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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这个问题非常好!取出穴位芯片后,实验者会怎样?老实说,我暂时没有答案。弗兰克博士意味深长地看着柳蜜,我不知道穴位芯片是什么,到底有用还是没用,是否还有改进的空间?对这一切作为严谨的科学工作者,我必须承认我的无知。
弗兰克博士走下讲台,在过道前来回踱步。这一刻的他看起来象极了一个被学生问题难倒的老教授。
我们人类今天享受的许许多多的发明和发现,不管X光、抗生素、非侵入性成像,还是基因工程等,在这些医学进步背后均是为了求知而得到的偶然发现,在一开始并未带着任何应用的目的,也没有考虑过某一种具体的疾病。我的导师罗杰汉克斯博士就说过“要解决一个医学难题,不要直接研究它,而是追求对自然的好奇,那么其余的东西就会随之而至!科学成果总是由那些自由探索和追随科学之路的人来完成,发现是进步的动力,是通向未来的桥梁。而发现的本质是无法被计划的,它们来源于无目标的研究,来自意外的收获。”
比如说,青霉素首次出现在科学界的视野范围内,是细菌学教授亚历山大·弗莱明在偶然验证中得出的结论。在弗莱明第一篇描述青霉素的论文成果问世时,他从未对其医疗用途抱有任何希望。整整十年后,霍华德·弗洛里和恩斯特·钱恩才开始在牛津大学的实验室里研究溶菌酶及其细菌细胞壁。二人的发现历程在重温弗莱明关于青霉素的论文后,才逐渐明朗起来。而今天青霉素对于我们人类健康的重要性不需要我赘述了,青霉素的发明是公认的20世纪医学界最伟大的创举。
作为神经科学工作者,我愿用毕生的精力去探索和发现大脑和梦境之间的奥秘。我的职责就是探索奥秘,寻求可能。我幻想有一天,我能否发现梦境领域的“青霉素”,通过它,人类能够掌控自己的梦,能够利用睡眠的时间丰富人生,提高生活的品质,开发人类的潜意识。穴位芯片绝对是一个天才的构想,但可惜在实施上遇到了问题,我们要做的就是完成这个构想,了解它的缺憾和可能性。制造芯片的不是我们,植入芯片的人也不是我们,但我要说,能遇到相关实验的幸存者,我们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了重新翻案的可能。
如果通过穴位芯片,让我们对人体穴位经络,梦境和大脑,甚至是“臧”石, 有一点点的了解,都足以说明我们的坚持意义重大!如果能找到哪怕其中任何一个的答案,参与实验的每一个自愿者都没有被白白牺牲!他们是真正的无名英雄,没有他们的献身就没有人类医学的进步,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人类科学的发展!弗兰克博士激情澎湃的演说着,目光坚定,连脖子都因为充血而变红了。
可是自愿者难道不是应该是在知情的状态下参加实验的吗?他们必须是自--愿的!柳蜜的声音不高,刻意把重点放在“自愿”两个字上。
弗兰克博士的笑容消失了,他停下脚步巨塔一样俯视着柳蜜。用一种洪亮有力的声音大声说道,在全体人类的福祉面前,个人的遭遇是微不足道的!如果某一个人或是少数人的牺牲能够换取人类作为整体的进步和福祉,我相信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显然,此刻弗兰克博士已经不是在解释和说服,而是像指挥官下达了终极命令。莫兰在旁边轻轻拉拉柳蜜的衣角,暗示她坐下来。面对弗兰克博士的权威,在座没有人再敢于提出异议。
会议又进行了大半个小时,为了稳妥起见弗兰克博士把手术分两步走。会议结束的时候已快是午夜,高国正安排司机送弗兰克博士等人回酒店休息。莫兰坚持要送回柳蜜市区,柳蜜知道他们夫妻是想跟自己聊聊刚才开会的事情。
莫兰和柳蜜坐在后排,莫兰一手扶着头,歪倒在座位上。柳蜜忙帮她系了安全带,关心道,莫总,不舒服吗?
