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藏木2022-07-02 10:26:02

周末早上,韩一迈轻手轻脚起了床,稍微漱了漱口,出门下了楼。此时太阳还在地平线上,中关村南路上已经渐渐有了动静,小区楼群里还很安静。韩一迈在楼下活动了一会儿,找了个稍微隐蔽的地方,开始站桩。

半小时后,韩一迈微微发抖,不知不觉已大汗淋漓。现在体质真差,才半小时就不行了。韩一迈暗道。他坚持着,又撑了10分钟。此时,王春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楼门口,她拿了个小兜子,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儿子。

“妈。我在这儿呢。”韩一迈收了桩,从树下走出来。

“儿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王春燕见韩一迈走路步态不稳,慌忙问道。

“没事儿。站桩时间长了。一会儿就好。您去哪儿?”

“哦。我去买点豆腐脑。早饭吃豆腐脑行吗?要不,妈等会儿回去给你做鸡蛋羹?”

“豆腐脑就行。我跟您去吧。”韩一迈说着,挽起了母亲的胳膊。

“不用搀着我。我没那么老。”王春燕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拒绝儿子的搀扶。“小时候你尽让妈妈领着了,现在人高马大,快比妈妈高一头了。”

“还不够高。长个儿的那几年,你们多给我吃两顿排骨,没准儿能长到1米85呢。”

“妈妈要是经常能买到排骨,能不给你买吗?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平时省吃俭用,也不会省在你身上啊。可中科院就这供应,每次买点鱼呀排骨啊,乌央乌央的人,就跟要打仗似的,有几次能抢上的?再说了,1米8也挺好的了,在你们这一代男孩子中间不算矮了。”

“妈。我没有1米8,最多是1米793,四舍五入,就是1米79。说了多少次了。”

“穿上鞋不就1米8了。”

“您这话说的,就好象只我一个人穿鞋,其他人都光脚丫子似的。”

王春燕知道,这个理由肯定说服不了儿子。其实,不止儿子这样,老公也是一样的。父子俩在生活中任何细节里都透着严谨,别看平时不哼不哈的,小事概不计较,但是遇到与自己或者工作有关的大事小事,都会严格叫板的。王春燕嫁到韩家快30年了,婚后的前几年,她跟韩兴国在大小事上反复磨合,就已经历练出来了。现在对付这个初出茅庐的儿子,她已经游刃有余了。

“你上一次测身高是什么时候?是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3点。去年秋天清华有一次集体体检。妈,我去年已经22了,到今年也不会再长个儿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人的身高在一天里是变化的吗?早上身高最高,晚上最低,至少比早上低一公分。因为人身上有很多关节,脊椎骨,腹股沟,膝关节,这些都是软骨组织,每时每刻都在承受身体重量,走路多了,或者站着时间长了,有可能稍微被压扁一点。”

韩一迈有点诧异。“您这是从哪儿看来的呀。不过听起来倒也合理。”

“所以呀,你下午3点钟1米793,如果上午9点钟去量,那就是提前了6个小时,你的身高至少要多5毫米,也就是1米798。四舍五入,妈妈说你1米8,也算是严谨的。”王春燕微微笑道。

“好。算您又对了一次。那我现在可能还有1米8,下午就不到了。”

“你同意就好。”王春燕有几分得意,要说服父子俩中的任何一人,都需要斗智斗勇,这次她显然又成功了。“长1米8就行了。妈妈挺满意的。你爸比我高10公分,才1米72,他长身体那几年尽挨饿了。你们韩家的男人的身体素质,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你这儿,终于有了转折。能把你养成这样,妈妈很欣慰。”

“我老爷爷很高吗?您见过他?”

“当然见过。我和你爸爸刚结婚的时候,回了趟沧州老家,见了你爸那边所有的亲戚。”王春燕回忆道,“当时你老爷爷,也就是你爸爸的爷爷,80多岁了,非常魁梧。他至少有1米85。你爷爷也有那么高,但是很瘦,因为长期哮喘,有点驼背。但是你爸爸和你二叔兄弟俩,跟他们比,个子都不高。”

“真有意思。”韩一迈觉得好笑。“肯定是因为我奶奶太矮了,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

“你奶奶不算矮,你又不是没见过。”王春燕道,“那次跟你爸回去,是我第一次见婆婆。你奶奶那时候还没生病呢,她跟我差不多高。你爸跟你二叔,还是因为营养问题。”

韩一迈的奶奶年轻的时候落下的病,老了以后半身不遂,躺了很多年。韩一迈小时候见过奶奶,一直是半躺着的,没下过炕,所以他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有多高。

