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2019-03-05 14:47:15

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

李萍睡不着。人浮在半空中,落不下来。她甚至求助于刘小敏的朋友圈。失眠的调理:揉按百会两分钟,抓腋窝几十下。没用。她没病。或者说,她是心病。却没有心药来医。

物质上,李萍完全独立。离婚分的财产,足够她后半生吃用无忧。精神上,李萍却突然觉得无依。最苦的时候跟陈卓,上升期和洪卫同舟共济,在精神层面,李萍一直是靠着一个男人。夫唱妇随,你耕田来我织布的。可如今,她必须是个从物质到精神都完完全全的独立女性。李萍认为自己精神上站不稳。主要没啥盼头。

难道等着佳佳将来结婚生孩子,她带带孩子解闷?念头刚起,李萍就强迫自己这个想法拍下去。怎么可以?!如何能够?!她可是李萍,同学群朋友圈叱咤风云众人称羡的人物。闯荡京城的带头人。她不允许自己空虚、示弱。可是,就这么永远泡在美容院?还是去逛街、做指甲和那些所谓的中产阶级妇女聊东扯西?亦或是干脆走上街头,去跟大爷大妈们跳广场舞。

李萍没那个信心。她学不会,也不想学。确切地说是很拒绝。她不认为自己已经步入中老年。

时间多了。李萍约徐正见面,家里人还是亲。

“姐,有个事情还想找姐夫帮忙呢。”徐正一不小心踩到雷。难免。谁都知道,洪卫有能力有实力,不光徐正,就是他们整个家族,找洪卫帮忙的也不再少数。

分开了,洪卫依旧无处不在。

“他最近比较忙。”李萍屁股挪了挪。

她让徐正陪她去银行,网银密码忘了,她要重设,也是为了防洪卫他娘。“你和蕾蕾怎么样?”银行大厅,李萍换个话题聊。

“蕾蕾把我蹬了。”徐正并不忧伤。

“是你不愿意吧。”

“真都不是我,是蕾蕾。”徐正解释,“人家这么一领导的女儿,怎么能看上我。”

“你们是娃娃亲。”

“什么年代了,娃娃亲,可笑不可笑。”

“两家关系深,好多事情你不知道,人家肯下嫁,自然有下嫁的道理。说起来,你跟蕾蕾还算青梅竹马,以前你们都上厂区的幼儿园,你忘了?还一起去区里参加合唱比赛,画个大浓妆,比赛回来还合照,都点了眉眉俏。你还说蕾蕾好看。只不过后来她爸升了,去了省城,再后来到了北京,你以为你是怎么这么顺利进入集团的?说蕾蕾爸没使力,你信么?阿正,青梅竹马知根知底,这个年代,天底下还哪里有这种好事。多幸福。”

“蕾蕾对我没感觉,我对她也一样。”

“什么叫感觉?就非要跟出版社那女的?二手白菜。”

“姐!”徐正嗓门大一点,“都是偏见。”

李萍哼了一声,“看,就知道,你把姐还有你爸妈都想成什么人了?我们是太了解你,从小到大,除了学习还不错,你干什么有过长劲?学画画,练武术,学唱歌,不都半途而废。你以为我是介意她是刘小敏的妹妹才反对你们?”李萍一双眼溜溜地盯着徐正,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太小看你姐我。是综合分析,明白我意思么。你比她小,又是第一次结婚,现在一见钟情爱得不行,你能保证五年后十年后,还这样对她么?她老得比你快,状态不如你持久,男人是视觉动物,何况婚姻本来就是乏味的。不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淑女之腹,她离过婚又没孩子,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婚?结婚几年都没孩子,到底能不能生?”李萍现在提到孩子有点激动。“这里面很多东西很复杂。阿正,你不下心了,有点成算,如果结个婚光谈感情,我只能说你太天真。”

话音没落,徐正就抢着说:“人,只能活在当下,忠于当下的感觉,谁能陪谁一辈子,说不好,姐夫就能保证一辈子对你好吗?”

李萍头皮一阵酥麻,电流从后脖颈窜到前额,这个阿正,又一次歪打正着。洪卫已经是叛徒。徐正倒有些自知之明。都是男人。男人是一类。爬虫类,冷血动物。

“你这个态度就是对女方的不负责。”李萍反过头站在小捷一边。仿佛徐正真对不起小捷似的。

“姐,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来的这么大的不安全感。事情都没发生,你们就担心这担心那,照这么说,什么都别做,我看我爸妈就一辈子挺好,没有这这那那。”

李萍嘿然。有些话,不能跟徐正说。徐爸爸在流动单位,年轻时候在外头也有故事,只不过徐正妈能忍罢了。她不离婚。她要有家庭,即便只是保持一个形式一个结构,只要男人月月拿回来钱,只要他还对家庭负责,徐正妈就坚决不散伙。等到他老了,玩够了,自然回到家中。她依旧是贤妻良母。

李萍认为这种情况固然有经济上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女人在社会上的弱势地位。社会对离婚男人要比对离婚女人宽容得多。看看周围那些离婚男人,只要事业成功,恨不得黄花闺女都愿意跟。只是,面对离婚女人,比如刘小捷这种,李萍潜意识里又站到另一边,对小捷们口诛笔伐。或许从内心深处,李萍们也从来不认为二手女人能卖个高价。

“你不懂。”李萍只能强词夺理作结。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刘小捷从卧室出来,朝厨房方向喊,“妈!你电话!”