每天两边跑跟打仗似的,哎呀,这么折腾身体真是吃不消,怕是动胎气了。
高国正等莫兰坐好了,将车发动开出院子,疗养院地处偏僻,夜里更是少有车辆。高国正扶着方向盘,慢悠悠地开着车,前面还有好一段乡村夜路要走。一边说,你呀,就是个劳苦命!真让你在家躺着,你也躺不住。
莫总,你也不想想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孩子重要啊?柳蜜附和。
都重要!高国正不等莫兰开口先来了一句。你们莫总是女超人,她啥也不想放。
切,我才不想当女超人呢,今天小家伙踢得特别狠,刚才开会的时候我都想找地方躺一下。莫兰斜靠在后座上,有些喘不上气。
你不舒服就不用过来了,这边有我呢!高国正说。
还不是因为弗兰克吗,他急吼吼地召集开会,我能不露面?这老头一天一个主意,真烦!本来说是封闭式观察的,现在又要搞手术,我也挺害怕的,会不会出事啊?莫兰看看高国正,又看看柳蜜。
我们就别瞎操心了,老头是专家,他懂!高国正飞快扫了一眼后视镜,正好遇到柳蜜的目光,便道,小柳,别看你秀秀气气的,你行啊,那么尖锐的问题你也敢当老头的面儿提出来,刚才我都替你捏了把汗。
高总,你没看见我现在还在发抖吗?后怕着呢!柳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可能是因为我给安婧治疗了那么长时间的面瘫,没办法把她当作一个“实验者”。
丫丫问的对,我就怕出事,万一闹个人命出来,我们公司没法交代,小涛那边也没法交代。
对了,小涛现在怎么样了?高国正问,柳蜜身子不自觉地挺直了,她最关心的也是这件事。
小涛,哎,还蒙在鼓里呢,他已经在夏溪口报了警,不过警察也没什么线索,只能打发小涛继续等消息。小涛问我有什么办法没有?我能说什么呢?都不敢接他的电话了。
我也是啊,问题是老瞒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柳蜜想起莫涛给自己打过几个电话,她也是装着很忙,每次都是匆匆几句就立刻收线。
老高,老头本来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就是要个秘密地点做观察的,现在又要动手术,这么干到底行不行啊?莫兰一边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许是操劳过度,她的脸色苍白,更显得忧心忡忡。
现在的情况说难听一点就是不行也得行。高国正没有回头,认真看着前方的路面,人家大专家每个小时都是上百美金计算的,放下手里多少事情千里迢迢飞过来图啥呢?当然希望速战速决,早点看到研究结果。我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小芝麻粒,我们想拦着老头是不可能的,还不如配合。
你看刚才老头也被丫丫给问住了吧?愣在那里老半天。莫兰摇摇头,我看他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实验都会有失败的可能,他们搞科研的当然很清楚。所以最后老头自己提出了两步走方案,第一步先取出膻中穴的芯片,现在膻中穴已经红肿,这里最容易取出芯片,而且观察实验的结果是最直观的。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取出其它的。
我也不看好这个方案,柳蜜还是表示怀疑,膻中穴是人体要穴,我们中医上的说法是“膻中为任脉穴位,心包募穴,八会穴之一,气会膻中”。怕就怕,一刀下去,芯片是取出来,安婧的半条命也该没了。
丫丫,要不你给再提个方案,找个不那么重要的穴位取出一块芯片就完事儿。
莫总,安婧身上的三十个穴位芯片都在要穴里面,我可没胆子瞎出主意,如果硬要取出来,就算不死也难保不会造成终身残疾,万一害安婧一辈子在病床上度过,我可真没脸去见莫哥哥了。
说来说话,话头有绕到莫涛这里,三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夜晚的路面漆黑而冷清,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草叶中窥望着这冷酷的世界,这世间有轮回报应吗?莫兰望着窗外发呆,车灯之外是无尽的幽暗深邃,肚子里的孩子烦躁不安地又踢了她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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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入市区,万家灯火熄了大半,黑漆漆的城市栖息在睡梦中,天空中一轮半弯的月亮,周围是稀稀落落的几朵深蓝色的云。柳蜜家小区门口的路灯耷拉着头,灯光散落在街道上没什么精神,柳蜜从车窗已经能眺望到自家的楼栋,她巴不得快点儿下了车,好在夜风里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高国正把车停在了路口,回头对柳蜜说,小柳,你别嫌我烦,我再多说两句,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考虑对错是没有意义,我们只要记住一点,那就是弗兰克和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荣辱与共,你懂吗?不出状况当然是最好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只能是两个字,保--密!高国正把最后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柳蜜听出高国正语气中的凌冽,他如果手中有剑,就是下了军令状的将军。
明白了,谢谢高总!柳蜜答应着伸手去座位上拿包。莫兰一直低着头坐在在黑暗中,此刻忽然倾过身子拉住柳蜜,丫丫,我和国正都不把你当外人,辛苦你了!
我知道的,莫总。您别担心,好好注意身体,赶紧回去休息吧。
还有,就是,丫丫,我有个事情想求你。
别呀,莫总,您有话只管说。
丫丫,你别老是叫我莫总莫总的,听着生分!
哦,知道了,莫姐,请说。
我是看着你小时候跟着小涛一起玩的,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直来直去不会讨女孩子的喜欢。但是呢,他这人坏就坏在嘴巴硬,心却是最软的,他要是喜欢上什么就会特别喜欢,从小就是这样,非常的恋旧。安婧这件事儿,我很为难,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我现在最最担心的就是小涛,万一他想不开该怎么办?
柳蜜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等待着,她感觉到莫兰还有更加重要的话要说。
果然,莫兰接着说道,丫丫,你听我说,现在小涛只有靠你了,莫兰抓住柳蜜的手用力握了握,如果你不愿意掺和实验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跟老头说熏香馆这边很忙,你走不开就是。以后实验室那边你不想去就不用去。但是我想请你多花点时间去陪陪小涛,多安慰安慰他!他对你的印象不错,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何况以后你还能当我的左膀右臂,安婧那种身体状况肯定不可能了,就当是我的私心吧,我看好你们!
