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晔2020-10-02 12:13:17

上周日我背上大大的相机去爬Mt. Smutswood 回来之后,曾写下这样的一段话:

“2020.09.20 Mt.Smutswood. 叠翠流金的秋日,我第一次自告奋勇地背上了大大的旧相机,想用相片留住这一天的美丽。记忆是狡诈的,如思绪一样飘忽不定并且极易被修改,我不再相信自己的记忆。我也不再相信被滤镜和光屋修饰得面目全非的美颜照。我想留下一些自己拍摄的最接近原色的照片,可是我发现非常困难。当我想留住最美的景色时,那些自然的景物已经被我的取舍过滤了一遍。而我的取舍伴随着内心的虚荣和哗众取宠的欲望,使得我镜头下的东西不可能纯粹,更何况我完全没有能够随意摄取美景的技艺,就像一个词不达意的人想要表白爱意而无比困难。。。我多想记下这个流金溢彩的秋日印象啊!层林尽染的峰峦之上有时阴云密布,色彩斑斓的大地与苍茫的天空相互交映,好像一个女子的娇艳面容浮现了寂寞忧伤。下一次,我希望自己能更加用心去聆听秋日的私语,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随心所欲地把她的声音表达出来。”

这个周日我又背上了大相机去爬Numa peak and floe lake,在出发的前一刻,我想起了这段话,并提醒自己,拍照时要努力去捕捉感动自己的景色,去发现能激起某种感情的视角。我做到了没有呢?好像是没有,但是我又有了很多新的感想,因此现在想要写一篇真正的游记把这些感触记录下来。

话说,爬了Numa peak and floe lake 之后的第二天,我用记录的Relive登山线路图加上手机拍摄的相片和录像,很快地做出了一个视频,配上左木修作词黄诗扶作曲的《琴瑟在御》,歌云:“君可见高山流水千万般,刹那只在弹指间,世事无常,凡人一念有三千,锦绣河川,风月浪漫,都尽然倾付于琴弦。此间、少年、 江山。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物春暖正开元。坐来久听一片蝉,确信四时有清欢。醉允风雪杯中餐,可与天地共炊烟。广寒呼作白玉盘,心上自有终南山。”

其词其曲,弥漫着说不出的梦幻之美,令我自己也迷醉了许久。

尔后,我在微信朋友圈写下这样的留言:

“2020.09.27 Numa peak and Floe lake.一日穿越秋冬。从层林尽染的山谷,爬上薄雪轻敷的山脊,再扑向金松环绕的玉湖。看不尽的姹紫嫣红开遍,爱不够的银装素裹真颜。赞叹啊!这满目的璀璨金秋!感动啊!这庄严的雪脊苍岩!”

同去的才女荷花亦赋词一首,情景交融,我很喜欢:

“雪梅香(秋)
月朦胧,万里云雾弄碧空,笑语暖秋红,当寻青女仙踪。昨夜风雪洗千峰,烟荒细草挂寒凇。旭日升,色艳层林,萧瑟秋风。
临冬,放眼望,残野含芳,皓彩金红。另有风流,停步留影匆匆。寒意习习催归去,步履沉沉踏泥鸿。无别路,尽兴而回,又话西东。
 

这些记录和诗词浪漫闲雅,仿佛我们只是经历了一场风花雪月的寻秋之徙。荷花的雪梅香虽然写了归途“步履沉沉踏泥鸿”,总体而言还是像闲庭信步笑看花开花落似的轻松悠闲。也难怪,这一天她走的是直通floe lake的线路,路程虽长,爬高却不到1000米,所以颇为逍遥。

但是这一次的爬山对我而言其实很不容易,可以用一个“虐”字来形容。因为我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冲动地选择了与新生活爬山群的六壮士组成的快队一起先爬陡坡冲顶Numa peak,再走loop回到floe lake与荷花为首的慢队汇合。这个一念之差导致了后来我和天骏经历了少有的艰辛,因为我们的体能与六大硬汉比起来相差得太远了!也比不上走在中间的另外三位队友。而且这一天我的身体状态并不好。一个月前有一次爬山时右膝外侧被落石碰到,不时隐隐作痛,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跑步锻炼了,体能下降了很多。而且前一天晚上到后半夜3点左右才朦胧睡去,5点半被闹钟吵醒时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我又背了装了超量的食品和保暖衣物的背包,还额外系上装着沉重的相机和大镜头的大腰包。我一开始就要气喘吁吁地快步追赶才能勉强跟得上先锋队员们,而自从爬上山谷后更是与他们渐行渐远,之后更是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身影。昨天与同去的山友谈到自己拖后腿的惭愧,他说:“那些家伙都是疯子,我看他们行走时胳膊摆动的姿势已经非常科学的,长期急行军训练的结果”。另外一个人则说:“除了少数经常进行速度训练的人,其他人没有跟上的可能”。听了他们的话之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冲动有多么盲目。