“每天能吃到一碗豆腐脑就行。”韩一迈打趣道。

“还吃豆腐脑?能吃上半块儿玉米面饼子就不错了。”王春燕笑道,“我从小在天津长大,家里条件一直挺好。你爸爸可不一样。你老爷爷是光绪年间生人。后来他跟我说:这民国呀,不如满清,你看这民国打多少仗啊,吃的饭差得远了。这新社会呀,还不如民国,民国也没闹过饥荒啊。”

“他可够反动的。”韩一迈吓了一跳,“这种话也敢说。”

“是啊。我吓得不敢吱声。”王春燕回忆道,“不过那是乡下,在自己家里说话,外人也听不见。韩家又是大户,抗日有功,出了几个当官的,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我爷爷怎能没当官?他不是也抗日有功吗?”

“何止是抗日有功。那说来话长了。有机会你还是自己去问问他吧。你都这么大了,有些老事儿你也该知道了。”王春燕微微叹了口气。

说话间母子俩已经来到了卖豆腐脑的地方。这是楼群中间的一小块空地,店家是两个中年人,看长相应该是兄妹俩,据说是从平谷那边过来的,以前在天坛南门也卖过豆腐脑,最后还是看重了中科院的居民区。兄妹俩每天只做一顿早餐,豆腐脑和炸油饼,口味非常地道,在这一片已经卖了快一年了。

王春燕每星期都要来两三次,已经是熟客了。因为来得早,还没有几个人排队,母子俩很快买好了饭。油饼是现炸的,买几个炸几个。韩一迈第一次亲眼目睹了炸油饼的整个过程,确实比清华学生食堂做得好。油饼是在油锅里瞬间炸好的,前后不过5秒种。关键是下油锅之前的准备工作,普通家庭还真的做不到。韩一迈看得入了神,直到母亲叫他。

“小迈,你章伯伯今天很可能要来。你今天要出去吗?”回家的路上,王春燕想起了这件事。

“我跟周瑶约好了。你们别等我吃饭了。”韩一迈道。

王春燕暗自摇了摇头。她和周老师私人关系不错,但是周瑶做儿子的女朋友,她不满意。但是在这件事上要说服儿子,那不是简单的斗智斗勇能解决的。现在俩人生米煮成熟饭,生生拆散他们确实良心上也有点说不过去。看看吧,他们俩非常不同,并不欣赏彼此的价值观,还是让时间给出答案吧。

韩一迈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王春燕收拾好碗筷后,抓紧时间,洗了几件衣服,又用吸尘器清理了一下所有房间的地板。这吸尘器还是上次韩兴国去美国开会时买的,那次她也跟着去了。吸尘器并不便宜,她跑了几家美国店才买到合适的。韩兴国也没闲着,先是帮妻子把衣服在阳台上晾好,又把厨房和厕所打扫了一遍。等他们把一切都收拾好,已经快11点了。

“老章如果要来,时间上差不多了。”韩兴国看了看表,“如果12点还不来,那今天也就不来了。咱们就去海淀逛逛,你说呢?”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王春燕向韩兴国抿嘴一笑,起身去开了门。这一次她真的惊讶了。

“章大哥,我们等您多时了。军婷?真是稀客呀。百忙之中,大嫂造访寒舍。我真是受宠若惊。”

来人正是章安良和妻子吕军婷。俩人原本是留学苏联时的同学,留学时就相互爱慕,但是苦于当时纪律严格,所以一直偷偷摸摸,不敢公开恋情。他们同学中间曾经有一对儿情侣,因为公开恋爱,上级党委震怒,将二人中断了学业,一同分配到东北的深山老林,一辈子没出来。学成归国后,章安良和吕军婷都分配到了北京,俩人才公开恋情,很快就结婚了。

吕军婷原名吕君婷,与王春燕一样,出自天津书香门第的世家,留学时为了表示要有革命的理想,把君子的“君”,改成了解放军的“军”。这种改名字的行为,在当时并不少见。说来也奇怪,名字改了以后,吕军婷以后一帆风顺,看来这名字是改对了。20多年后,吕军婷已经做到了机械工业部某研究院的副院长,管理着上千人,事业上远比自己的老公发达。因为同是天津人,家庭背景非常相似,吕军婷和王春燕一直非常要好。

“不至于吧。这是嫌我来得少了,挑我的理呢。”吕军婷笑道。

“兴国呀。这次事关重大。我怕我说服不了你,可我又不能不管呀。”章安良说着看了妻子一眼,“所以只好把夫人搬来了。”

“欢迎欢迎。咱们两家好久没聚了。今天正好聚一聚。”韩兴国忙把二人让进门来。

“大嫂同志,怎么还带东西来了?”王春燕接过了吕军婷带来两个兜子,那是一条鱼和两斤排骨。

“我们今天本来是要改善伙食的。”吕军婷笑道,“但是我不太会做。今天正好,在你家做了,顺便也享受一下你高超的厨艺。”

“没问题。我会尽最大努力。不过我厨艺一般,你将就点儿吧。”

“反正比我强多了。”吕军婷张望了一下,“小迈不在家?”

