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长安2020-07-21 18:57:28

青春与爱情(八)

 

8

 

俊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杨树枝。松开手后,俊生努力挣扎着抬起身,看清楚了自己是躺在黄河东岸的河滩上。

 

俊生又无力地躺下,睁开眼睛望着夜空,只见乌云的缝隙处,一轮明月探出脸来,明晃晃地照着黄河滩。

 

俊生想着自己要是已经死了,就可以去见义武哥了。可是老天爷偏偏又把自己拉扯回来,这又是为甚呢!莹莹说的对,义武哥现在已经不在了,俄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了。自己也不可能和莹莹成亲!就算成了亲,也并不能够像兰奶奶想的,会让莹莹忘掉义武哥!莹莹说的对,义武哥会永远存在俄们两个中间!

 

可是从小到大这么些年来,自己都是和义武哥还有莹莹在一起过来的。如今义武哥走了,现在连莹莹,自己也没办法和她再在一起了!不管自己是多么的爱义武哥,还有多么的爱着莹莹,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就算自己现在回到村里,但是以后的日子可咋个过啊!往后的生活可咋个熬煎人啊!

 

现在莹莹和村里的人一定都想着俄已经被洪水冲走了,不可能再活着了。俄已经算是死过一回了。就算老天爷现在不收俄,俄也只把自己算作个活死人罢了。俄不会再回去了!这样或者应该是最好的结果。莹莹知道俄不在人世了,现在应该会更难过一些,但是过上一些时候,时间就会冲淡一切的。这样应该最好!俄不愿意瞅着莹莹难过上一辈子!

 

俊生寻思到这里,挣扎着站起身,拾起个树棍棍,拄着向东边走去。

 

……

 

白大叔讲到这里,停顿下来,平静地默默望着窗外天边的夕阳,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在这次和白大叔会面之前,我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到白大叔了。

 

我在K大的前两个学期结束后,终于迎来了蒙特利尔的夏天。女朋友也因为申请到了美国大学的奖学金,决定先来蒙城过夏天。我于是在市中心重新租了个公寓,整个夏天也没有选课,两个人就白天黑夜地疯玩。

 

蒙特利尔夏天的节目超级丰富,爵士音乐节,F1赛车,烟花节,再加上市中心无数的各类酒吧和跳舞吧,还有城市周边许多的森林公园和山川湖泊。在女朋友临走前,我们俩又迷上了莎莎舞,我还跟着莎莎舞俱乐部里打鼓的古巴哥们学习康加鼓。日子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

 

等我再一次收到白大叔电话留言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春天了。白大叔在留言里说,希望我有空的时候,去见他一面,还告诉我他现在在M大医院,并且留下了医院内的地址。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在街上吃了个热狗,我就急急忙忙地朝M大医院赶去。当我惴惴地走进病房,看见白大叔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大叔的脸色苍白,看着瘦削了许多。

 

大叔告诉我他得的是胰腺癌,前期几个月的放疗化疗结果并不理想。说完,大叔还摘下帽子,给我看他现在的光头。我心里难受说不出话来,大叔还开导我,说他早就看得很开了,心里也很平静。在他的坚持下,医生告诉他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白大叔让我扶起他坐到轮椅上,推着他出了病房,来到外面的休息室里。在休息室里,大叔缓慢但是言语清晰地给我讲述了他的故事。

 

夕阳柔和的光线,透过窗玻璃照射在白大叔的脸上。大叔默默地坐着,宁静而又安详。

 

我的双眼已经湿润了,也默默地望着窗外,安静地坐在大叔旁边。

 

过了许久,白大叔才缓缓地又开口说道:后来,我浪迹到郑州的时候,认识了一位电线杆上贴广告卖药的广州老军医,跟着他到了广州,后来又跟人从深圳偷渡游到了香港。再后来移民来了加拿大,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

 

在这四十年里,每一天夜里,义武哥和莹莹都会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从六岁起,到十六岁,每一天发生的事情,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回忆。我一直都在爱着义武哥和莹莹,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改变。多少次,我都强忍住心中的渴望,不去试图了解莹莹的现状。我不愿去打搅她的生活。我相信她会有一个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只当自己是个活死人,不去和家乡的任何人联系。现在老天爷终于决定接收我了,我可以走了,也可以再见到义武哥了。

 

说着,白大叔嘴角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而我却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任凭它在脸上流淌。

 

白大叔看看我,又接着说道:阿强啊,不要替我难过。这一生中,我一直都非常满足。我从心底里感激命运在我少年的时候赐给了我这一段纯真的友情和纯洁的爱情。我总是想,老天爷既然让我拥有了最美丽的友情和爱情,我就不应该再奢求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之后,就把房子按十年前买的时候的价钱转给了租我房子的那两个工友。除过我走了后还需要的一些花销外,还剩下有个大概不到十万加币。阿强啊,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我看着大叔,郑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两个打交道不多,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年轻人,所以我想麻烦你,等你毕业回国以后,在方便的时候,帮我把这点钱捎回去,给陕北老家出门在外上大学的后生娃娃们。不过,请你不要告诉他们关于我的情况。

 

我含着眼泪又一次郑重地对着大叔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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