柳蜜瞪大了眼睛,心中无数的念头闪过,这段时间她确实能感到莫兰有意无意地在撮合她和莫涛,但没想到莫兰会这么直接地跟她谈,也许是为了让柳蜜真正的死心塌地地跟莫家同舟共济吧。
柳蜜有些为难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说好就明摆着是乘安婧之危,说不好呢就是拂了莫兰的好意。她只能笑着说,谢谢莫姐,今天太晚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目送着高国正的车转过了拐角,遥遥地对着也许正回头透过后窗眺望的莫兰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进了大楼。
大厅有两盏灯坏了,暗影下有些鬼影丛丛,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嗒嗒嗒嗒的,跟她的心绪一样高低不平。大楼电梯门上贴了一张停用维修的告示牌,都两天了这电梯怎么还没修好?柳蜜没好气,平时走楼梯倒是不觉得,这么晚了,又乏又累还要爬楼,柳蜜只剩下重重几口粗气。拉开楼梯间的大门,楼道又窄又长,封闭的空间里更显压抑。水泥墙毛胚似乎散发着一股子怪味道。
柳蜜一手扶着楼梯,平时她也常常把爬楼梯当作锻炼身体,可是这天才爬了3层楼就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忽听得楼下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有人进了楼梯间。看看手表都午夜2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在走动呢?柳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刚才也没看见大厅里有人,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该不是在跟着自己吧?她心中莫名的紧张,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赤脚上楼也可以轻快一些。
楼下的人跟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柳蜜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一轻一重,一前一后,隔着一层楼,柳蜜身上都跑出汗了。那脚步声到了十一楼停下了,楼道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脚步声也跟着关门的声音消失了。柳蜜长长吁了一口气,手上汗津津的,握着的防身喷雾的瓶子都有些滑手。
好不容易到了十二楼,她一边打开楼梯间的门一边低头在包里摸到钥匙。冷不丁脚下踩到了什么,竟然是一个人的腿,柳蜜吓得倒退几步,这么晚了谁会坐在她家楼道门口?只见那人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冲锋衣兜着头,完全看不清面目。一双长腿伸出去老远,登山鞋上牛仔裤子上满是泥渍。
柳蜜又惊又怕,急退两步,将手机举在手里晃了晃。鼓足勇气大声呵斥,你,你谁啊,大晚上的,我要报警了!
那人回过头来,胡子又脏又乱,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却颇为熟悉,丫丫,是我!
柳蜜认真又看了两眼,地上坐着的果然是莫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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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蜜拍着胸口,莫哥哥,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把莫涛让进屋里,余怒未消,还在埋怨,大半夜不待这么干的!太吓人了!
对不住,丫丫,让你害怕了,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柳蜜心中一动,又看了莫涛一眼,只见他头发胡子巴扎的,双眼深陷,看样子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
如果莫涛问自己关于安婧的事情,到底要怎么说才好?莫兰刚刚嘱咐的话还在耳边,莫涛堵在了家门口,柳蜜倒是真心希望莫涛是因为心情不好,来找安慰的
柳蜜给莫涛了杯水,皱起眉头,莫哥哥,你多少天没洗澡了,一股子怪味道,你看你,把我的沙发都给薰臭了。
有吗?莫涛不好意思地四下闻闻。
当然啦,臭死了,你再着急也不能跟个流浪汉似的,这里是我家,你也太不尊重我这个主人了。
好,我去洗洗,洗手间在哪里?
后面左边就是。对了,你等等啊。柳蜜跑到衣橱翻出几件过去男友穿过的汗衫递给莫涛,莫哥哥你别嫌弃,将就着穿吧,我看你们个头差不多。
莫涛接了衣服去了洗手间,一抬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自己就邋遢得跟个野人似的。
四天前安婧忽然失踪,莫涛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地一个大活人怎么忽然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莫涛给她打电话,手机显示关机。他在大青河附近来来回回,又问遍了所有的村民,没有人看见过安婧,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她回来老屋过。莫涛想安婧会不会自己回家了,又开车跑回去,家里空无一人,甚至连脱在门口的拖鞋都是出门时候的模样。
当晚莫涛又驱车赶回夏溪口去公安局报案,民警一问说要48小时失踪才能立案,现在只能先备案。民警说现在警局警力也有限,还要专注在大案要案上,一般的失踪,又不是未成年,又不是拐卖,警察能做的也就是立案后等待更多的线索。他劝莫涛再去安婧喜欢去的地方再找找,还有亲戚朋友家里都可以去问一问,小情侣之间闹矛盾,一方躲起来都是很正常的。说不定过几天,女朋友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也未可知。
莫涛给姐姐打电话,莫兰说正在开会,并且保证说如果收到安婧的任何消息就立刻告诉莫涛。莫涛又给安婧的单位云思公司打了电话,想看看她的同事有没有能给点线索,电话转到徐珊珊哪里,徐珊珊一问三不知说,安婧不是请假治疗面瘫去了吗,还没销假呢,她出什么事儿了?
