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a从Chris怀里抬起头，捏着自己的鼻子。刚才Chris用力过猛，把她的鼻子给撞出了血。再看Chris，脸上一个红印，并且有迅速膨胀的趋势。他看到Pia的样子，整个被吓呆了，几秒钟过后才慌乱地拿餐巾给她擦，拿冰块敷在鼻子上。
Pia看到Chris脸上被蜜蜂叮了，也赶紧抓了水杯里的冰块给他敷。两个人脸上滴滴答答地流着水，万分狼狈地成了餐厅里的焦点。
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Chris的腮帮子疼得厉害，他们决定去急诊。餐厅经理赶过来道歉，递上一张五十块钱的用餐礼品卡，目送两个伤病员落荒而逃。
从急诊出来，已经快半夜了。Chris跑去前妻那里接Mat回家。Diana看到他肿胀的脸颊，笑得不怀好意。Mat一直等到上了车，才问：“是不是教蝶泳的事情没有希望了？她不愿意教我，可是也不需要打你啊？”
Chris忍住剧痛，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哭笑不得地告诉Mat这是蜜蜂蜇的。
“真的？让我看看。”Mat兴高采烈地说：“根据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家的研究，被蜜蜂叮的几率是六百万分之一，比被雷劈的几率还小百分之五十呢！但是一年平均有六十二人死于被蜜蜂和蚂蜂叮咬。这个数字......”
“Okay，Mat，谢谢你的数据。”心烦意乱的Chris打断了儿子的话。今晚真的是太倒霉了。好好一顿晚餐，还有刚刚萌芽的可以期待的浪漫，让一只蜜蜂给毁了，还撞伤了Pia的鼻子。唉......
Pia开车回家，把车倒进车库，没有马上下车。回想起今晚的一幕，有点晕乎乎的。鼻子早就不流血了，但是还有点酸酸的。其实她的心更有点酸酸的。刚才被Chris鲁莽地拉进怀抱，他胸肌的弹性、呼吸的起伏、衬衫上洗衣剂的气味......形成强大的气流，把Pia差点击晕。她甚至怀疑，自己的鼻子不是被撞出血的，是被那股气流给冲出血的。因为，在Pia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这是第一次投入异性的怀抱。
想着想着，Pia的脸就烧了起来，以至于她不敢下车，就坐在车里，试图用冰凉的双手给双颊降温。只可惜坐了半天，手都捂热了，脸还是烫的。
“小雅！”不知什么时候姥姥进了车库，在车窗外叫她。
“啊！”Pia被吓了一跳，赶紧跳下车来。“姥姥，你还没睡觉啊？”
“这孩子，怎么搞到这么晚回家？我打电话你没听见？”
“对不起姥姥。我开始没听见，可是看到的时候又怕太晚了影响你睡觉，就没打回来。”
“你去哪里了呀？”姥姥看了Pia一眼，满腹狐疑地问。
“就是和朋友去吃饭了。我告诉你的呀。”
“男孩子吧？正式约会吗？什么样的孩子？没听你提到过呀。”
Pia最怕姥姥一下子绷紧了神经的状态。她一直觉得姥姥有点焦虑症，总是怕Pia在外面吃亏，怕她不安全。要是Pia回家晚了，或者出远门了，姥姥甚至会自己在脑袋里编出来各种可怕的故事吓自己。Pia暗自觉得，妈妈害怕和姥姥一起生活，她和爸爸回国工作，会不会也有这个因素？
“没有啊。是女同学。”Pia拿定主意要撒谎。
“喝酒啦？脸这么红。”姥姥伸手摸了摸Pia的脸，嗔怪道。
“没有！”
“那就是和男同学吃的饭。”
有时候Pia对于姥姥的敏感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也懒得解释了，赶紧拿出来撒娇的本事：“姥姥！你就不信任我呀。对了，上次给Dusty尝了一下你做的狮子头，他都快美哭了。特别喜欢。他还喜欢肉月饼，据说是在上海的时候吃到的。”
“真的？还挺念旧。我今天做了烧卖，你明天带午饭，也给他带一份儿吧。”
“好啊，谢谢姥姥！”Pia亲昵地挽起姥姥的胳膊，心里舒了一口气。
汉口的烧卖和广东早茶的烧卖不一样，大家说是“重油烧卖”：皮薄馅大，猪肉糯米豌豆香菇腊肠，实实在在的。尤其是加了香油和很多的白胡椒粉，那个真的是咬上一口，唇齿留香。而且姥姥包的烧卖还特别好看，一个个都是圆鼓鼓的肚子，细细的脖子，脑袋上爆出来的馅料像是开出来的一朵花一样。
Dusty瞪着眼前的一盘烧卖，看呆了。他把盘子端到鼻子前闻了闻，直呼“太香了。”
他们两人坐在小屋子里吃烧卖。Dusty一口气吃了几个，然后抹了一把嘴巴胡子，饶有兴趣地八卦：“昨天的晚餐很精彩吧？”
“你已经听说了？”
“那可不是。这个Chris真的是让我无话可说。看着挺聪明的孩子，怎么连一只蜜蜂也搞不定？唉，其实他不笨，但就是不够机灵。有时候犯傻得厉害。他爸以前说过，他这个儿子就适合在天上待着，下到人间就笨手笨脚，总是出状况。”
Pia笑了出来。这个形容似乎在说自己的儿子是跌落凡尘的天使似的。这老爸真的挺以儿子为荣的呀。
Dusty又把一个烧卖抛进嘴里，边嚼边摇头道：“太好吃了！我喜欢中国所有的带馅料的东西-----饺子、馄饨、包子、汤圆、月饼......”
“哇，你还真是个美食家呢。我最喜欢饺子。你在上海的时候最喜欢什么？我猜是小笼包？”
“错了。我最喜欢荠菜馄饨。那种刚刚包好，下到黄澄澄鸡汤里的荠菜馄饨。我太太给我做的最好吃。”
“你太太？是你上次给我讲到的那个女孩子吗？那个照相馆的女孩子？那个你偶遇的女学生？”Pia很是好奇。
“是，也不是。”Dusty放下了筷子，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开始的时候，我也经常把她们搞混。因为她们是双胞胎。”
Pia长大了嘴，惊讶地问：“双胞胎？你是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姐妹？”
“对。一个叫章碧芝，一个叫章碧萱。”说出她们的名字，让Dusty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几十年来，这两个清新美丽的名字，被Dusty藏在心底，不敢触碰。
看到Dusty失神的样子，Pia没敢出声。但是Dusty很快说了一句：“我爱的是碧芝。永远也不会改变。”
Pia忽然想起来那个小粽子里面的字：
我等你。
碧萱
难道碧萱也喜欢上了Dusty？这个粽子不是他太太送给他的吗？这里面有个怎样的误会呢？阴错阳差，到底成全了还是遗憾了？
“我等你”，这三个普普通通的字，却也可能是很多人的人生悲剧。Pia不敢去想。她眼前出现的是今天早上Chris发来的短信：我明天又要去飞了。欠你一顿饭。你等我回来。
Pia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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