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俺爹讲到大馅儿饼砸了他的头就停了。虽然俺们都从小道儿消息里知道，俺爹上的是哪个学校。但还是盼着俺爹的官方声明，还有其中的喜剧细节。看来这八卦心理是，人之初，八卦在。
在俺爹讲故事的这些日子里，俺们一群孩子真是前所未有地乖。不管在外面玩儿的有多疯，晚饭军号声一响，都没命地往家跑。俺家是号声以后10分钟开饭。回来洗手的洗手，端菜的端菜，倒酒的倒酒，然后眼巴巴地围着桌子坐好。每个孩子都扬着一张渴望能拍上等马屁的脸，等着听俺爹坐在马屁上飞黄腾达的历史。
俺爹上桌子后，满意地巡视一圈儿。滋儿一口小酒，开讲：“俺一听师长说让俺去北京上大学，一下子就懵了。娶媳妇的美梦俺倒是做过不少，因为娶媳妇的美事儿俺见过呀。可大学，还在皇城根儿下，这完全超出了俺的想象力，俺这辈子还没见过大学呢。”
是呀，怪不得俺爹懵圈儿了。就像庄子说的，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俺爹那时就是那井蛙，夏虫，曲士。不是俺爹不聪明，是因为俺爹受了环境，眼界，见识的限制。
俺爹说：“俺虽然没见过大学，但俺能感觉出来，这是师长给俺架地一座天梯。顺着这天梯，俺可以直攀云霄，展翅飞翔。俺心中涌起一股豪气。想想师长对俺的情意，那一刻，俺想哭。” 俺爹的声音有些哽咽。
俺们都吓得默不出声地盯着俺爹，不敢想像俺爹怎么哭，俺顶天立地，统领千军万马的爹也会哭？这他妈也太吓人了。
俺爹喝了口酒，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态。缓缓地说：“师长看着俺双眼含泪，鼻头发红。居然坏坏地笑了，‘臭小子，还哭鼻子呢？是不想去呀，还是舍不得我？’
俺带着哭腔脱口而出：“想去，可舍不得师长。” 俺的真情流露让师长的眼圈也红了。”
谁说男儿不落泪，只是未到情深处。
俺爹强调说：“那回可不是拍马屁，那是俺的心里话。心里话最感动人！俺师长也被感动了。
部队的事儿，雷厉风行。两个星期以后，俺打起背包，摘去领章帽徽，挥泪拜别师长，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师长给俺推荐的是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师长知道俺喜欢历史。而且师长认为熟读历史对俺以后当大官比上军校更有用。”
一个从来没出过县城，当兵前连饭都吃不饱，初中毕业的乡下小子，靠着上等的拍马屁手段和聪明勤奋，进京上大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