莫涛晚上就把车停在老屋外面,一夜未眠,就算是安婧遇到了山林里常常出现的野狼或是其他猛兽,也没有可能不呼叫挣扎。如果是外力袭击活绑架,有怎么可能没有留下搏斗的痕迹。明明自己就在离老屋不远的河滩上,却什么都没有听到,难道好端端地稔真的会人间蒸发?
莫涛反反复复去了好几次警局,因为他坚信安婧安婧没有道理不声不响自己走掉,警察看莫涛情绪激动,又帮他查了一下安婧的银行账户,手机账户和借记卡,在安婧失踪后都没有新的使用记录,莫涛由此断定安婧不可能在没钱没通讯方式的情况下生活,很有可能她是被绑架了。警察冷静地笑了,你认为是绑架的话,先要考虑一下她为什么会让人盯上?你女朋友是富二代吗?还是你很有钱,总之为什么让绑匪觉得有利可图?
莫涛调出从安婧手机上转过来的她跟马洪权的通话记录,逐条逐条地浏览,可惜有些语音的部分都无法转发,留下来的只有关于去给马珂办理后事的争论。安婧是为了去萤岭镇给妹妹办理后事才回来夏溪口的,这件事情是不是跟马珂有关系呢?莫涛把这些讯息当作新的线索交给警察,警察倒是很快通过大使馆的通知单找到了马洪权的地址和电话。
但是电话接通,马洪权断然拒绝见莫涛。马洪权的话说的很清楚,安婧是前妻带来的女儿,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上大学后就已经彻底没有了联系。因为马珂的事情他是找过安婧,但是如果安婧实在无法去处理妹妹的后事也没有关系,请你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跟这些事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小婧忽然也失踪了,难道您没有一点线索吗?
没有,肯定没有。马洪权回答的很干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莫涛总算见识到了---天下还有这样无情的父母!难怪每次小婧都回避这个话题,难怪小婧总是小心翼翼轻声细气。让莫涛多少有些高兴的是虽然马洪权不配合寻找安婧,但他还是给了莫涛马珂在秦城的老住址。只可惜马珂最后一次出国前已经把所有的房产都卖掉了。
莫涛二十来分钟洗漱干净,胡子也刮了,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却也能看出明显地瘦了一大圈。
柳蜜拍手笑道,这就好多了。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点手工饺子。我平时回家就这么吃,特别方便。
不用了吧,太麻烦了。
不麻烦啊,煮都煮好了,反正我也有些饿了。莫涛看柳蜜也换上了家居的衣服,长发在脑后挽了个丸子头,一副邻家女孩的的样子。
那好,我不客气啦。莫涛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肚子咕噜咕哩地先表态了,他想起好像自己还没吃过晚饭,也许连中饭也没吃,反正日子过得昏天黑地,吃饭都成了累赘。
要不要来瓶啤酒?柳蜜问。
你有吗?
当然啦,柳蜜去冰箱里拿来两罐冰镇啤酒,自己启开了一瓶,先喝了一口。叹道,午夜3点,有帅哥陪着我喝酒吃饺子,这该不是聊斋吗?
莫涛奇道,你个小姑娘家,胆子真大,你就不怕我喝多了发酒疯?
哪有喝一罐啤酒就发酒疯的,那只怕不是酒疯,是真疯了!
那我试试看,莫涛拿起啤酒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顷刻一罐啤酒就没了。
柳蜜咋舌,比牛喝的还快呢,莫哥哥,要不我给你录上一段儿,发到网络上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挑战速度的。
丫丫,你别拿我开心了,我这叫借酒消愁!
嗯,知道了,要不我再给你拿一罐吧。柳蜜起身又要去拿酒,被莫涛一把拦住。不用了,其实我来也不是吃吃喝喝的。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好心招待。
丫丫,我来是因为我有事要问你。莫涛表情变得严肃,小婧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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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蜜表情一僵,心中暗暗叫苦,插科打诨半天就是想把莫涛糊弄过去,可是莫涛的问题还是来了。
我,我能知道多少呢。她往嘴巴里塞了一个饺子,含含糊糊地说。
你跟着我姐和姐夫这几天老是跑去思华年疗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谁说的?
什么谁说的?这些天我给你们打电话,我姐也忙你也忙,你们都很忙。我跑去我姐的办公室了两次,她都不在。前台小陆知道我,就告诉我了。我觉得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乱说,你又不是湄子熏香馆的工作人员,莫总还要跟你工作汇报吗?我们去疗养院当然是看...地址啊,现在湄子熏香馆名气越来越大,梦境治疗的客户也有人希望长期的住院调理,高总说那个地方可以当疗养场地。
就这?莫涛显然不信。
嗯....
如果我说我今天也跟着你们去了思华年疗养院,看见了一屋子人在那里开会,里面还有三个老外。丫丫,你们当我是傻子吗?你如果还把我当你哥,就说实话!
莫哥哥,对不住,柳蜜低下头。我现在真的很为难.....一边是莫总,一边是你。
你不说也可以,我就一个问题,如果我说的不对你摇摇头总可以吧?
