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2019-09-21 17:02:49

挂了电话,齐进看桂圆表情有点不对,忙问是谁,怎么了。桂圆简单说了情况。左璐瑶和人相亲,那人又是彤彤的上司。桂圆有点不明白,彤彤怎么老是缠着这事不放。

齐进道:“是不是表妹对男方有什么想法?”

桂圆望着齐进,嘴巴微张,脸上全是震惊。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在她眼里,彤彤就是个小孩,无法无天,不管不顾,任性妄为,但她怎么也不会把彤彤和一个中年男人联系在一起。她都嫌志明老、丑——可是话说回来,孙志明最近状态的确回勇,如果硬要把两个人摆在一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齐进补充,“女孩子成熟得早,表妹不小了。二十出头,要搁过去,可能都是孩子妈了。”

桂圆感叹,“那你当初怎么不找二十出头的。”

“我找过日子的。”

“你怎么知道彤彤就不过日子,人家还有钱呢。”

“财大祸也大,咱们踏踏实实地,”齐进换了个坐姿,“普通人找普通人。”

桂圆心里舒坦,她就喜欢齐进这点,踏实,早早地认识到自己的普通,总比好高骛远强。她跟齐进有共同的背影,都是中下层出身,也算门当户对,现在携手共进,在这座城市打拼,他们所有的感受都相同,所以才能抱得更紧。但桂圆嘴上逞强,“求上得中,你只想着普通,最后只能比普通还不如。”

齐进嬉皮笑脸,“理想可以高一点嘛。”

次日,趁着中午休息的当儿,桂圆朝老妈那拐了一趟。桂宝前几天连轴加班,单位有活动,这几日正轮休。桂圆把老妈拉到小房间。把彤彤来电话质问的事说了。还说了齐进的推理。

亚玲顿时浑身鸡皮疙瘩,“不是没可能!小孙那么优秀,两个人又见天搁一块,孤男寡女,日久生情,情不自禁……”说不下去了。

桂圆道:“现在怎么弄,别到最后两边不是人,彤彤老说孙有女朋友,难道就是她自己?那也得孙同意吧,孙来相亲,就说明没认可这段关系。”

亚玲当机立断,“这事,彤彤那边咱不管,随她爱不爱,你赶紧给小左打个电话。”

“干吗。”

“问问情况呀!”亚玲嫌女儿脑子慢,“她要不喜欢孙,那就一拍两散,到此为止,她要喜欢,说有好感,你就吹吹风,说孙不好,劝她放弃。”

桂圆咋舌,“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哪能做这事。”

“彤彤是亲戚,小左是朋友,能比吗。”

“亲戚有时候还不如朋友。”

“反正先探探口风。”亚玲道。桂宝出来倒水,听到老妈和姐姐叽里呱啦,他略在门口站了一会,听了个大概。他怨彤彤没给他介绍对象,又有点为左璐瑶抱不平。他认为自己跟璐瑶姐,根本同病相怜。奶奶在屋里喊人,桂宝不动。

亚玲伸头出来,见桂宝端着茶杯站着,怒道:“你是死的?去!”桂宝只好放下茶杯,去给奶奶按腿。最近奶奶老说腿疼。

桂圆给璐瑶打了电话,问她对孙志明的真实感受。“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感觉怎么样。”璐瑶问:“男方让你问的?”桂圆道:“璐瑶,你得跟我说实话,我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璐瑶不解,“有什么好安排的。”桂圆支吾。璐瑶见她为难,道:“难得有个入我眼的男人。”

桂圆头大。

瘦身成功后的志明,竟老中青通吃。谁让人家有钱呢。出场顺序真的重要。不久之前,她代桂圆还觉得人家就是个肥油的土大款。

“干吗,”璐瑶敏感,“人瞧不上我?”

桂圆连忙说没有没有,别想太多,再等一等。左璐瑶没多问,她以为桂圆为难,是因为孙志明跟她也相过亲。她没忍心戳破,一切才刚刚开始,还需要观察。

尽管这一向念巧的心思全在彬彬身上,外小游园后,她就开始为彬彬升学做准备,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不过,近几天,她还是感觉到了女儿彤彤对她的敌意。

吃饭不跟她一桌,天天端进去吃,在洗手间碰到立刻躲开,跟见了瘟神似的,几乎不说一句话,不正眼瞧她。念巧问小时工李姐,“这丫头中邪了?”

