判断一下那边的关系及战火。固然也没什么实际用处。谁让我耳朵到夜间没睡着呢？
资料说人的信息来源90%是从眼睛获取的，只10%是耳朵获取的。而我的经验是，眼睛看到的有时有欺骗性，亲耳在夜半听到的往往是真实的信息，可能还和着想象力。因为是在美国，因为隐私性，法律保护等，人人不沟通别人的私事。但并不意味着就没事发生。保持自己的敏感性，抓住一点真实，也是应该的。生活像是一个万花筒。我拥有一双观察的眼睛，爱观察再不济，总会给自己的写作带来一点素材。。。
我记得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里写道：“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那是通感的写法。我听到的声音更写实些，我也愿意形诸文字把它保留下来，证明自己不是梦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