哎,莫哥哥你可千万不要为难我!
但莫涛不等柳蜜说完已经就抛出了他的疑问,小婧的事情跟我姐有关,对不对?
柳蜜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她想摇头可是头好像焊在了脖子上。莫涛看到了她即困扰又挣扎的表情。
砰,莫涛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头上,脸上痛苦地扭曲着。我一直就在想,去夏溪口的事情只有我姐知道,那么短的时间人忽然不见了,这一定是事先计划好的。
莫涛把头埋在手中,手上额头上都暴出青筋显然愤怒至极。
其实也不能怪莫总,总公司那边的首席技术官想取芯片做研究,莫姐也是为了合作机会才答应他们要保密。
我姐也是糊涂了,怎么能够不跟我商量就这么干呢?这可是犯法的,她不知道吗?莫涛低吼。
过了片刻,莫涛压抑住愤怒,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地保持冷静,小婧她现在怎么样,我想去看看她。丫丫,你能帮我吗?
她住的房间里都是监测设备,你要是去肯定会被发现了。不过你放心,她现在还好,每天都是做检测,身体没什么大碍。
我一直有个疑问,我姐明明已经跟我说了北欧公司可以给小婧提供医疗支持,我姐为什么就不能等几天,等小婧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安安心心地住院治疗呢?
情况比你想的复杂,关键穴位芯片是30年前就禁止的实验,弗兰克教授要求莫姐和高总保密,一定不能让外界尤其是媒体知道。
这个我懂,他们能保密,我也可以做到保密的。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跟我们谈时间谈安排。忽然把小婧忽然从我身边带走,我每天吃不下睡不着,还报了警,我看我干脆现在就告诉警察,让他们去疗养院救出小婧。
莫哥哥,你千万别冲动啊,莫总可是你姐!
柳蜜的问题戳中了莫涛的痛处,他来找柳蜜确认情况就是不想把事情闹的无法收场。
柳蜜咬了咬嘴唇,觉得还是把真相告诉莫涛比较好,莫哥哥,你可能不知道,科学家不是医生,做实验和治病是两件事情。晚上开会的时候博士说想尽快做手术取出小婧穴位里面的芯片,到这个层面我也不能接受了,我担心会出人命!
不行,我一定要把小婧救出来。莫涛哪里还坐得住,恨不得马上就去救人。
要怎么救呢?柳蜜说,这事情可要好好计划,实验室24小时都有监控,一旦触动警报立刻就惊动了保安,到时候你带着小婧怎么脱身?
丫丫,能不能请你给我画个疗养院的地形图,我看那个地方很偏僻,也许有办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救走。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柳蜜拿来一张白纸,用铅笔在纸上潦草地画出了思华年疗养院的方位图。她指着最后面靠悬崖的一排房子说,这个就是实验观察的禁地,但院子里里外外到处都是摄像头,大门24小时都有保安看守,进出必须有工作牌和密码。
院子里面有死角吗?有没有办法不让监控器发现,你们医护人员都是怎么进去工作的呢?
小院有专门的值班护士,还有专业理疗师负责肌肉的康健。固定的工作流程是两人一组,换药,查体,收录数据,按摩康健一切活动都在监控摄像头下完成操作。
老外准备什么时候做手术?我们有多少时间?
他当然希望越快越好,晚上开会就是为了谈手术安排的,最快明天晚上就会做手术取芯片了。
那怎么行,我们根本没有时间了。莫涛烦躁地来回踱步。我看我就跟我姐直接对峙了,我要好好劝劝她。这种犯法的事绝对不能做。就算我不现在不说,有一天被媒体发现了,我姐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莫涛说着就往门口走,恨不得马上就去找莫兰理论。
莫哥哥,柳蜜叫道,一把将他拦住,你姐好歹是个孕妇呢,她这些天也很辛苦,心里也不好受,你再急也不急于一时,你先睡一下,等天亮了再去不迟啊。
莫涛一看时间,差不多4点了,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柳蜜说的也不无道理。
柳蜜让莫涛在沙发床上休息,自己回了房间。莫涛看样子是真累了,总算知道了安婧的去向,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头一着枕头,就沉沉睡去。
那边房间的柳蜜去世心事重重,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按理说安婧的事情有莫涛直接去跟莫兰说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自己不用再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她甚至非常欣赏莫涛的执着和果断,他怎么一点也没变呢,还是那个率真坦诚的少年模样,甚至连直来直往的倔强脾气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本来并不把安婧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却真的有些羡慕安婧了,她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莫哥哥的一片赤诚?柳蜜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旋即心中升起一种久违的兴奋和好奇。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自己心底的那个豆蔻少女也没有改变吗?