王素敏说:“别管他。”

小捷走过去捏起手机,“5867。”是手机尾号。

“别管它。”王素敏在围裙上揩手。

“谁啊?”小捷来兴趣。

“陈卓他爸。”

“几个意思?”小捷眯眯眼笑。

“一上午来好几个,也没什屁事,没话找话。”

小捷啧啧,“妈,你魅力太大。”

“少胡说。”

“中老年妇女堆里,你是美人。”

“看你的书去!”王素敏冲她一句。

手机还在桌子上震动着,仿佛在做垂死挣扎。素敏冷眼瞧着,见死不救。

李萍接到天福电话立刻去救人。赶到现场,天福歪在地上,买菜的小车还在手里攥着没撒。汽车司机是个男的。李萍和徐正冲过去。

“爸!你没事吧!”李萍着急。

“就是个碰瓷的!”司机嚣张。

“爸!怎么回事?”李萍慌乱,“撞到没有,哪里不舒服,去医院。”徐正跟司机理论。

李萍大吼,“甭跟他废话,报警!”

医院检查结果,陈天福轻微软组织挫伤,无大碍。肇事司机坚持说陈天福碰瓷。陈卓冲上来要打他。徐正拦了下来。李萍一马当先,“现在没事不算没事,以后要有事,你跑不了!我爸刚来北京没几天,碰什么瓷,别把别人都想得跟你似的那么龌龊!我爸要没事,好说,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上门请教!”

又闹了一会儿,警察调解,两边初步达成和解。一个简简单单的交通意外,一下把李萍和陈卓带到一块。正面交战时,李萍一口一个我爸。虽然不实,但事后想想,陈卓多少有点感动。李萍和他这辈子到头了,可她对他爸,居然还有几分情分。难得。只是,陈卓不明白,李萍和徐正怎么会和他爸在一块。

徐正有事,李萍、陈卓打发他去。回家的路上,陈卓开车,李萍扶着陈天福坐在后座上。刚开始三个人都不说话。车上了五环,陈卓先说话。

“爸你说你没事拽着个小车乱跑什么。”平安过后,陈卓有理由埋怨。

“少说这些没用的!”李萍顶前夫一句。

十分霸气。

“你那手机都是聋子!”陈天福对陈卓喊。他跟李萍统一战线。“开会不要静音么,”陈卓不示弱,虚惊一场后,内部矛盾开始,“好好的走路,逆行什么,碰到了,也不知道报警,都是基本常识。”

“疼得起不来,又没人扶,怎么报?!”

李萍看不过,说:“陈卓你怎么回事,爸是受害者,你怎么老帮坏人说话。”李萍的世界一分为二:好人、坏人。

陈天福帮腔,“他就那样,从小是非不分。”从根子上否定他儿子。陈卓闷头开车,项目还有点问题,他开了半天的会,还要为老爹操心,实在太累。

李萍继续发问:“爸刚来北京,你给弄到通州干吗?流放?好自己逍遥自在?还是那个什么小敏大敏的主意?”

“爸自己要来,房都不租了,就给他住。”

李萍转向陈天福,“爸,你到通州干吗?”

真实原因说不出口,天福就想跟王素敏近些,好来往。见天福一脸为难,李萍顺理成章地,“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陈卓从后视镜瞥前妻一眼。哼,她又知道什么,无非是往小敏身上编派,制造不和假象。

唉,随她去,越解释越乱,不如闭嘴。

到陈卓家楼下,李萍不打算上楼,跟天福客气着,天福不答应,硬要李萍上楼喝口水,他要好好感谢这个前儿媳。今日一役,李萍立汗马功劳。

陈卓沉着脸,老爸这么热情,李萍又真帮了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表个姿态。

“上去坐会吧。”陈卓沉着声调。说罢去停车。

李萍对陈天福,打趣,“呦,这口气,怎么跟割地赔款似的,不勉强。”电梯门开了,天福推李萍进去,“别管他,他就那样!一辈子分不清好赖人。”李萍听着舒坦,上电梯。

门打开。屋内热烘烘的气扑面而来,刚踏进屋第一步,李萍脑子就轰的一下。这屋子她住过,只是不久,这么多年过去,屋里的摆设基本没变,还是那个沙发,门口还是个衣服架子,东面墙还是有个小洞,里面坐着菩萨。只是电视机换了,从前是台式,现在改壁挂式,电视机后面也换了墙纸。北面那间房还是佳佳的卧室。跟着那些往事也从记忆的闸门挤出来,吵架的,开心的,奋进的,失落的。属于他们的吵闹青春……仔细瞧,似乎看不出什么刘小敏的痕迹。

算陈卓聪明,还没蠢到把野女人往家里带。只是,两个人在哪里幽会呢?去开房?

龌龊!

刘小敏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光明正大。

二手抹布,她都能当个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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