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兰丫2022-08-24 07:22:40

那年火车上的故事

作者——董兰丫

(十)彷徨

            小青回来时宿舍马上就要关门了,洪明辉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看门的大爷催促说:“关门了,关门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你们这些孩子,天天见面,天天就像八百年没见着似的!”他把洪明辉当成了学校里的学生。小青跟洪明辉说了再见,轻快地跑到宿舍楼里去了,进了门口,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洪明辉站在那里向她微笑,楼门前的路灯在冬夜里发着微弱的光亮,给厚厚的白雪上铺了一层浅浅的黄色,小青向他挥挥手不再回头地跑到楼上去了。  

            到了宿舍,她径直走到窗前去向下面张望,她看见洪明辉仰着头还站在路灯下面。宿舍里的人都睡了,小青不愿意开灯打扰她们,就拿出自己的手电筒从窗口向下面照。她想起电影里的接头暗号,就把手电筒开关了三次,洪明辉看见后又向她宿舍的窗口挥挥手,然后转身走了。

            小青正专心地看着洪明辉远去的背影,猛地一只手在她头顶拍了一下,吓得她差点儿叫出声来。郝文从上铺探下身来悄声说:“诶!魂儿丢了!我跟你说啊,看样那南蛮子在社会上混的时间可不短了,能跟我准嫂子打个平手的人我还没见过。跟你说,你得好好了解了再跟他好,别让他给骗了!咱俩好,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怕你不高兴,也不怕你重色轻友告诉他!再说,你不是打算明年毕业了要去日本的吗,跟他好了日本还去不去了?”

            小青在郝文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谁的南蛮子,我跟谁好了?讨厌!”

            郝文说:“哼,没好!我早就看见你这些天心不在焉的,上课你根本就没听。跟你说小青,谈恋爱我可是有经验的,高中时要不是因为谈恋爱也不至于上咱们这个学校,跟你们这些傻丫头一起鬼混。你听我的话,别一开始就对他那么好,你对他太好他就对你不好了!”

            小青歪着头从刘海的空隙笑着看郝文:“哎,恋爱专家!可惜了您个大才女落得跟我们这些笨蛋在一起,以后可别搭理我们了,省得我们的低智商传染给你!”

            郝文皱了皱眉头,说:“你啊,一定听不进我的话,等吃亏了别怨我没提醒你!不过说实话,南蛮子长得挺精神。”两个女孩子低声说着悄悄话,郝文说他在北京上学的男朋友好几天没来信了,结果被小青上纲上线地嘲笑了一番。郝文知道小青怕痒,伸出手来想咯吱小青又怕吵醒了同宿舍里的其他人,只好冲着小青挥挥拳头。宿舍里一个女孩在睡梦中呓语,她们俩对视着不出声音地笑。一阵北风呼啸而过,窗外的路灯倒显得格外明亮起来,夜深了。

            小青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每一个白天和晚上都特别地漫长。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吃得特别慢,郝文跟她说话,她的回答都是嗯嗯啊啊,气得郝文跳脚,问她是在吃饭还是在犯花痴,结果她又回答了一个嗯字。在阶梯教室里她看着前面的老师嘴在动,可是一个字也没听见,旁边的郝文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在图书馆的时候,她把书摊开在面前,直瞪瞪地盯着,老半天也不翻一页。她的眼前是洪明辉微笑的脸,耳边是他的声音,略带一点南方口音低沉的声音,她还感觉到他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想到这些笑意轻轻浮上小青的脸颊,浮上来的笑意又久久地留在她的脸上。郝文用铅笔尖轻轻戳了一下小青的手背,小青这才猛地醒过来。郝文恨恨地轻声说:“还说没好,还说没跟南蛮子好!”

            洪明辉也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虽然他的工作很忙,可是忙着忙着他就走神儿了,愣在那里。他的抽屉里随时放着写给小青的信,一闲下来就写上几句,仿佛是他随时跟她汇报着自己一天的日程。有时候他写上一句“现在想你,所以什么都干不好,干脆什么也不干,专心想你。等会计报表送来了我得专心看,马虎不得的。”

            过一会儿他又写上一句“你不乖,总来给我捣乱,我有很多事要做,不能总想你!”他写了这些信他会找个时间自己亲自送去,他把信交给看门的大爷转交,为此他特意给大爷买了一条牡丹烟。后来有人向学校反映一号女生宿舍的看门人代传情书,看门的大爷被学校批评就不敢再给他传信了,他就把信封好放进小青班级的信箱里。

            晚上的时间最为煎熬。一个人的时候他神不守舍地想念小青,想到她的眼神,她的动作,慢慢地回忆他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有时他大清晨就跑到小青的学校,等到小青从宿舍出来去上课,远远地看见她跟同学们说说笑笑地样子,跟她挥挥手,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回去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洪明辉跟着他的香港老板做电器生意已经有些年了,女人和声色场所也见识过,但是他没有牵挂过什么人,只有这个女孩他一刻也放不下。他对自己说:“电影里的人是这样恋爱的!”

            小青从图书馆借了一本《简爱》给他,他看得头晕脑胀瞌睡起来,迷迷糊糊地放下书,此时一个女人身体的轮廓涌上心头,她叫菲菲。洪明辉很恼火,自己明明是在想小青怎么菲菲会从记忆里跑出来?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又起来用冷水洗了脸,洗脸的时候啪啪地在脸上拍了几下,“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这样自我安慰地想,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他问镜子里的自己要不要告诉小青以前的事,但是很快他就明确地给出了答案:“不能说,坚决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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