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路口记（27-2） 丝瓜园2019-11-15 21:32:57
武大人的府邸，建在横穿阴山的一个小山口处。这里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镇。因从山口进去是一条小路，只能走得驼队、马队，却行不得车。附近牧民的牲畜圈和毡包，都星星落落地建在附近背风近水的地方。牧区和小镇之间有一定的距离。
琵琶仙子出了小镇，避过人的目光，便腾起在空中，四处查看。狼是夜间活动的，到了明月高挂之时，她已寻到了十几个狼群。每寻到一个狼群，琵琶仙子便使个分身法，分出另一个自身，然后变作一只狼，去向那狼王挑战。狼王哪里是她的对手，她战胜了狼王便取而代之。一夜之间，她已统领了十几个狼群。琵琶仙子又花了几天的时间，训练那些狼群，用各种叫声，向他们发号施令，将狼群训练得进退有序。
这一晚，月黑风高，琵琶仙子觉得时机到了。她带了一支狼群，来到小镇，指挥狼群围着小镇，一面转一面狼嚎。小镇上的人全都被狼嚎声惊醒了。各家的狗也都惊得狂吠。人们紧闭院门，燃起火把，拿起武器，在惶惶中戒备着。狼嚎声在小镇周围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好像有很多的狼。
武大人登上自家的房顶，向外观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得小镇四周，到处都有狼嚎。他感到了恐惧，回到房中取了一支求救用的火箭，来到院中，嗖地一声射上了天空。
守夜的牧民看到了信号，吹起号角，将牧民们集合起来。大家带好了武器，燃起火把，骑上快马向小镇驰援。
武大人站在房顶上，看到远处的几点火光，正向小镇移动过来，长长地舒了口气。狼嚎声叫得更凶了。可当武大人看清了马上的人影时，狼嚎声突然停止了。旷野中除了风声和奔驰而来的马蹄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牧民们赶到了镇里。镇上的人也都打开院门，来到街上。可是镇内镇外，全不见狼的踪影。人们在镇外搜寻了一阵，因为天色太黑，不敢落单，又不敢远行，没有发现狼的踪迹，想必是狼已经被吓跑了。
大家又回到武大人的院门前。武大人吩咐家人为牧民们煮奶茶，和大家议论着发生的事。就在这时，牧区的方位上，啪地一声，爆响了一支求救的火箭，火光划破了夜空。众人全都大吃一惊。牧民们急忙上马往回赶。武大人也集合起镇上的人，随后赶来了。
牧民们返回驻地，全都惊呆了。只见妇女和孩子们惊慌失措，羊圈、马圈的门全都大开着，里面的牲畜全都不见了。
等武大人赶来时，天已经亮了。据妇人们回忆：当天夜里，牧民们去驰援小镇。走了以后，妇人和孩子们就又都睡去了。睡梦中被狗和牲畜的叫声惊醒了。他们出来一看，羊圈和马圈的门都打开着，羊群和马群都受惊了，从圈里奔逃出来。他们起先没有看到狼，急着拦截跑出来的牲畜。黑夜之中，发现一对一对泛着蓝光的眼睛，在羊群和马群中，左突右窜，才知道来了狼。他们急忙寻得武器来打狼。可是已经晚了，牲畜全被狼群驱赶到荒漠中去了。而且奇怪的是，往日里，若遭了狼害，必会有一些羊被咬死。可是这一次，圈内圈外都未见被咬死的羊。狼也没有伤人，也没有伤牲畜。天亮后，牧民们全都忙着到荒漠中找回自己丢失的牲畜，把他们重新赶回圈里来。可是忙了大半天，也只收拢回来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怕是很难再找回来了。
大家聚拢起来，议论此事。有人说道：“武大人，我们跟你说：狼是山神的守护者，不能轻易打狼，你不相信。你看看这一次，一定是山神显灵了。若不是山神显灵，怎么会是这样呢？我们的羊圈、马圈，都做得结实。门上都落了粗壮厚重的木栓。我们自己打开圈门都很费力气呢，狼怎么能打得开呢？还有哇，狼只将羊群马群驱赶到荒漠中，也未见被咬死的，也未见被咬伤的。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放牧，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武大人说道：“我告诉你们：阴山一带，没有山神土地。这是确切的消息，你们不必怀疑。昨晚这些狼，有可能是因为别处干旱，找不到食物，再加上我们已经捕猎了一些狼，空出了领地，流窜到我们这儿来的。大家不要担心，我再多召集些人手，咱们搞一次大的围猎，把这些狼清除掉。”
武大人立即开始准备。他心中也有些不安，因为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狼能打开圈门，为什么狼没有咬伤牲畜。他拿出了许多钱，派人到邻近的地区去召集牧民，又写了一封信，派人赶往五台山，交给他师父文殊菩萨。
这一日，准备就绪了，武大人亲自出征，指挥牧民们围成了一个长长的弧形，一起向北推进，一面走一面呐喊、吹号角，先要把隐藏的狼全部赶出来。
走了一段，前面现出了一支狼群，数量不多，大约有二十几只。牧民们暂时不去围猎，希望还能赶出更多的狼。狼群在前面走着，始终与牧民们保持着一箭的距离。
这一排弧形的围猎队伍，呼喊着向狼群推进。距队伍末端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沙土岗，正处在围猎队伍的下风方向。此时，沙土岗上正埋伏着一支狼群。每一只狼都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埋在沙土里，头紧贴着地面，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因为处在下风方向，狗也闻不到狼的气味。
