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溪谷2019-08-18 18:43:07

掌灯时分。

新月清瘦,斜依着夏夜星空。 

正屋,长方形紫檀木炕桌上的煤油灯微微晃动。透过窗户,看得见敏子的姥姥佝偻的身躯伏在炕桌上,一根细长的旱烟杆伸进灯罩下方。灯罩歪斜时,整个屋子都在晃动,姥姥巨大的身影也飘摇不定起来。姥姥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这事就这么定了,赶明儿带雁儿认识一下门儿。”接着,就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撼天动地。。。 

疲惫的弯月很快便被姥姥的咳嗽声震酥了身子,落到隔壁的屋瓦后边。一下子,四周一片漆黑。晚饭后就一直躲在磨房里的敏子,迫不及待地从磨盘后边爬出,摸索着打开了门。院子里几乎和磨房一样地黑,晚饭时看到的那个弯弯的月亮呢?雁姐说今黑是天上的牛郎织女见面的日子。

正屋里姥姥的影子还在晃着,隐隐的微光里,一个影子在蠕动。敏子正盯着,一声轻唤从那影子传来:“小敏--,小敏--”。“雁姐,”敏子应道。“我在这。”  

雁子一看到敏子便关切地问:“你跑哪去了,管那也找不到,急不急死人啦。”敏子说,“哪也没去,就在磨房里等你看天河呢。”雁子捂住嘴扑哧一笑,“让你在东厢房等我,你躲到磨房里干么?害得我好找,以为你被俺哥给拽跑了,急死俺了。”说着,拉起敏子的手,急急地朝南河套跑去。“快点,住会儿云彩来了,天河就没了。” 

可以听到河水的响声了,光线似乎也亮了些。脚下好象是一处很高的平台,方圆很大。雁子松开拉着敏子的左手,从右手里接过一张打成卷的席子。席子里卷着枕头,还有一件衣服。她让敏子抱了枕头和衣服,自己将席子平铺在地上,然后接过枕头放下,让敏子头朝北脚朝南仰脸躺在席子上,把衣服搭在敏子的肚子上,自己就盘腿坐在敏子身边。不知又从哪里出来一把蒲扇,在手里摇着,似乎要驱赶夏夜的飞虫,不让他们落在敏子的脸上或身上。 

摇着扇子的雁子一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敏子。敏子盯着表姐也不吱声。表姐跟村里其他女孩不一样,皮肤白净,手臂细嫩,不象干活的人。敏子喜欢表姐,可来过姥姥家很多次,她总是在干活,想亲近都没机会。 

这次来姥姥家跟以前大不一样。表姐总是带自己干活,连上山砍柴照看果园也带着。听表姐跟舅舅舅母还有姥姥说,带着敏子就不怕狐狸了,可在山上从来也没听表姐提起过狐狸。

敏子特别喜欢被表姐搂着,看着,就像现在。不远处河水泛出的夜光在表姐的大眼睛里眨动着,水灵灵的。表姐真漂亮,敏子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想靠进表姐怀里,让她好好搂着的冲动。可嘴里却说,“雁姐,你也躺下好么,我想听牛郎织女的故事。” 

雁子弯下腰来,放低了身子。一缕头发从前额掉下来,几乎触到敏子的鼻子上。“敏子,喜欢听姐讲故事吗?”雁子这么说时,感到心跳得很快,脸呼啦地一下热起来。看到敏子微微点着头,才如释重负地直起身子,抬头往星空看去。 

天上,黑漆漆的夜空里,一条大河从头顶伸向远方,就是那条把织女和牛郎隔开的天河。雁子凝神地望着, 耳边婆婆嘶哑的声音缠绕不去。她怨恨父亲,大孝子有什么好的?连替女儿说句话都不敢。都不知道舅爷家的那个娃子什么模样,再好还能比得上表弟吗?她喜欢表弟已经好久了,应该是好多年了,还在他淘气的时候。敏子虽然比自己小两岁,可在她眼里象个小大人。不光懂事,还那么文静,不象她的两个兄弟,整天除了干活就是耍。雁子低下头来看敏子,心又开始跳了,轻轻地握住敏子不知什么时候放在她腿上的手,往怀里拉,并顺势躺下。 

敏子正出神地看着表姐,看她仰望星空时从短褂下露出的白皙的胸部和脖颈,从短袖里伸出的圆润的胳膊和手背。此时的雁姐格外漂亮,敏子很想摸摸表姐光滑细嫩的胳膊,可又怕惹了表姐,便把伸出的手轻轻地搭在表姐穿了长裤的腿上。此时,被表姐突然一握,吓了一跳。定神后才感觉表姐的动作很轻柔,不象生气的样子。看到表姐躺了下来,敏子赶忙把枕头腾出一半,俩人的头轻轻地靠在一起。雁子把身子放平,侧过脸来,把一只胳膊从敏子的脖子下伸过去。敏子的心突突地跳着,以前表姐搂着自己时没有这种感觉。 

敏子来的这几个礼拜,让雁子极度兴奋,也特别珍惜,每天象牵了小狗一样带着他上山下地。看敏子在苹果园里一会儿乱揪着苹果咬一口扔一个,任性地糟蹋着,一会儿又扑到树下大吼几声,然后胡乱地抓着被惊吓得掉到草丛中扑腾的知了,她就象吃了蜜枣似的,往嗓子眼里甜着,甜到心尖了。敏子还很乖,任凭她搂着抱着。每一次搂着敏子,都触发到动情处,蠕动得心都酥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少女了,自己已经长大了。 

敏子被表姐拥在怀中,脖子被表姐有力的胳膊夹得感觉气都要喘不过来了。他很紧张,不知该怎么做。他感觉表姐的脸很烫,有一股热气传过来,象发烧。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问,只是紧张地喘息着,眼睛紧紧盯着表姐起伏的胸脯。翻开的领襟里隐约地在星光下映着少女的柔滑。局促不安中,敏子终于忍不住问,“雁姐,不是要给我讲牛郎织女吗?” 