13岁的夏天,柳蜜到外公家过暑假,父母给她在外公家附近的39中报了数学培优班。差不多每天下午去上课的时候都能遇到去学校上自习的莫涛。如果遇到,他们就会一起走上一段,她不想表现得那么刻意,因此有时会先出门,然后假装在半路偶遇。莫涛好像预料到一般,除了高兴,不会有一丝惊讶,也从没说过“怎么又遇见你”之类。一次,她知道莫涛在后面,就假装玩手机,越走越慢想等着他赶上来,可是莫涛戴着耳机也越走越慢,结果害得柳蜜上课都迟到了。
放学的时候,莫涛从来不会主动说会接柳蜜或是会等着她之类,只是经过柳蜜的教室的时候,朝她望上一眼。于是柳蜜好像得到了信号一样,连忙背上书包跟着莫涛。有几次柳蜜问老师问题出来晚了,老远看见莫涛在学校门口等着,一直到柳蜜跟上来了,两人散着步一起回家。
想起那年若有若无的暖风,两人若近若有的步伐,他们总是在小巷口回手道别,柳蜜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埋葬的情窦初开,其实一直都没有丢失,而是在时光中默默沉淀酝酿,在不经意的时刻回到心房,涌出更加清甜的酒酿。
这不是是命运的安排?柳蜜悄悄走出房间,月光如同蓝色的咏叹调滑落在沙发扶手上,莫涛的脸埋在阴影中,只能看见挺直的鼻子和坚毅的下巴的轮廓。应该说莫涛还是变了,变得更MAN,更有担当。柳蜜悄悄地坐在他身边,拿起他刚刚用过的啤酒杯,她抚摸着杯口,好像那是莫涛的唇,她偷偷将嘴巴凑过去蹭了蹭,好像在品味好像在温存,最后轻轻扬起脖子把杯中剩下的一点点酒倒入口中,细细回味,那芳醇如丝如缕都化作绵绵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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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呱呱,呱呱,屋外传来鸦群此起彼伏的的呱噪声。
鸦群的声音是否代表着早晨或是傍晚,安婧努力希望掌握住对时间的感受力。在这个封闭的空间,时间对她已经不再用小时和分钟来计算,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静止。她试图计算打针的时间和查体的时间,没有了钟表,没有日出和日落,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囚禁了多久。
除了乌鸦的呱噪声,汽车的喇叭声对她也成为了一种重要的标识。
过去她老是在睡觉,这段时间,瞌睡针好像不怎么打了,所以她也更加能把握住周遭的规律而是变成了更加频繁的查体和康健。
那些在她迷迷糊糊中能来回走动的人终于有机会出现在她的眼前。护士一般穿着白色防护服,永远戴着口罩,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她们工作是给安婧注射药品,换药,清洁和电脑记录指标。
护士查房后如果屋外传来汽车喇叭声,这个时候会有个聋哑女人进来给安婧做肌肉按摩,那是个身材壮硕的乡下妇人,目光浑浊。她的手掌非常粗壮有力,态度严格而认真。遇到护士过来,这乡下女人会露出一脸憨笑,但看着安婧她是完全没有表情了。安婧很讨厌这种对待瘫痪病人似的康健,女人下手很重,好像老虎钳子一样夹住安婧的胳膊,腿,或是躯体的任何一块地方,用力揉捏挤压,这一套下来怎样也要1个多小时。自始自终,女人只是埋头劳作,似乎在她眼中,安婧只是车间工台上任她揉捏的面团。
莫兰一夜难眠,好不容易刚刚入睡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喂,哪位?高国正接起了电话。啊?什么时候的事?
莫兰听见丈夫提高了声音,表情越来越严肃,眉毛也拧到了一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兰插了一句,谁啊?谁的电话?
高国正按住话筒,侧头对莫兰说,柳蜜的,她说莫涛去她哪里问疗养院的事情。
啊?柳蜜怎么说?莫兰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快,快,快把电话给我!
高国正将手机递到她的耳边,莫兰开口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小涛怎么知道的?你把前后经过再说一遍我听。
电话里柳蜜又把昨晚莫涛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口的事情说了一遍,也说了莫涛询问思华年疗养院的事情。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只能含糊其辞啊。但是莫哥应该还是猜出来了,还说要去报警让警察介入。莫姐您看,这事儿要怎么办a?
啊,这个混小子!莫兰又惊又怒。现在他在哪里?
