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10-4） 丝瓜园2019-10-08 23:39:37
七仙女一走，渺无音信。半边镇上，董永苦苦地等待着，每日思念到深夜，望眼欲穿。七仙女来了又走了。好在她留下的幔帐法力犹在。这一折腾，倒显得董永是个无用的人，什么忙都帮不上。这让董永感到失落和压抑。他又担忧着西岸的寒地，可谓度日如年，闲暇时就抄写经文，打发时光。
董永平日里，常以佛法来开导众人。镇上的人已经不再来催问了，大家都觉得七仙女不会再回来了，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坦然面对这厄运。这也和董永长期以来，一直对镇上的人宣讲佛法，使大家受了教育，转变了思维的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转眼到了腊月。人们出来活动的时间，只有正午前后的两三个时辰了。寒气越来越盛。董永不甘心，也不想被大家看成个无用的人。他心想：“七仙女不在了，可我董永还在，无论如何要让大家好好地过个年。” 董永有了突发奇想，对黄牛说道：“你曾说过，沙地下面有个冻土层，对寒气有封阻的作用。红柳河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若将河水泼在寒地上，结成的冰层应该很厚，能不能将寒气封住呢？” 黄牛道：“这个很难说，地下的土质密实，地面上的土质可不够密实。” 董永道：“我们试试看，好歹压它一压，让大家出门的时间长一点。” 黄牛道：“好吧，那就试试吧。”
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每家每户都将家中打扫干净，在灶台上贴灶王像，摆上糖果。妇女们剪贴窗花，小孩子们也开始穿新衣服了。董永也供上了灶王像，自言自语道：“你上天去，不必说我的好话，只叫七仙女早点回来就好了。” 然后对黄牛道：“从今天起就算过年了。我们不要惊动镇上的人，就在半夜里行动吧。”
到了半夜，董永喝了一罐红糖姜汤，又燃起两只大大的火把，和黄牛一起来到小石桥头。董永祭起百花令牌，喝令百花齐来。不多时，百花仙子们都到齐了。董永令她们将各自的枯叶、干枝，投放到寒地中。百花仙子们在寒地中来回的飞舞。枯叶、干枝，在寒地中堆积起来，渐渐地隐没了沙拐草的草头。董永将两支火把高高地举起。百花仙子们排成两队，每仙手中持一段干枝，到董永的火把上取火种，然后飞回寒地，将火种投下去。火种投放得很均匀。寒地里不多时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烧了一阵，渐渐地熄灭了。寒地中一片灰烬，寸草皆无。董永辞退了百花仙子，兴奋地对黄牛叫道：“黄牛，看你的啦。”
黄牛的法力果然不弱，纵身跃入红柳河中，四蹄踏破了薄冰，一头扎进河水里，用力吸水，身体胀得比个院子还大，一张大口像个大房子。他吸够了水，回身跃在寒地上空，用力一喷，河水倾泻到寒地中，瞬间结成了一尺多厚的冰。
董永在桥头望着，急切地问黄牛：“黄牛，你嗅一嗅，可有寒气出来？” 黄牛现了原形，沿着寒地的边界转了一圈，又蹦到冰面上，四处嗅了嗅，抬起头来答道：“没有寒气。” 董永瞪大了眼睛又高声地问了一遍：“没有寒气？” 黄牛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又回答了一遍：“没有寒气。”
“哈哈哈哈……。” 董永放声大笑，举着火把跑到冰面上，像个孩子般的又蹦又跳，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高兴地喊着：“成功了，成功了，寒气被压住了。”
正蹦跳着，脚下突然发出咯吱一声。董永一下愣住了。不多时，咯吱的声音相继从冰面上传过来。董永将火把靠近冰面，警惕地搜寻着。终于，他发现冰面上生出了裂纹。他正要唤黄牛，发现黄牛在冰面的中心，也正低头向下看着。董永跑过去问道：“出了什么状况？” 黄牛道：“不太好。寒气正在冰面下聚集，积蓄的势能越来越大了，冰面被它顶裂了。” 黄永惊问：“怎么会这样？” 黄牛道：“时才大火，热量传到地下，冻土层被烤软了，寒气涌了上来。” 这会儿咯吱的声音，更加频繁了。董永已经微微地感到，冰面在动。
黄牛担忧地说道：“这里有危险。我们离开这里吧。” 两位离开了冰面。才走了几十步，董永就恋恋不舍地回过身来。他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放弃这已经取得的成果。他呆呆地望着冰面。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咯咯声响，冰面的中部正慢慢地向上鼓起来。黄牛催促他快走。因为黄牛知道：一旦冰面破裂，寒气喷涌出来，董永的肉身是承受不住的。
董永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了。他对着黄牛大叫道：“黄牛，你再去吸水，再结一层冰把它压住。” 黄牛道：“这不是办法。时才是因为有寒气涌上来，才能快速结冰。现在喷水上去，是不能快速结冰的。这样做恐怕无济于事。” 董永大叫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快去呀！” 说着，将手中的两支火把指着黄牛，大吼道：“你快去，你不去我就不走！” 董永已经疯狂了。身后的冰层咯吱咯吱地作响。冰面鼓胀得更大了。黄牛道：“好，我去。你在桥头等我，别在这儿站着。” 言罢，也顾不得董永的感受，冲过去用牛角挑起董永，撂在背上，三纵两纵，来到桥头，将董永放下，然后翻身跃入红柳河。
黄牛正要吸水，猛然“轰”的一声响，冰面炸裂开了。一团寒气扑面卷来。黄牛急忙跃上桥头，见董永立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一般，火把已经落在地上熄灭了，一块崩出来的冰凌刺穿了董永的前胸。黄牛摇身一变，变作一个大汉，抱起董永飞奔回家，将董永放在幔帐内，平躺在炕上。
这一阵喷涌的寒气来得太强。家家户户的幔帐，都发出淡黄色的光。等这阵寒气吹过了，才又慢慢地暗淡下来。这一阵忽明忽暗的黄光，在这寒冷的暗夜中，显得阴森恐怖。
董永胸前的冰凌渐渐地融化了，鲜血也跟着流淌出来，伴着冰水，沿着炕沿儿，滴滴嗒嗒地落在地上。董永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两眼紧闭。黄牛并不十分难过。他知道：到了阴曹地府，阎王也不会难为他。黄牛化回原形，平静的对董永说道：“你去吧。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一缕魂魄，从董永的身体里飘出来，向远处飘去了。
董永死了。在这新年关头，半边镇上的人又承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董永家里就剩下黄牛一位了。镇上的人们都很悲伤，将董永葬在他父亲董植的墓旁，都说这一对父子都是镇上的英雄。
无论怎样艰难，对坚强的半边镇人来说，年，还是要继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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