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时间的穿越
——我的时空观悟道之略影
弹指间,《建筑》杂志已跨越了半个多世纪。
这半个世纪,她为多少建筑学子引路,我也在其引导下,完成了个人在这门学科上一系列的蜕变,昇华,得法,悟道。
小时酷爱绘画,立志当大画家,每晚在昏黄街灯下,用粉笔在人行道上,铺下几十米长的画卷。
高考时却运交华盖,碰上了大饥荒年代,足球场都被开荒变为菜地,花儿鸟儿被斥为修正主义,艺术院校为花鸟之殿堂,当然停办。
学校爱才,原欲保送我去美院,未成正果,校领导要我接受祖国挑选,改考建筑学,我虽不愿,却要表现乖好。
无奈勉强同意改变初衷。居然考取“重庆建筑工程工学院”(老八大重点建筑大学之一,现重庆大学建筑规划学院),却因家庭出身,被放土木系工民建专业。
年少气盛,一怒下甩掉画笔,发誓永远不摸。想不到开学几周,院领导淘宝新生,发现了小儿的绘画天份,知道吾人的绘画作品曾有幸被选,参加国际少年儿童画展,得过英国和印度的金奖银杯。
那时节,这犹如凤毛麟角,就像时下鼓吹的“奥斯卡”。
在老院长乐怡然先生(相当于时下的校长)关怀下,我幸运地被转到建筑系。那年头,这实是破天荒的,因为不服从分配就是政治问题,哪怕是毛头小子的学习意愿。
我终身感谢老院长。让我走上建筑之道,让这个小毛虫
钻进了建筑学的彩蛋里。
也许艺术基因之故,我到了建筑系,居然一下就露脸,挤到了系里师兄师姐的前面,成为60年代建筑系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修正主义苗子,设计和绘画作品都为留系成绩。时时被代表学校,参加当时全国建筑八大院校教学质量的评比。
大学5年我和有关建筑学的杂志,有如《建筑》,《建筑学报》《城市规划》等等,结下不解之缘,这些杂志对我影响巨大,启蒙,深化了我对此学科的了悟。
除去上课和劳动,我把时间都浸泡在图书馆,精心用透明纸,小钢笔沾墨水,从杂志上,抄描学报上的插图资料。这些建筑学杂志学报,成为我的第二课堂老师。
几年下来,居然收集了成百张中外建筑图。却因当年反对白专,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研习,常偷偷躲进蚊帐揣摩品味。遗憾的是这些资料,一旦间,毁于了文化革命之烈火。
这段时间我对建筑感知,于建筑理论的学识,,虽然还停留在小儿之懵懂,仅仅对建筑个体平立面,古建筑的细部斗拱梁枋了解,但也算初步建立了个体建筑整体造型和内部空间的认知。从可见的形跨出第一步,进了建筑领域的门坎。
那时我们追崇的大师当然是建筑大师梁思成。
60年代是革命年代,尽管50年代对大师和他卫道的古建文化,有翻天覆地的批判,他鹤立鸡群,不屑人们庸俗地用批判大屋顶,来覆盖他的学术成就,他不畏权势,坚定保卫传统建筑文化。我却投地佩服他的高风亮节。他对中国古建筑的“营造法式”,对古建筑个体和形体,整体和细部的研究,以及对与古建筑文化相关的佛像雕塑壁画深刻的研究,在国内外,为华夏建筑学奠定了划时代的的基础,无愧为我国建筑学发展史上,近现代的第一个里程碑。
时代更新,文革结束,与时俱进,我考取了哈尔滨建工学院(时下哈工大)的首届研究生,攻读古建,成为侯幼彬教授的开山弟子。
侯教授治学严谨,教书有方,从深层引导我,让我认识建筑文化的本源和衍生,对建筑的实体和空间关系进行研究,使我在建筑科学的实体到空间,个体到群体,场景到意境的参悟中,扎下坚实的根基,促成了我以后在建筑学识上窑变。
在恩师的引导下,沿前辈的足迹,我对传统古建筑个体的构架,造型,空间做了系统的研究。
那时节,《建筑》杂志和其他学报刊登古典园林系列的文章,深深陶冶了我。其中影响特大的是张锦秋和郭代恒教授,她们用对苏州古典园林的解析,以*****为例,跳出了建筑个体,进入了建筑群体空间,给了我永久的记忆。
