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gerWho2019-10-11 14:00:23

父母的一位朋友,原来彼此关系不错,不声不响间,发了,变得牛气,转住南加州,两家渐渐疏远。章静宁来南加州礼貌性地拜访过一次,约好保持联系。这会儿,他们两口子挑战环球游轮,海上漂一个半月,回大陆逍遥一个半月,请她照看一下他们的房子。他们家地处高尚区,悬在半山腰,改建过,豪气了得。那次去吃饭,她印象很深,心想,这辈子恐怕住不上这个档次的房子。

帮人看房子,似乎掉分。五星级环境,节省整整三个月房租,诱惑之大,她无法抗拒。赶上她自己的公寓处在要不要续约期,她应承下来,公寓那边先不续。为此,她必须多开将近20分钟的车,小小的不方便。

住了几天,她发觉,她的二手丰田车档次太低太旧,生生拖垮了整个街区的优良品质。她没机会跟哪个邻居打照面,周边一片静悄悄。不知怎么的,每次从车库进出,她认定,好多双眼睛盯着她的车,几只嘴巴发出愤懑的哼哼。

一个周六,她出来取邮件。这家人的邮件特多,来自方方面面五湖四海,女主人给她开过一个单子,上列十来个地址,一旦收到其中邮件,务必及时通知他们。他们的房子大,操心多,出个门就是彻底放不开。

她手拿邮件,粗略扫一遍,耳边传来招呼声。两个年轻男性,西装革履,笑容满面,稳稳地向她走来。她第一反应是教会派出的福音传播者,但他们手里没有携宣传资料。

年长的那位个头瘦高,头发剪成非洲饶舌歌手范儿,眼睛特有神。他伸出手,说,你好,非常高兴见到你。

她没有伸手。

他自我介绍,我叫杰伊,他是我的伙伴,吉姆。我们是房地产经纪,我们公司叫黄金地带。

吉姆微笑着,点头着。

她退后一步,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杰伊说,当然当然。简单地说,我想知道,你家的房子准备卖吗?

她觉得好笑,想说这不是我家,转念,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

见她不回答,杰伊解释说,你可能不理解,网络时代买卖房子,怎么还有经纪挨门挨户揽生意?你给我两分钟,就两分钟,我给你介绍我们公司行之有效的销售风格。

她不想听,说,抱歉,房子不卖,我要进屋了。

杰伊显得被惊吓,身子往后一拉,笑意不丢,说,这么好的房子,这么好的地段,你不想听一听,那些很有实力的买家愿意出什么价吗?

她摇头。

吉姆插进来,说,我们手头已经有下决心搬进来的客户,这片地方只要有人卖,他们愿意成交。

吉姆戴一副黑框眼镜,面相敦厚。她说,我说不卖,是我不能卖。

杰伊追问,你父母在不在?

她不想玩下去,简短一句,这不是我的家,我是客人,屋主不在。

杰伊眼睛眨巴着。吉姆说,不好意思,打搅了。

他们两人转身离开,走了几步,杰伊疾步过来,说,房子不卖没关系,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声音非常好听。

又碰上人夸这个,章静宁只好表示感谢。

杰伊说,给我一分钟,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她说,可以。

你是做哪行的?

我……嗯……健身教练。

瑜伽教练?

不是。

中国人?能讲中文?

是的

他招呼吉姆回来,跟他耳语几番。他问章静宁,想不想换个工作?

她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问,哪方面的工作?

他说,我们公司急需一位做网络市场推广的员工,需要声音亲切甜美,面对镜头从容镇定。我们的高端客户里很多亚洲人,中国人排第一,你可以为我们出很大的力。

她心里一动,嘴巴说,我从来没做过网络市场。

杰伊说,等等,等等。你提醒了我。

他摸出手机,说,请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打给你。

她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她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问,为什么?

他说,听一个人的声音,面对面听和通过电声听,效果不一定一致。我不怀疑你的美妙声音,我们通个手机,我确认一下,行吗?

杰伊长得挺帅,健硕的体格,初看是美国白人,皮肤细腻,眼睛和鼻子像东方人,棱角不那么明显。难道他是混血?

她摸出手机,报了号码。他打过来。他们隔两英尺站着,煞有介事地讲了几段话。吉姆微笑着,点头着。

杰伊收了手机,说,允许我用最不夸张的语言说,你的声音,就是我们公司一直在寻找的声音。我不是老板,但我敢保证,老板一定会喜欢。怎么样,要不要到我们公司上班?

吉姆适时补充道,他不是老板,但老板非常器重他。话毕,他掏出两人的名片,恭敬地递给她。

一下问要不要卖房子,一下问要不要换工作,令她晕眩,算是哪出戏?不会是坏事吧?她尽量平静地问,如果我愿意加入,公司能给我什么待遇?

杰伊说,具体等面试的时候再定。我保证,一定高过你现在的薪酬,对了,我们给正式员工办健身卡,你有机会重回健身房,换一个角色。

回头她登录那家公司的网站,发现它专精高端房地产。杰伊和吉姆的照片摆在杰出经纪群芳谱中,杰伊还荣登加州顶级经纪之列。

星期一,她给健身馆请事假,上房地产经纪公司应征,获得管理层的一片好评,几个头头互相交换眼色,好像他们捡到了一件宝物。她的新头衔听起来唬人:数码行销专员,参与制作多媒体宣传。她将领到固定薪水,按月算,是健身教练的两倍。

晚上回到半山腰的房子,她把能打开的灯全部点亮,站在显得空旷的娱乐室,高歌一曲《蝴蝶夫人》的咏叹调,一遍又一遍,从这个房间唱到下一间房间,然后微微喘气地向老妈报喜。老妈说,听起来靠谱。哎,我说,你为什么不把工资再往高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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