“和女朋友约好了。唉。”王春燕淡淡地说。她走进厨房,把鱼和排骨分别放入两个盆里,加满了水。

“我觉得你有点挑。”吕军婷也走进厨房,帮着王春燕收拾,“前两天,我们家老章看见小迈和他女朋友了。条件不错,高大漂亮。看得出,她很喜欢你们家小迈。你呀,你是不是觉得天下所有的姑娘都配不上你家小迈?做父母的,难免有这种想法。我看呀,这个女孩差不多。”

“高大漂亮?”王春燕对这几个字反应很大,周瑶1米57左右,个子可是不高。

“对呀,很般配。我们家老章这些年被我调教的,看人已经很准了,不会错的。怎么,不是他女朋友?”吕军婷敏锐地察觉到了。

“你再跟我说说,那女孩到底长什么样?”

“我又没见着,只是转述,难免有偏差。你需要的是第一手资料。老章。你来一下。”吕军婷喊来了丈夫。“你把那天的事,跟春燕再说一遍。”

章安良把当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韩兴国也在一旁仔细地听着,一边听一边摇头。

“绝对不是他女朋友。”王春燕皱眉道。

“这小子。他不是那种人呀。回头我问问他。”韩兴国道。

“我觉得你们太认真。”章安良看了看韩兴国,“小迈并没有承认。尽管他们看起来很像是情侣。我建议你们不要小题大做。”

王春燕和韩兴国都点了点头。

******

周老师起得不算早。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客厅,在门口换了鞋,轻轻地出了门。丈夫陆先生此时还在酣睡,他的床就在客厅的一角。

很多年了,周老师和丈夫基本上处于分居的状态。他们住的是中科院常见的两居室,属于经济适用房。周瑶住一间,她住一间,陆先生只好睡在客厅的一张单人床上。

陆先生是江西人,祖上是当地的乡绅富户,解放时成分自然很高,属于富农。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在60年代是没有机会上大学的。陆先生只念到了高中。中科院刚成立的时候,因为国家人才匮乏,吸收了很多高中学历的人进入研究所做实验员,陆先生也是其中的一员。随着以后十年内大学毕业生们不断分配到研究所,这些实验员们也逐渐被边缘化。70年代分配来的是工农兵大学生,一般业务都非常差,但也不把这些老实验员放在眼里。但是陆先生是个例外,他平时肯下功夫钻研,动手能力又非常强,所以深得研究室的器重。

周老师的父亲是早期到欧洲留学的人员之一,与傅雷同学过。与当时很多留学生一样,周老先生在欧洲学的是文科,英国文学。解放后周老先生海归,进入北京大学工作,主要做一些翻译世界名著的工作。周老先生祖上是江南望族,没有人参加革命,他的留学经历反而成了人生的污点,子女自然没有机会念大学。周老师出生在英国,原是名门闺秀,文学天分颇高,长大后却只能念了个师专,到小学当了语文老师。对此,周老先生是一直反对的。“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但是周老先生那些年自身难保,每一次政治运动他都是首批需要过关的人,差的时候半年不发工资,自然管不了女儿们的事。

周老师年轻的时候原本有一个相恋多年的男友,最终还是因为出身问题分手了。那次失恋对她打击很大,过了两年多才恢复过来。周老师和陆先生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当时俩人已经是大龄青年,都是因为出身不好,拖到快30岁才结婚,倒也算是门当户对。头一次见面俩人就很满意,都长得不错,家里遭遇相似,而且都急于成家,所以相识三个月后俩人就结婚了。他们的婚礼非常具有时代色彩,没吃饭,只请大家晚上吃了一次糖。面对现场的同事和亲友,陆先生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周老师也表示,今后要成为革命战友,共同进步。周老先生有欧洲的博士学位,自然看不上这个女婿,但是事已至此,而且女儿年龄也大了,只好由她去了。