*****以其独创一格园内建筑精巧的布置,收放自然的精湛建筑艺术。层层相属的建筑群
组,变化无穷的建筑空间,藏露互引,疏密有致,虚实相间,旷奥自如,全园景区,分成主题不同、景观各异的东、中、西、北四个,景区之间以墙相隔,以廊贯通,又以空窗、漏窗、洞门使两边景色相互渗透,隔而不绝,回廊复折、小院深深,造就接连不断,层层加深,错落变化的建筑空间组合。
这无疑是传统园林在空间研究上的新突破,是张郭二老师在传统建筑文化研究上的精华结晶。
这些精辟的论述, 在北国冰雪下,于我心里萌发了一株绿芽,引导我对建筑了悟,从个体破茧,进入了建筑外部群体空间。
实践出真知,在哈建学习的教学实践中,我参与了对北镇庙的测绘实践。北镇庙是我国知名五镇之一,那帝王级庙宇古建群的恢宏气度,其在山水间造就的气势,强烈地震撼了我,痴迷了我。我感受到其建筑群的的空间组合,不但具备了皇家园林的天之骄子的霸道,更突破了小群体常追求的“小桥流水”,“庭院深深深几许”的传统园林空间尺度,以及文人喜爱的“枯藤老树昏鸦”的园林意境。寺庙园林在自然环境的生机,自然的法度,这自然的王道,是我在其他类型园林前所未见的。获得了如此初步受想行识,我从而定下了研究课题,沉迷入中国寺庙园林的探索之路。
在八一年春夏,我花去半年时间,仅带上一小跨包,几件衣物,,一个低级120国产相机,两三百元科研经费,野飘于南北东西名山大川,仿古人,师造化,步测目量,速
写拍照,收集了大量的原始素材,完成了研究生调研工作。
“僧占名山”,多处庙宇不通车,道途之艰险,不堪回首。当今难以想。常摸黑启程,戴月夜归,步行赶路抄小径,荒山深壑黄土沟,照样翻上梭下,攀越横跨。在繁花似海的春城,无暇顾及其明媚春光,留恋荡漾在龙潭,金殿的山野间,在月影斜照的傍晚,拜在佛光唐塑膝前,春寒料峭的清晨,登上五台菩萨顶,四维空明,初升太阳,
以佛光融润我心!
以行感受到识,认知到寺庙是人对天堂的幻梦,寺庙园林跳出了世俗园林狭窄,在大自然的浩瀚空间里,人们在追寻自己的梦,把看不见的天国,用园林艺术还给人间。
在传统建筑文化的感召下,我半年间完成了《中国寺庙的园林环境》书稿,从环境的角度对传统园林的时空进行解读,对里面看不见的意相境界,系统的进行研究。 书稿几经波折,所幸被北京出版社冒风险,以风投精神相定, 于八六年出版,并参加了香港国际书展。(因种种原因,重版经过一年艰辛,在2020年瘟疫狂肆之时问世)。
后来我发见,我对时空的突破看法,早在430多年前,老祖宗已在思索,造园宗师计成在其不朽经典著作《园冶》序里就宣称:他苦心经营一世,于晚年,已不再满足玩“残山剩水”,而欲“揽九岳驱十丁”,“使大地焕然改观”。然而,历史未让宗师施展抱负,他哀叹“不为主人,无力买山”,留下了他的遗恨,这也是华夏园林的历史遗恨。如在当代,他必然为名闻遐迩的国际自然生态景观大师.
两个马年前的今天,我哪里参加了现代环境景观科学发达到达顶尖的美国全美国景观学会的年会,这次超级的国际会议上,有机遇更高层次被冲击了我时空的感受。
年会开幕,容下几百人的大厅,随着灯光光渐渐黯淡,鼎沸的人声渐渐安静,定格到鸦雀无声,徐徐放下的屏幕,漆黑之后,淡入了一光斑,然后推进到宇宙空间,星河闪烁.....
镜头再推近,是我们的母亲—蓝色的地球......
再推进是大陆板块,山水森林,田园城市,街坊,小巷......
再推进小帅哥的眼球,美丽瞳孔里一束强光射向黑暗的太空......
短暂定格,大厅渐渐亮起,画面消失,浩荡空间仍然鸦雀无声,
似乎几分钟后,突然爆发出雷雨般的掌声,
年会与会的人被新一代的眼光震动!
从浩渺的太空到地球,又回到浩渺的太空,
从宏观到微观,又回到宏观,
从无到有,又回到无,
从虚到实回到虚,
这一瞬间穿越时空的震憾,
让我了悟道时空的不停的位移
,
像穿透出了建筑文化的彩蛋壳,
犹如凤凰涅槃,
又一次经历了时间,空间的穿越......
2014年马岁初春于云窝雅州
20210422整理于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