他刚刚离开我家,我估计他会去找您问安婧的事儿。所以我才打电话先通知您一声,让您也好有个准备。
明白了,丫丫,你做的对。让我先想想吧,有什么新情况,你赶紧告诉我。
莫兰放下电话,回头对着高国正吼,这下死了吧,小涛知道了,还说要去举报我们。都怪你,我就说不能这么干,你一定要铤而走险。现在你让我跟小涛怎么交代?你去跟他解释,我反正没这个脸。如果换作平日寻常的纠纷莫兰都不会这么六神无主,但莫涛毕竟是弟弟,如果真的要撕破脸脸,再拉出老爸老妈评理,家庭闹剧一旦开演莫兰也一样吃不消。
别急,别急,你别急啊,高国正毕竟久经风浪,思考片刻就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下来,解释还是要靠你这个当姐姐的。一会儿小涛来了,你多牵制他一会儿,摆事实,讲道理,实在不行就说身体不舒服,让他陪你去医院,目的呢,就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这边马上叫个车过去疗养院把安婧接走,先躲一下避避风头。
你还是不肯放手吗?这样下去真会出人命的!莫兰脸色煞白。
高国正知道妻子现在心情复杂,对弟弟又是愧疚又是不安。他坐在莫兰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好像要传递给她一些信心和力量。兰,你听我说,现在绝对不能中途退出。半途而废也没办法让小涛高兴了,还得罪了老头那边。所以我们必须自己理清思路,我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手术肯定要进行,至少老头子的要求我们满足了,等做完手术,我们给安婧提供最好的医疗看护,最好的条件,最好的病房,我们就给她养在思华年一辈子照顾着不收一分钱,这样还不是对她好?否则她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过正常人生活,更别谈结婚生子了。等取出芯片,我们拿到了黑梦产品线的中国代理权,你想想那是多大的一块蛋糕啊,到时候你让小涛挑,他愿意做技术,我们就让他当技术总监,他喜欢做市场我们就让他当市场总监。总之,男人有钱有事业,好女人漂亮女人排着队等他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那时候他就知道你这个做姐姐的一片苦心了,只怕还要感激你帮他甩掉了安婧。
我呸,莫兰听到最后一句话,渐渐缓和的脸色忽然又绿了,她一把摔开高国正的手,怒道,你是不是也惦记着有钱发达了,好让小三排队等你挑呢!
我已经有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女人了,多漂亮的小三也不如你一根头发,多少年的夫妻了,你还不信我?过两天我儿子也有了,你要愿意给我生个十个八个的,以后我们家大业大,子孙满堂,那还不够我高兴的吗?
莫兰扑哧笑了,你记得今天这些话就好!
好了,我去打电话安排一下,免得小涛来了就不方便了。
那你快去安排,先把安婧给挪走,我真怕小涛这愣小子不管不顾跑去报警,那你的疗养院以后也开不成了。
你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疗养院旁边来了很多乌鸦,一群一群地栖息在树上,能站满一棵树,好多病人家属都来跟我反映,觉得兆头不好。
还有这种事情?
对啊,昨天有只乌鸦过马路被车撞死了,那树上的乌鸦都呱呱地叫起来,还半张着翅膀好像在像死者致敬一样,连保安都说看了很瘆人。
32
跟往常很不一样,安婧眼皮跳得厉害,无论如何都没法入睡。
屋子外面的汽车喇叭声跟平时不一样,包括气阀声也跟平时都有些不同。但是护士进来的时候,聋哑女人推着个轮椅跟在后面。安婧警觉起来,问,你们要干什么。一个护士给她戴上口罩不让她大喊大叫,另外一个撸起安婧的手臂给她注射了一针,一看浅红色的药液,就知道是瞌睡针,安婧徒劳的抗议着。聋哑女人熟练地解开了安婧束腰上的环扣,护士脱下她病人的套头长袍,换上了一件黄色细花的长裙,正是安婧自己的那条。聋哑女人过来把安婧从床上拖起放在了轮椅上,护士将她的手脚固定好,顺手把她的脸用被单挡住。
聋哑女人快速地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走廊里有人拦住她们,从被单下面安婧看见了那人穿着蓝色的制服和黑色的皮鞋,应该是保安,男人说,这是她的包。
安婧感到膝盖上多了一个东西,那个男人又说,走这边,去后面的停车场!车已经到了。聋哑女人小跑起来,地面坑洼不平,隔着被单,安婧感到了久违的阳光,灼热中带着温暖,室外的空气新鲜极了,安婧贪婪地呼吸着,好像回到了人间。
轻点!轻点! 高总说了不能有差错的。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安婧从轮椅上抬起,安婧觉得困意上来了,应该是刚才在病房里打的那一针,强烈的药性让安婧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她很想知道这些人要带她去哪里,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已经无法集中精神了,在她的头歪倒在车后座的那一刻,又一次掉入了梦境的深井:
依旧是同一个梦,好像是一道做不完的练习题:
依旧是从玻璃窗到传送带,从教室走廊到门把手,她按下红色的按钮,咔哒一声,传送带发出了重重的喘息,好像一头巨大的猛兽被活生生的拦住了去路。搅拌机全部停止了转动,白色的胶质被倒在了桌子上,粉末散开堆成一个小沙堆的样子,来不及被塑造成方块。
暗门上方的警铃大作,楼道上传来脚步声,有人在走廊里说话和奔跑。她看见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们带着枪来到了教室外面,他们开始叫喊,撞门。
一下,两下,三下,四五个人端着枪冲了进来。安婧已经在不断重复梦境的训练中变得沉稳。她好像能够控制自己的恐惧了,她看看头顶,教室的灯灭了,走廊里的灯也随之熄灭,端着枪的警卫开始搜查房间的每个角落。安婧蹲在传送带底下,抱着头,她能看见警卫们的黑色皮靴向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再靠近。
安婧在传送带下窄小的空间里瑟瑟发抖,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这是梦,这是梦,你可以控制,你可以的,不要害怕,他们看不见的,没人看见,没人能看见......