渐渐地，围猎的队伍越走越远了，身影越来越小。自从发现了狼群，狼群在向北走的过程中，还不时会有一两只狼从地里冒出来，加入到狼群中。这使得武大人迟迟没有下达围猎的命令。突然前面的狼群加速飞奔起来。武大人担心狼群逃脱，立即发出了围猎的信号。牧民们扣箭在弦，纵马疾驰，追赶上去。地面上瞬间腾起了一道烟尘。
埋伏在沙土岗上的狼群，此时起身，悄悄地下了土岗，在各自狼王的带领下，向着牧民们的住地，小跑着奔去。每一只狼王都是琵琶仙子分身变成了。这一群狼的行动，整齐、协调、又迅捷。
牧民们紧催着马，向前奔驰着，弧形的两翼也开始向中间围拢。狼群奔跑了一阵，体力渐渐不支。牧民们越来越靠近了，正到了可以放箭的距离，猛然间身后“啪啪”地炸响了两支求救的火箭。牧民们急忙勒马回望，见火箭燃爆后形成的黄色烟雾，还悬浮在空中。众人全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等武大人发令，全都调转马头，往回家赶，还没赶到住地，就已看到了散落在荒漠中的牲畜，急忙收敛自家的牲畜赶回圈内。
到了黄昏的时候，牧民们才又重新聚集起来。大家都很沮丧，又丢失了许多牲畜。这一次，因发生在白天，妇人和孩子都看到了，打开圈门的是一只狼妖。它可以两条腿直立起来，力气也很大。牧民们不愿再提山神的事，但心中已经有了畏惧。
武大人是见过世面的。他非常镇定，对大家说道：“我们遭了狼害，损失惨重。我会立即向朝廷奏报，申请抚恤。我库里的钱粮充足，保证让大家生计无忧。这一群狼，我们一定要把它猎杀掉。有这群狼在，往来的客商就不敢往这边走。我们立寺庙、扩建镇子的想法就难以实现，对你们的牲畜也终究是个威胁。那只狼妖，我虽然不知道她的底细，但是我可以肯定，她就是个妖，和什么山神土地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要胡思乱想。我已经看出来了：她并不想伤人，而且她能控制住这群狼，也不让狼伤人。所以你们不必害怕。我已经派人去请我师傅了。我师傅一到，必能擒住这只妖。我觉得这群狼就在我们附近，并没有走远。今天前面那一群狼是故意引我们的。今夜你们提高警惕，若有狼来，便由它来，不必去打。我这就回镇上去。明日一早，我多带些钱粮来，分发给你们。你们四散而去，到外面多找人手。尽管出高价钱，咱们不怕花钱。咱们约定七日之后，从外面围成个大圈子，务必除掉这群狼。” 牧民们全都答应。
回头再说琵琶仙子。她分身变做许多狼王，训练这些狼，又打了两次胜仗，觉得有趣，一时倒也不想变回来了。
七日之后，一个大大的包围圈拉起来了。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武大人这一次不惜血本，确实起了效果。人们从外围逐渐向内收拢。骑马的，弯弓搭箭；步行的，手执钢叉。因为圈子围得很大，狼群这一次确实是被围住了。群狼感觉到了危险，躁动不安。琵琶仙子却是气定神闲，心想：“有趣的事情又来了。” 她将狼群引到一个较高的土岗上，四周毫无遮拦。狼群在岗上完全暴露出来，一览无余。
人们渐渐地靠近了。人喊、马嘶、犬吠，杀气腾腾。狼群们更加躁动不安了。琵琶仙子分身化成的每一只狼王，早已站在狼群外围，将群狼护在身后。
人们就要放箭了。但只见那些狼王们，对着岗下的人们一起发出了一声狼嚎。这一声嚎，悦耳响亮，直嚎得岗上飞沙走石，直嚎得岗下烟尘四起。人们被嚎得头晕目眩、头痛欲裂，全都丢弃了武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有些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地跌在地上。有些人从马上跌落下来。随着这一声嚎，岗上的狼群伴着这一股气浪，冲了下来。它们并不伤人，只是冲出包围圈，向远处逃去。
有一只狼，飞奔中路过一个人的身旁。那人刚从马上跌下来，头上戴着的一顶皮帽子，脱落在他的身旁。那只狼突然一个急停，又折返回来，嗅了嗅那顶皮帽子，猛然纵身向那人咽喉扑去。那人急忙挥手格挡。狼一嘴叼住他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响，将他手腕的骨头咬碎了。狼正要二次下嘴，直奔他的咽喉，忽然飞来另一只狼，一头将那只狼撞飞出去。这只狼立在那人身旁，从口中喷出一股火来，将那人手腕的皮肉烧焦了，止住了血流。
跌下来的人，正是武大人。他身边脱落的，正是琵琶仙子送他的那顶狼皮帽子。刚才那只狼，嗅出这顶皮帽子的味道，正是它死去的伙伴身上的味道，故而想要复仇。而救了武大人的，正是琵琶仙子分身化成的狼王。
武大人躺在地上，手腕被咬伤，又见到狼嘴里喷火，又惊又痛，昏死过去。
狼群逃走后，人们渐渐恢复过来。和武大人一同来的人，将他送回了小镇。牧民们回到自己的毡包，取出来香炉，焚香供奉，跪倒磕头，又唱起了颂扬山神的民谣。
琵琶仙子带领着每一支狼群，回到了各自的领地。当天夜里，等狼群狩猎回来都吃饱了，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将分出去的身形，一一收回，弃了狼群，独自一只狼，漫无目的地，向旷野中走去了。
她料想：当地的牧民们已经不敢轻易打狼了。可是，弃了狼群，她又觉得无所事事了，多少有点儿失落感，联想起自己既没有朋友、又无事可做，不觉有些凄凉与寂寞。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