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层(9)
＂往前。＂卡拉想都没想就回答。
＂好吧。这是一个人类养殖场星球，在十几天前这上面还曾经生活得有八十亿人类，他们都长得与你一样，但是现在只有两百万了，都困在最后一个城市里。灵魂修炼教的教主过些时候会来到这里收割那个城市里的所有人，过后他会亲身毁灭这个星球上的文明痕迹。教主好些时候没有出面收割人类了，你的面子真大！＂邻哥儿说到后面居然开始恭维卡拉，卡拉也居然感觉不错。
＂谁是你的主人？＂
＂你会见到主人的。＂
＂他现在哪里？＂
＂我们来晚了些，他已经去到另一个养殖场安排另一批人类的繁殖。＂
＂你们和灵魂修炼教是什么关系？＂
＂你倒是开始审问我了。也罢，反正你现在已经是主人的财产，我也就不瞒你。这宇宙里有不少人类养殖场，都是养殖人类供给灵魂修炼教享用的。我们呢，就是帮他们管理这些养殖场。＂
若在以前，卡拉必然会被惊得跳脚，可现在她却没有。她只安静了一会，便道：＂那我们还不赶快去看看？＂
卡拉按照邻哥儿的吩咐又吃了不少东西，还去洗了个澡，洗完后闭目养神。过一会一个大妈敲门，请她到飞船控制中心去。去到那里，首先映入她眼睛的是地面上四处可见的人类尸体，不时见到各种动物在尸体上啃咬。＂这是什么？＂她问。
镜头拉近，这些尸体都穿着衣服，表情各异，有的似乎还露出笑容，尤其是那些儿童尸体。很显然，他们正在娱乐之中，突然死去。
这时邻哥儿才回答：＂被收割后的人尸。＂
＂死去多久了？＂
＂十来天吧，但尸体保存完好。＂
卡拉静静地盯着看，心里五湖翻腾，为这些人悲伤也为自己庆幸。飞船慢慢地飞着，飞过一个风景秀丽处，那里树木参天，树叶干净青绿，围绕一个小湖。沿着小湖有许多独栋的房子，每个房子的前后都有不小的草坪。草长得很旺，装衬着不同颜色的花儿。显然这是一个富裕的人类居住区。
飞船越过湖面，越过一栋很大的房子时，卡拉远远看见其前后院或躺或坐有不少穿着整齐的人。她兴奋地喊叫：＂他们还活着！＂
邻哥儿没有说话，飞船却已经停在空中，卡拉面前的屏幕开始放大显现那些人的身体和面容，哪里还有半分生气？卡拉的心一下子若被丢进波涛里上下沉浮，找不着支撑。屏幕捕捉到一个年轻女生的尸体，面容像极卡拉。邻哥儿急忙转换镜头，卡拉大叫：＂我要仔细看看！＂
这个死去的女生穿着紧身的舞蹈服装，显然十分康健。她虽然倒在地上，她的眼却没有闭合，那眼珠似乎还有生气，还透着一股倔强。卡拉盯着她看了些时候，脑海里不断出现幻景，仿佛那就是自己。
＂她没有经历痛苦，死得很快很彻底。＂邻哥儿试图安慰卡拉。
＂你怎么知道？人死必然是一件痛苦的事，你说得倒轻松。＂卡拉仍然盯着这个像极她的死去的女生。
飞船突然加速，很快飞临另一个城市，这里的尸体更多，他们的头顶部却都窝陷，不少还露出骨头。可以看见许多尸首的恐惧表情，有大张口的，有眼睛突出来的。身体姿势也千变万化，有躺的坐的，还有许多趴着的。
卡拉问：＂这些人为什么头顶部这个样子？＂
邻哥儿讲解：＂被能力低的修炼者吸食人脑后就是这个样子。早先你看到的那些人是被超大能者收割的，尸体表面没有任何被收割的痕迹，因为人体在瞬间无声无息终止代谢，尸体能保存好一段时间。这里的却是被一群能力低不少的修炼者收割的，这些修炼者不能瞬间收割数量很多的人群，因此许多人会看见身边人的突然死亡而恐惧万分。＂
卡拉眼角流泪：＂其实那些瞬间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更悲惨，他们，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要经历恐惧痛苦。＂
＂我想明明白白地死去。＂