现在我闭上眼睛一会儿,一些关于当天爬山的印象便在心中浮现了出来。我首先看见了什么?啊!一连串的人在姹紫嫣红的半山腰忽隐忽现,好像穿行在一片色彩斑斓的锦缎上。那绚丽多彩的锦缎是由漫天遍野的矮小杂树与一排排枯木向天的火烧林编织而成的,在晨曦中泛着银光的枯木昂首向天,仿佛诉说着依然不屈的生命。而那些流金溢彩的矮小杂树啊!我怎样才能表达出看到由它们汇成的美丽图案时的感动呢?每一片树叶都喷发出炫丽的光彩,仿佛在告诉我:无论多么平凡弱小的生命都有它最美的一刻。而这些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小生命也是美丽大世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

我看见自己离先锋队好远了。我不时地小跑着,气喘吁吁。系着腰间相机包的带子挂在脖子上,当我跑动时,带子便勒得脖子生痛,身后的背包也晃动起来,勒得两肩疼痛。有时候我跟上了先锋队了,但是那些绝美的风景又令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取出腰包的大相机拍照,或者取出手机录像。那样一来,我便又落后了,只得又在稍微平缓的路上再次奔跑追赶。可是到了上坡路,我便心跳加速气喘如牛,只好放慢了脚步,那样一来我离前面的人就更远了。好在天骏总是不即不离地跟在我的身后,令我安心很多。

我又看见我们沿着坡度很大的山谷往上爬,山谷遍布着许多冰封的石块,踩上去滑溜溜的,于是我又担心起天骏的鞋子来。每次爬山我都是最担心他的鞋子不够好,他帮我买的鞋子总是又贵又好的,对他自己的却只关心价钱是不是好。我们轮流朝对方叫着:“这里很滑,小心”或者“这块石头很松”之类的话。后来,山越来越陡了,我们爬得越来越吃力了,也越来越落后,再也看不见先锋队员们的身影……我一个劲地低头往上爬,忘记了一切。那样大约爬了两个小时,我们累极了,于是坐下来喝水休息。那时我才再次留意到眼前的风景是多么美:我们爬上来的山谷近乎垂直地悬在脚下,如一条玫红泛金的彩带垂落到深不见底的山脚。仔细看时,但见那玫红泛金的彩带是秋草,秋叶和一片片不知名的杂树结出的红色果实汇成的。这醒目的彩带夹在一排排枯木丛中,更加彰显了大自然的勃勃生机。而在彩带垂落的半山腰,一团云雾袅袅升起,使叠翠鎏金的山谷如梦似幻般飘渺。云雾散去时,可见一条溪流蜿蜒起伏,溯源而上远处的Floe peak。絮状峰Floe peak半山积满白雪,如同一条白色的玉带环绕。灰蓝色的扇状岩壁薄雪轻敷,在骄阳下耸入蓝天。看着这个景致,我想起两句形容桂林山水的诗: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我们看到的景色虽然与诗境迥异,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到那么绝妙的景致,我自然免不了要摄影留念。记得在拍照时,我有意识地让镜头避开了碧蓝的天空,只拍下贴近山顶的一抹暗云。但是,当我把眼睛从相机移开仰望天空的时候,却被光耀夺目的蓝天白云强烈地吸引了。那么清澈的晴空是令人无比愉悦的,如巨龙盘旋的锦云也非常震撼。可是为什么在拍照的时候,我却有意识地把它排除了呢?是因为有很多摄影师说过正午的骄阳会毁了一张好照片吗?最近一段时间我狂热地搜索了很多有关摄影技巧的文章视频,尤其关注有关构图和光线等方面的知识。在学习的过程中我听到很多人说过:拍照的黄金时段是日出日落时分,那时的阳光才是珍贵的。可是我又不禁怀疑:大自然的光线真的有好坏之分吗?难道还有什么样的构图技巧比用心去摄取最吸引自己的场景更好的吗?在我朴素的认知中,大自然的每一种形态都是各具魅力的,而我是不是在一知半解的同时,思想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桎梏,以至于失去了学摄影的初心?

回想起来,这段时间我废寝忘食地拼命学习有关摄影的知识,即使在梦中也念叨着相机、镜头,光线、构图、后期处理等。我一直都是这样,每当我被某个目标吸引时,便会在一段时间内对其投入极大的热情,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可是这样的我又是多么容易陷入学究气的陷阱之中啊!我汲取的知识越多,便越容易丧失创造力,正如我读了越多的诗评便越难写出好诗一样。当我把很多摄影构图法都铭记在心之后,再去看他人的摄影作品时,就会极其敏锐地认出作品中契合构图标准的种种模式,同时感觉到其中的匠气,因而也就很难获得感动。那些标准的模式也印入我的脑海之中,因而限定了我观察摄取的视角。

这么想来,学习摄影也是一条十分漫长的寻找真我之路啊!

当我再次往上爬时,有一个伟大的声音(注:黑格尔)在耳边响起,并随着越靠近山顶就越急剧的秋风久久回荡:

美与真是一回事,美本身必须是真的。
一个深刻的灵魂,即使痛苦,也是美的。
一个深广的心灵总是把兴趣的领域推广到无数事物上。
大自然本身,包括黎明和日出,其实并没有美丑的问题。日出之所以美,是我们看到黎明的时候,唤起了生命里的某种感叹。
一个民族只关心脚下的事情,那是没有未来的;一个民族有一些关注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一个民族能审视灵魂,他们才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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