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要和Dan一起陪Frances去墓地的，但是我哥哥一家感染了新冠，我又刚刚去过他家，所以我变成了密切接触者，虽然我去检测是阴性的，但还是觉得小心为好，于是就没有陪他们去。
Dan告诉我，Frances看到忆帆和远空的墓碑，悲痛欲绝，也让她进一步下定决心，去警察局说明情况。
“真的？你们会叫上Jack吗？他也知道一些事情吧？”
“应该是的。希望他愿意帮忙。”Dan答道。
“希望案情能有所突破。也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找到你爸爸。”
Dan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是。不过一步步来吧。先替我姑姑姑父讨公道。”
“嗯。对了，我去和包叔叔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帮忙吧？有时候不起眼的细节也许会有用的。”
“也许就是提醒警察局去问问吧。我不想这么快就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和这个案件的关联。”
“对，你说的没错。依你的想法比较稳妥。你们也注意安全啊。会不会那些凶手还在呢？他们不会看到你了吧？”
“你别多想，没那么巧。我会小心的。”
我自己在狭小的车库姻亲公寓里孤孤单单，度日如年。我妈会给我送东西吃，而Dan一旦有空就跑过来，但是我怕万一自己感染病毒，不想传给他，我们只能站在室外，隔着老远地说一会儿话。看得见摸不着，真的让人抓狂。
一日Dan告诉我他快到了，我正在换衣服，准备出去和他待一会儿，可是在窗口看到了令我恐惧的一幕：我妈妈在和Dan说话！
我看到Dan频频点头，然后朝我的窗口看了一眼，又微微欠身，和我妈打了个招呼，就一头钻到车里，开走了。
怎么回事？我妈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戴上口罩，气鼓鼓地冲了出去。我妈看到我，后退了半步，说：“保持社交距离。”
停下脚步，我问：“妈，你和Dan说了什么？”
“你看到了？”她反问我。
“是啊，你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你们不合适。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们交往。”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真的没料到我妈居然连个弯都不拐，这么单刀直入地刺向他。我听了心里一阵疼痛。
“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像你的父母那么爱你。姗姗，你醒醒吧。”
“妈！你怎么跟他说的啊？什么理由呀？”
“当然有理由。我很坦白地告诉他，因为他父亲的特殊身份，希望他离你远一点。如果他在乎你，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我妈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让我无语。
“姗姗，你舍不得他，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我们无法就这样看着你去冒险。慢慢不见就淡了。总会过去的。”
“妈，你回去吧。我头晕想睡觉。”
“天呐，不是新冠了吧？”
“反正你回去吧。我不舒服会去测试的。”我说着就拔腿跑回屋去。我妈在身后叫：“我把水果和红烧肉放在门口啦，你记得吃啊。”
水果红烧肉，我妈妈的爱！
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什么理由啊？没影儿的危险也成了借口。我回到屋里，赶紧拿出手机给Dan打电话，可是他没接。一定是生气了，或者伤心了。我最怕的是，他真的退缩了。
我坐在家里生闷气，不由得问自己，如果是Frances不同意我和Dan交往，我会怎样？依我的脾气，我不会搭理她的。可是，如果她说，我的存在会伤害到Dan，会给Dan带来危险，那我又会怎样？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赞叹我妈，她平时看起来脑筋也不是那么灵光，可今天却是一出手，只需几秒钟就击中了要害。我眼前似乎看到Dan捂着自己的胸，止不住涌出来的血，开车回家，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默默舔舐伤口。然后，他会打电话给我，说：“请给我一点时间。”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正是Dan。
“Sam，你......还好吗？”
我不想兜圈子，于是说：“请你听仔细：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分手不是我的意思，也不会考虑。”
电话那头无比沉默。我的耳朵开始发烫，慢慢地火辣辣地烧到我的脸颊上。
终于，他说：“我......可能要出差。不如咱们冷静一段时间再说？”
“什么叫冷静一段时间？咱们俩也没吵架啊？要冷静也是我妈冷静。对不起，我替我妈说对不起。”
“Sam，Sam，不需要。真的，我出差回来再讲好吗？”
“你去哪里？去多久？”
我抓到了他半秒钟的迟疑和无比的伤心，我明白他在说谎。
“我要去几个地方，跑一大圈，我......我再和你谈好吗？不会很久，十天？行吗？”
“你出差还问我行吗？好吧，十天。”
他没说话。我又加了一句：“现在疫情抬头，你自己小心。”
“好的。你也多保重。”
我们都没挂电话，就那么听着彼此无声的呼吸。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每一滴都在问：“这是何苦呢？”
我把电话就那么丢在桌子上，然后倒在床上大哭。哭了几秒钟，我又觉得很生气。我在小小的房间如困兽一样兜圈子，嘴巴里唠叨着：“你等着，有机会找你算帐！什么出差？骗人也没个水平。说谎还是要打个草稿吧。十天有什么了不起？”
我又坐下来自顾自地哭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忽然看到电话还没挂断。凑过去仔细一听，那边传过来跑步机的声音。他的脚步似乎在狂奔，让我想起那天他和妈妈闹别扭，从跑步机上飞出去的情景。想着他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胸肺闷痛，口干舌燥，我就心疼起来。
十天，不就是十天吗？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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