再醒来的时候安婧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客厅里说话。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卧室,黑白相间的窗帘,简单的家具。
莫哥哥,这房子是出国的朋友让我帮忙照看的,平时没什么人过来,安安在这里住几个月也没人会知道。你放心吧。等张教授开会回来了,我们立刻安排安安去医学院。安婧听出是柳蜜的声音。
这次太辛苦你了,丫丫!莫涛的声音传来,安婧的心头一阵狂跳。只听莫涛说,我姐夫发现来接小婧的车是假扮的,肯定第一个会怀疑我。如果他们发现你帮着我把小婧藏在朋友家里,就等于知道我们俩是一伙儿的,我倒没什么可怕的,我姐反正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但万一你被发现了,你的工作就没了。其实我本来想不如就找个酒店让小婧待几天,用现金支付就是了,你也不用担这么大的风险。
莫哥哥,你别担心我。昨天晚上你来我家,晚上我想起好些小时候的事,我想好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让我从小就是你的小跟班?
安婧满腹疑惑,莫涛晚上去柳蜜家,他们好上了吗?
丫丫,谢谢你!你放心,我姐就算发现了,我也会为你求情,丫丫,我一定会为你争取的。这事儿肯定是姐夫戳使的,我姐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只是这样一来,莫总跟黑梦公司的合作只怕要泡汤了,柳蜜叹了口气。
本来就是不义之财,没什么好可惜的。他们就不该这么干!莫涛气愤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自己还在做梦,安婧用力咬了咬嘴唇,很痛。用手掐掐自己,更是钻心的痛。所以这不是梦了,这么多天,每次她醒来都在想着莫涛,想着他是不是安全,会不会来救自己。可是刚刚听到莫涛和柳蜜的对话对于安婧无异于晴天霹雳。所以绑架自己的是莫兰,莫涛和柳蜜一起是为了救自己,而最后还是要送自己去中医学院当小白鼠。
电话铃响了,莫涛没有接,说了一句,是我姐夫,他只怕已经发现车被调包了。
丫丫,我现在就去我姐那边,当面说话总是方便些。莫涛掐断了电话。
莫哥哥,我想跟你一起去!反正以后安安去医学院了,我也推脱不了干系。
这样不好,你去了就等于承认了,你会丢掉工作的!
如果莫总是个不听道理的人,我也不在乎那份工作。我想跟你一起把问题说清楚,我们快去快回吧,一会儿她该醒了。
安婧听见莫涛走了进来,连忙闭紧眼睛,装作依旧昏睡未醒的样子。她感到莫涛来到了床边,站在那里凝视着她,然后俯身下来亲了亲她的脸,是那种温暖而深情的吻,好像找到了丢失的宝贝。
她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没有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忍住自己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的思念和恐惧。在那些被幽闭的日子,她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爱他,正因为爱,她舍不得他遭受到一点点的不幸和伤害。从发现体内的穴位芯片的存在那一刻,她就应该明白她的人生已经毁掉了,但是他还有机会,他应该过一个正常的人生。
她听见莫涛跟柳蜜出门去了,门咔哒的一声合上了。卧室里瞬间变成一个幽闭的空间。她非常害怕这种感觉,像是一个活死人独自躺在坟墓里。她努力去感觉莫涛的吻,盼望从中获得一些力量,真希望能永远记住此时此刻,但甜蜜好像带着锋利的尖刺,让她痛楚的无法呼吸。
安婧慢慢坐起身,抬起手腕,看看自己,这么多天终于不再是囚笼中的小鸟。她的双脚踩到地面上有种及其不真实的感觉,还好,还能走。她摸索着走了几步,有些踉跄但是腿部传来的力量给她以支撑。她看见自己的背包就放在床头柜上,太好了,她扑过去检查包里的东西,钱包,证件,户口都在里面,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安婧将包挎着手臂上,一只手扶着墙慢慢往外走。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留在这里只是累赘,她已经品尝够被囚禁的滋味,往后余生都不要这样度过。她担心继续下去,自己会给莫涛带来了更多的麻烦,继续下去,大概最好的结果是去中医学院治病,但那样一来自己会失去最宝贵的自由。
她来到客厅,想想不久前莫涛还坐在这里说话,心又痛了一下。她环顾四周从桌上拿出一张白纸,写上了莫涛的名字,想了又想,再写上柳蜜的名字,难过的眼泪直往下掉。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妹妹,马珂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是不是也有一个心爱的人住在心里?她想去接马珂,要去看看马珂最后去过的地方,还有马珂看过的极光。
她这辈子一直都是个倒霉鬼,爹不亲娘不爱,也没什么大本事。但至少她还算善良,如果不得不离开,她愿意把人生最后的善意还给这个残酷的世界。心很痛,但她还是在纸上写下了八个字:谢谢你们!祝福你们!结尾她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画上了一个小小的笑脸。遇到莫涛是自己的幸运,多年后莫涛会不会笑着想起自己,一个真心真意爱过他的傻女孩。
安婧放下笔生怕自己多耽搁一会儿就会失去了离开的勇气,她将包紧紧攥在手中,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