这个城市不小，飞船慢慢地飞着，卡拉慢慢平静下来，像个旁观者，直到看见一个趴着的女性尸体，背拱起老高，好像腹下有东西。她叫道：＂这女人身子下藏有孩子。快去救出来！＂
邻哥儿笑道：＂哪里还可能有人活着？＂
＂停下来！停下来！我要去看看！＂卡拉嚷嚷。
邻哥儿命令飞船停下来悬在尸体的上空，但是劝说卡拉：＂这些人已经死去好些天，尸体发臭，你别去。＂卡拉坚持，邻哥儿就带她去到后舱甲板。到得后舱甲板时，后舱门关闭。飞船还离地面有两百米高，却开始慢慢垂直下降。离地近后，一股恶臭被风一吹飘来，卡拉差点就吐出来。她拼命忍住，飞船继续往下降，恶臭越来越浓，等只离地不到十米时，她已经呕吐得不行，呼吸困难，蹲在地上。飞船立即开始升高，然后后舱门打开，邻哥儿扶着她走进去。
＂邻哥，你派谁去看看。＂卡拉坐下后猛喘几口气，终于又说出话来。
不一会从屏幕上可以看见一个大妈去到地面，把那个女尸翻转，果然她的腹下有两个小婴儿，却都头部窝陷。卡拉顿时哭起来，拳头就往邻哥儿身上打去。邻哥儿却不在意，脸上挂着笑容。卡拉哭骂：＂你个无情无心没有灵魂的东西！＂
邻哥儿脸色变化稍纵即逝，又陪笑道：＂这个宇宙就是这样的，见多就习惯了。＂
＂我，我以前还想过什么是人生的意义，在这个养殖场里，人生哪里有什么意义？＂
邻哥儿轻轻咳嗽一声：＂你站在养殖场上空观察，人生确实没有意义，但在养殖场里的人，可是天天在讨论人生的意义，一代一代乐此不疲。＂
卡拉怒道：＂本来是有意义的！都是被你们这些个无情无心没有灵魂的东西把意义夺走！＂
邻哥儿脸上表情变化又是稍纵即逝，随后笑问：＂教主在宇宙里来去快捷无比，他随时可能到达。还要去看看不？＂
卡拉点点头。飞船很快就来到另一座城市的上空，座落在一个岛上。其时正是当地下午时分，城市虽不是很大，里面却车水马龙，街道上行人很多，来往的汽车也不少。卡拉惊诧：＂这些人竟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的命运？＂
＂修炼者的能力大得很！主人的本事也很大！修炼者们多数时候是一起来收割，但这次教主临时决定要来却又因事不能立即来，主事的大能者和主人就把这座岛上的人孤立起来。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世界在发生什么，他们看不到听不到也出不去，他们虽然有电子交通技术，但是他们收到的信息都是已被过滤的。他们其实很幸福，因为教主收割他们只是一秒钟的时间。＂
＂邻哥，我想下去亲身看看他们。在这飞船上，感觉就不像真的。＂
＂卡拉，这可使不得。＂
＂你一定有办法，对不？你若没有办法，你就不是邻哥。你若让我下去看看，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邻哥儿架不住卡拉哀求许诺，就拿来一套人形机器外壳：＂你赶紧把这个穿上，穿上后就能让修炼者辩识到你而不收割你。即使这样，我也无法保证，教主本事非我等能想象！＂
＂邻哥，我听说灵魂粒子能将其它粒子撞击塌陷，教主必然也能？＂
＂说啥呢？教主撞击到我们，不是塌陷，是湮灭。你懂物理不？两克物质的湮灭能爆发多大的能量？不说这些，我们去去就回。恒星之光消失前一定要离开。还有，别惹事。＂邻哥儿交代好加卒和自己的几个亲兵，便让飞船启动隐身模式，稳稳地降落在一空旷处。他和卡拉走出飞船，飞船即刻离开，二人却往大街上走来。
卡拉边走边问：＂为何恒星之光消失前一定要离开？＂
＂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人体的灵魂能量，在恒星之光消失那一时刻最为充足，教主一向是那个时刻到来，踩点极准。＂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个人走过都回头看卡拉，因为她的机器外壳。邻哥儿低声道：＂看来今天碰巧是当地的节日，多数人都会出门。＂走到一人多处，卡拉突然挤进人群中，大喊：＂你们就要被灵魂修炼者收割了！快快离开这里！＂
