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我的父亲常年在外,母亲每天去生产队参加劳动,忙忙碌碌,无暇管教我姐弟四人,我就成了小主妇。我的性格像个假小子,为了保护三个弟弟们不受欺负,强悍勇敢。
少年时光,穷并快乐着。那时候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家家孩子成堆,又在乡村僻野,野性难管。再加上娱乐设施贫乏,自娱自乐,淘气必不可少。天苍苍地茫茫,绿色田野迎朝阳。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调皮捣蛋,我更是出奇淘气,是领头羊的孩子王。
我居住的村子小,四十几户人家。最大的快乐,就是晚上看露天电影。公社的放映队,一部影片每个村子轮流放映,就是不来我们村,说我们村人少,不够放映条件。这可苦了爱看电影的村民,没有办法,只能成帮结队去邻村看电影。
我有个表姐,十六七岁,长得俊俏,但个子小。表姐比我大五六岁,我长得高,到了她耳朵根了。
村里的大人都说表姐内向,不善言辞,低眉颔首,面带微笑。表姐和我在一起,就不内向,和我有说有笑,话总也说不完。
表姐跟我说,她喜欢黑夜,只有黑夜她才是自己。我跟表姐说,我也喜欢黑夜,只有黑夜才能和小朋友们一起藏马虎,捉迷藏。
表姐笑着说:“你还小,不明白,白天黑夜你都是你自己。”我不懂表姐,表姐沉默时脸上略带忧伤。
表姐的姥姥,和我的奶奶是亲姊妹。所以,除了和同伴们一起玩耍淘气外,平常我总缠着表姐,表姐也惯着我。割猪草一起去,看电影表姐也领着我。
邻村离我们村有七八里路程。那也不影响看电影的热情,不管白天多么劳累,每场必看,影片重复播放也去看。
有一次,我和表姐手牵手,跟一帮同村的小青年一同前往邻村看电影,散场回来的路上,路过一个坟茔地,漆黑夜晚,没有月亮,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鬼来了,快跑。”那些胆小的人,霹雳啪啦跑出很远。我不害怕,牵着表姐的手,一步一步的走。我本家的喜子哥逗我,“晓霞,你不害怕?”
“我是李大胆儿,不怕。”
喜子哥哈哈大笑,“我也姓李,也是李大胆儿。”
回到家,表姐先送我到家门口,然后才消失在夜幕中,隐隐约约,感觉还有一个人影,尾随表姐而去。
天气燥热,一到晚上,村民们就像约好了一样,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唠嗑。我们小孩子,围着大人们打打闹闹,一刻不停,汗水淋漓。母亲有时候看不下去,叫我歇一歇,擦擦汗。隐约我听到了母亲和邻居嫂子说到了磨坊的事情,我问母亲,“磨坊咋的了。”
邻居嫂子,和我母亲挤眉弄眼,神秘兮兮,还赶我走,“小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去玩吧。”
看大人们的诡异表情,更加吸引了我的好奇,我揪着问题不放,邻居嫂子说,“磨坊闹鬼,你们小孩子,晚上别去磨坊藏马虎了。”
有鬼,鬼什么样?呲牙咧齿吗?一定要去见识见识。玩捉迷藏的时候,我跟同伴们说,晚上去磨坊捉鬼,有去的吗?胆大的孩子跟着我,胆小的孩子就回家了。
村里的磨坊,是村民们推碾子磨米面的地方,怕有风进入,弄脏了粮食,窗户只有一个篮球大小,里面黑咕隆咚的。正南有一个栅栏门,预防鸡鸭进去。我领着四五个同伴悄悄进了磨坊,藏在北面碾子背后,我们能看到外面星光照进,外面的人看不见我们。
我们蹲在地上,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磨坊外面有动静。鬼来了?我和同伴们挤在一起,紧张起来。我后面的同伴,拉扯我的衣服,快要拉扯坏了。
一个影子慢慢钻进磨坊,又一个影子轻轻挤进来。两个影子重合,紧接着发出“嘤嘤”的哭声。
“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
“不怕,有我呢?”
是表姐和喜子哥的声音,接着表姐的哭泣,越来越悲痛。我一听表姐哭了,也悲泣起来,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哇”的一声大哭。同伴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跟着我一起哭起来。深更半夜,哭声吓坏了表姐和喜子哥,俩人相拥一起出逃,被栅栏绊倒。缓了一会,喜子哥醒过神来,打开了手电筒,照在了我和同伴们脸上。
“晓霞,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呢?”喜子哥问。
“我、我、我们来捉鬼。”我抽泣着鼻腔,回答,“大人们说磨坊有鬼。”
表姐一听,感觉到了什么,匆匆跑开了。
喜子哥说,“回家吧,哪有鬼?大人们瞎说。”也匆匆追赶表姐而去。
过了几天,村里来了公安局的吉普车,抓走了喜子哥。喜子哥被判了十二年。我的表姐,随后出嫁了,嫁到了一个百里之外的地方,男人是个鳏夫,比表姐大二十岁。
后来,我一家离开,和我的父亲相聚。一别就是半辈子,曾经省亲去过乡土,喜子哥出狱后在监狱附近工作,不回故里了,我的表姐,和故乡断了联系。表姐的父母去世,都没有回来奔丧。不知道我的表姐过的什么样?
想念我的孩童时光,思念我的表姐,还有少年才有的快乐,记忆犹新。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渐渐淡忘,而捉鬼的故事,久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