李姐来一句,“青春期碰上更年期。”念巧惊愕得双目恨不得发射激光。

终于,她还是跟丈夫季鹏反映了这一情况。“你女儿到底怎么回事?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我是她妈,不是阶级敌人。”季鹏不在意,“她就那样,你把儿子管好就行。”念巧忽然委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是你们郝家后代,全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谁问,老大老二从来没个电话。找我们帮忙倒是上赶着。”

季鹏不解,问帮忙什么忙。念巧道:“大嫂来电话,说大哥新作内售会,让你找几个老板撑撑场。”季鹏奇怪,说他怎么没接到大哥电话。念巧说:“大嫂不就代表大哥,没老大的担当,却要老大的面子,自己把自己抬得高高的,还卖画呢,不知挣那些钱留给谁。”

季鹏不出声。内心深处,他还是想着郝家人,可理智上,他又不得不承认老婆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不明白大哥大嫂赚钱的动力何在。

念巧又说:“我不好说彤彤,你得提醒,让她别忘老大那跑。”

季鹏头上跟刷了浆糊似的,“老大那怎么了。”

“二姐都不让桂圆去。”

“彤彤本来也不去。”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念巧说自己的,“别自己不生,把孩子们都带溜着走。”

“孩子大了,都有脑子,都有主见。”

“防微杜渐。”

季鹏听不下去,借故抽烟,避一避。晚一点,季鹏在洗手间碰到郝彤。她来拿眼霜。季鹏笑呵呵地,他跟女儿还是亲,“干吗,又有烦事?跟爸爸说说。”郝彤说没事。季鹏道:“你妈嘴是碎了点。她也是为你好。”

不提这个还不来气,彤彤一边搽眼霜一边说:“爸,我就一个要求,请妈别有事没事多管闲事,一个儿子还不够她忙的,手真长,连桂圆的同学她都能顾上。”

季鹏问怎么回事。彤彤一鼓作气把老妈给人介绍对象的事说了。又斥,“当媒婆有瘾?怎么不去相亲网站上班。”季鹏见女儿火气太大,只好暂时表态,解决和彤彤站在一边。郝彤借势说:“爸,让妈别给我介绍对象,咱们家还有没有民主,我可不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季鹏连忙说:“选,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

郝彤道:“玉兔选中了唐僧,皇帝皇后要是不答应,玉兔就服毒自尽。”

玉兔是她自己。

季鹏被女儿逗乐,哈哈笑道:“东土大唐来的,父王怎么会不答应呢。”

郝彤要深度护肤,季鹏出去了。给女儿留空间。说实话,郝彤自己现在都没有足够自信,虽然年纪不大,但化妆的年头却不短了。一卸了妆,她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因此,她跟志明那次,她也是带妆上阵。是她主动的。他也没拒绝。呵呵,男人就是这样,有豆腐干吗不吃,不过后续他说自己是酒后不清醒,跟她道了一万个歉。

他们的关系还不明朗。郝彤也不敢跟爸妈摊牌。她不担心妈妈,但不得不顾及爸爸。这个家里,要说还有一个知心人,那还有爸爸。志明跟她老爸是朋友。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女儿呢。能不能要?再进一步,能不能娶?她觉得老爸一时恐怕无法接受自己要成为孙志明的老岳父。而且,志明也没说要娶她。郝彤认为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首先要做通志明的工作。其次,要阻断桂圆的那个同学。然后,才是做父母的工作。

郝冠峰新作内购会,小桃没设在画馆,而是包了酒店套房,请了十来个人,其中包括季鹏带来的三个朋友。一个是浙江老板,一个是广东的朋友,还有一个是孙志明。

季鹏给志明打电话。他本想婉拒。季鹏道:“捧个场,买不买都行,不强迫。”志明问叫不叫胡姐。季鹏说:“我没叫她。”不过等孙志明来的时候,还是顺道把胡斯楞接上。

与会除了另一拨人是香港画商带来的,有老收藏家,也有新贵。这次穆小桃还请了张秀云。秀云如今长住大城市,方便观测病情,乳腺癌治好之后,近来指标不太好,秀云丈夫有生意在浙江,管着大园区,实在走不开,所以北上疗养。

秀云只带了个丈夫那边没出五服的远房侄女,大学毕业,在雁荡山的园区工作,快三十了,叫崔一雯。所幸长相是邻家女孩型,身段也小巧,整个人冲淡得仿佛一张水墨画,没一点攻击性,仔细看,又有几分倩丽。来了,就随在秀云左右,不多言不多语。小桃的理解是,这女孩是秀云丈夫派来的坐探。所以不怠慢,里里外外招呼。

内购会光看,当场不谈价格。冠峰跟两个收藏家谈天,简单阐述自己的创作意图。秀云和一雯在旁边站着。秀云帮腔。一雯微笑,时不时帮递东西。小桃忙着招呼香港客人。季鹏和斯楞旋么着,站在一幅画旁。孙志明早逃开了。他最近躲着郝季鹏,请胡姐来,就是让她挡一挡,他好脱身。

郝、胡在画前站着,都不说话,盯着看。

看画要定。

过了一会儿,胡斯楞指着眼前那幅乌鸦图道,“我喜欢这个。”

小桃端着酒杯,悄悄走到他们身后,静静听。

季鹏哦了一下,表情似乎有点诧异,他并不认可这幅画。胡斯楞在国外去了不少博物馆,很有点修养,只听她道:“用笔挺劲刻峭,鸟嘴、眼都是方形,面作卵形,上大下小,岌岌可危,鸟栖一足,悬一足,白眼向天,这传承的是八大山人的衣钵。慷慨悲歌,忧愤于世,是大胸怀。”

小桃听得心潮澎湃,旋即放下酒杯,微微摆头,轻轻鼓掌。像酒醉的诗人和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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