雁子被从梦幻中喊醒,用胳膊使劲夹了夹敏子的脖子,又用前额顶了顶敏子的前额,然后趁势把敏子往身前一拽,自己也往前挪了挪说,“好好,给你讲。”话虽这么说,可脑子里一点故事的影子都没有,全是敏子可爱的样子和抓不住的思绪。“讲什么呢?”雁子敷衍地问。“牛郎织女啊,今黑不是他们见面的日子吗?我妈都说你会讲故事。

“听我小姑瞎掰,我哪会讲故事,”雁子甜甜地笑了,样子美极了。敏子看到表姐心情很好,一时欢喜,把右手从表姐发热的手里抽出来,试着伸到表姐的脖子下。雁子忽然侧过身来,一把把他抱紧。敏子这才感到表姐整个身子都发烫,“雁姐,你发烧吗?”敏子有点担心地问道。“不打紧,姐姐好好搂你一会儿,烧就退了。”


许久,敏子听见表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想听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当然想啦。 

雁子松开敏子,和敏子一起仰面朝天地平躺着。没有了月亮的夜空更加星光璀璨,明亮的星河从头上方一直向脚下延伸过去,直到看不见的黑暗中。在天空和大地之间,响彻悠扬的蛙鸣虫唧,飘荡着河水泛波的汩汩流音。数不清的萤火虫在夜空里上下翻飞,好象天上的星星飞来,如梦如幻。 

雁子伸手指着左前方说,看那儿,天河的左下手,最亮的那个,看见没?朝我手指的那儿看。

“看见啦,”敏子说。“是织女吗?” 敏子知道织女星是天琴座中最亮的一颗星。
“嗯哪,织女,”雁子说。“再往这儿看。”说着,雁子向右边移动着手,指着织女的斜对面。“看见这边最亮的星了吗?那就是牛郎。”
“嗯,看到了,”敏子说。“那一前一后就是两个孩子吧?”心有点激动,那就是河鼓一、河鼓三,都是天鹰座的。他感觉乡下的天空和城里的不一样,头顶的夜空好像也跟书上的不一样,好辨认不说,真美。

雁子象大姑娘似地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然后,煞有其事地冲着天空说,“我讲的故事你一定要记住,你要是忘了,姐姐可再也不亲你了。” 

敏子想象着大人的模样,也两眼朝天郑重其事地说,“雁姐讲的故事一定不会忘,永远记住。”说完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永远记在心上。” 

雁子满面春风地笑着,侧过身来,刮了一下敏子的鼻子,“你真乖。”


老辈子的时候,山里住着一户人家。自己耕田织布,吃喝不愁。家里有一个小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很小就跟妈妈学会了各种女儿的活计。女孩长大以后,嗯,就象我这么大时。。。

你才15岁,大什么大啊。 

15岁就是大姑娘啦,你悄悄听着。女孩长大以后,一天,家里来了亲戚,妈妈说是城里大户亲戚的孩子,女孩叫他表弟。表弟长得文静腼腆,一副书生模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表弟,整天围着表弟学下棋呀,弹琴的。表弟也特别喜欢看女孩飞梭织布的样子。天长日久,两人就相爱了。哎,别问我相爱是什么,那是大人的事。。。 

不问,你快讲呀。 

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城里去了。一天,表弟正看着女孩手持飞梭,上下翻舞地织着共结连理的布,突然冲进来一伙人。二话不说,拉起表弟就走。女孩惊呆了,当她知道从此再也看不到表弟的时候,就拿起梭子,疯狂地往城里追去。远远地,她看见表弟被那伙人簇拥着飞一般向山外跑去。女孩拼死猛追,感动了土地爷,帮女孩把大地缩短了。眼看女孩就要追上表弟,突然一道电闪雷鸣,霎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原来,表弟是因女孩的美貌善良而偷下天界的神仙,本以为可以躲在这深山里和女孩幸福生活,却被天帝发现。 

天兵天将本想用飞沙走石杀死女孩,可是天帝被女孩的坚贞不舍感动,又有表弟的苦苦哀求,便破例把女孩升为天仙,封为织女星,但却永世不许女孩接近表弟,只能远远相望。女孩心如刀割,不停地穿梭织布,希望有一天织好布和表弟梦里成亲。女孩边织边哭,千年不停,泪水流成了天河。女孩的真情终于感动了天帝,答应每年允许表弟来见女孩一次。这一天就是七月初七,就是今天。 

每年的这一天,女孩都会高举着梭子,痴痴地张望着泪河对岸来看望她的表弟。她遥望着,盼望着表弟飞过天河。。。 

雁子讲到这儿,心里晃动起舅婆家那个据说比自己大七、八岁的男人,眼前是父亲在婆婆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鼻子一酸,语声忽然就颤抖起来。敏子正听得出神,等着结果,忽然听到表姐抽泣,一时焦急地问道,“那他们见面了没有啊?” 

“不知道,”雁子顿时泪流满面,声音哽咽,“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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