陆先生努力了近30年,终于在两年前提上了副研究员的职称。为此中科院做了通报表彰,陆先生属于中科院少数几个自学成才的典型。在此之前,周老师嫌老公木讷,文化低没本事,不知道跟陆先生吵过多少次架。这次陆先生提职称后,周老师也高兴了一段时间,但是仍有烦恼:陆先生因为只有高中学历,申请出国进修一直有困难。86年以后,中科院的研究员们开始频繁出国进修,回来的时候都带回几大件:彩色电视机,电冰箱,照相机等等。象韩兴国这样业务非常强的,80年代初就出国了,带几大件自然不在话下,还顺便拿个博士学位回来。做为妻子的王春燕申请出国探亲,还能在北加州住几个月,顺便玩了美国不少地方。周老师眼看着学生们的家里越来越阔,而自己的老公却迟迟出不了国,迫不得已只好自己在课外挣钱,给学生补习语文。因为家庭熏陶,周老师文学素养不错,一直是特级教师,深得学生家长称赞。几年下来,周老师几大件也置办了,家具也全换了,但是身心疲惫不堪,与老公的关系也渐渐视同陌路。

周老师疲惫地站在楼门口。她失眠多年,昨晚照例也没睡好。六年级孩子们的升学考试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几个月她会比较清闲,因为这时候不会有学生家长再找她补课了。去大操场走走,顺便去买2斤切面回来?周老师心里合计着。等一下韩一迈会过来,跟周瑶去西苑那边看一看,估计俩人午饭不会回来了。如果这样,也许不用买切面了。周老师没打定主意,在楼下散着步。

“周老师好。早啊。”

周老师抬头一看,是柳聚宝。柳家住在临近的楼里,所以经常能碰见。

“哟。聚宝,穿这么整齐,跟女朋友约会?”

“我倒是想去。可命苦啊。今天店里10点钟开门,星期天人多,我得去盯着。”

“不错。事业有成啊。”

“您别笑话我了。我就是一个开店的。钱倒是不少,因为国家劳体倒挂呀。要不也没我们这种人什么事。巧了,我们刚推出几款西式糕点,我给您带几块尝尝?”

“不用了。你有这份心,老师就很高兴了。你去忙吧。”

正说话间,韩一迈到了。他一边停放自行车,一边亲热地打招呼。柳聚宝应了一声,脸色却变了,赶紧向周老师告辞,转身离开了。

“他怎么象躲避瘟神一样躲着你呀?”周老师望着柳聚宝的背影道。

“哎呦。瞧您说的。”韩一迈苦笑道,“就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似的。”

周老师也笑了。“他有点儿怕你。这我都能看出来。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前些天打了一架。”

韩一迈说完就后悔了。周老师不仅是未来的丈母娘,如果只是这种关系倒也简单了,周老师还是自己的老师呢,从小他打了多少次架,犯了多少次坏,老师都清清楚楚。果然,周老师很生气。

“你怎么跟人打架了?”她双手叉腰,厉声问道。

“我真是没把门。早知道就不提了。”

“你还想瞒着我!韩一迈,到底怎么回事?”

“老师,那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儿人有点儿多。”

俩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韩一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下。他本想随便说说也就算了,但是周老师却脸色大变。周老师长年当班主任,平时解决学生间的矛盾,不会放过任何细节,所以反复追问,韩一迈没办法,只好展开了说。从冯跃进怀疑自己说起,他足足解释了半个多小时。

周老师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也就是说,罗鹰翔和南李丽都在场?”

“对对。他们都在。人证物证俱在。”韩一迈笑了笑,“但我跟留级包儿毕竟同学一场,我们没报警,就这么解决了。”

“你说的基本上合情合理。但是,我得跟罗鹰翔他们确认一下。”

“哎呀算了吧。老师,您知道我不说谎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你避重就轻呢?隐瞒了什么呢?兼听则明。”

“就算您说的是。那我也说得八九不离十呀。您了解那么清楚,到底想怎么样啊?找留级包儿的家长?我们不再是小学生了,好吗?您报警?公安局立案侦查,最后把他抓进去?同学一场,我觉得没必要这么计较。您别管了。”

“你倒是,还替柳聚宝考虑。他就是个流氓!你要是没练过,那你就吃大亏了!你很侥幸,你不知道吗?”

“知道。再来两个流氓我也不至于吃亏呀。总之,这事我们已经处理了。您这次就放手吧。人这一辈子得有多少事啊?以后几十年,您还事事都接着管?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好吧。我不找他麻烦就是了。但是他们俩个我还得问。”

“那您就随意吧。我反正无所谓。”

俩人随即上楼。周瑶和陆先生早已起床,早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韩一迈在家吃过了,到沙发上坐下。他是这个家的常客,也不拘束。周瑶很快吃完,在他身边坐下。

“来,抱抱我。”她倚在他身上,“等一下咱们骑车走,下午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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