没有人理睬她，反而是来观察她和抚摸她的身体。她以为她说的话这里的人听不懂，又换一种语言喊叫，却听见邻哥儿的声音：＂这外壳能自动翻译你说的话，他们听得懂。＂
她立即更大声的喊叫，更多的人围拢过来，这时候她听懂了这些人的议论，无非是在讨论她的外壳，把她当做最新的科技产品。她非常着急，抓住一个年轻人的手，恳求道：＂相信我，这个星球上其他人都已经死光了！你快跑吧！＂
那个年轻人的手抚摸上她的脸，眼里尽是好奇。卡拉急得不行，竟开始脱机器外壳。这机器外壳乃一整体，能从里面轻易地打开。机器外壳打开的时候，人群一下子拥过来，她被扑到在地，机器外壳被践踏。邻哥儿站在外围，他本看戏般的在欣赏卡拉的表演，没料到她会脱下外壳。他急要冲进去，却有这么多人拦着他。他一着急，掏出中子枪就开始点射。那些人都背对着他，莫名其妙地就倒了下去。直等到七八个人倒下去后其他人才发现这是一场屠杀，方才开始纷纷逃命。
邻哥儿冲到卡拉身边，还没来得及捡起机器外壳，一串子弹连续打来。他倒是不害怕，可卡拉是人肉身，他赶紧抱住卡拉，机器外壳也来不及捡，一头就撞进一个店子里。店子里好些人，听到枪声都慌乱。邻哥儿把卡拉往地上一扔，脚踩她背上，骂道：＂你真不省事！我恨不能吃了你！老实点别动！＂
外面警笛大作，十几辆汽车围住店面。邻哥儿想去抢回外壳衣，又怕自己不在时店里的人害了卡拉，不去抢吧，等会教主来收割，卡拉死路一条。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通知飞船提前来接。他慌忙伸出左手，就要启动信号联络，却见几个男人冲过来手拿棍棒乱打。这几个男人看见他如此对待一个美女，偏偏卡拉拼命挣扎喊叫，十分愤怒，挺身而出却顷刻间送了命。就这一耽误，邻哥儿左手上挨了一枪，这一枪恰恰把他的联络功能打坏。
邻哥儿气得发疯，他此刻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以为里面的人就是要卡拉的命，自然不敢出门去抢外壳衣，左手夹起卡拉往店深处跑，右手拿枪点射，所遇之人尽皆倒下。他心里清楚，必须先远离这里，然后按时奔向飞船接应处。这里的警察挺有水平，不断围追堵截，邻哥儿苦于要保护卡拉，竟被逼得离接应处越来越远。
逃到海边的一栋楼里，邻哥儿看看天色，晓得此时若不往回赶将错失时机。他左手的伤口自动恢复，只是联络功能无法恢复。＂卡拉，确定不想活了？＂他问。
＂不想。＂
＂好吧，那再见了，愿灵魂保佑你。＂邻哥儿说完就欲往外奔去，却又听见卡拉的声音：＂你不听我讲故事了？＂
＂你和我都要死了，还讲什么故事？＂邻哥儿怒道。
＂你怎么会死？＂
＂我已经受伤无法联系到飞船，如果错过接应时间，你自然逃不过被收割，我也会送命！教主办事干净利落，他收割完后即刻就会用两颗巨大的慧星撞击星球，天晓得他撞击到哪里？整个星球都无处逃生，你还在这里废话！你若想活，就乖乖绑在我身后，以我之能，当可以赶回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吧，但你得答应我。＂
＂你不是说自此后什么都满足我？现在反变成要我答应你什么？＂邻哥儿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就舍不得面前的这个实体人。
＂答应我，我们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