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如雨862021-09-07 12:0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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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外的停车场上站着不少人,大半都是茉莉认识的,不是在车间里就是在餐厅里见过。突如其来的半天休息,大家都很兴奋,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商量着能怎么好好利用一下这难得的夏日时光。有人提议可以去爬雪山,也有人说可以去湖边,还有要去野餐或是一起烧烤之类的。

 

茉莉平时跟黛安待在书店里,满腹心思都是要如何学到本领留下来,即便闲下来的时间也是在公司办公区的回廊和仓库的旧文档中寻找线索。她也说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要把小约翰从高高在上的宝座上拉下来谈何容易呢?茉莉已经找遍了所有的旧箱子,能发现的也十分有限。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就算还原了真相又能如何?老让对伊丽莎白爱也罢,不爱也罢,他的愧疚心全部写在了遗嘱里,让伊丽莎白的孩子回来织梦工作是他最后的努力,而小约翰就算不高兴,也勉强履行了老让的遗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件事已经翻篇了,就连黛安这样的人都不再愿意翻开旧伤,不放手又能如何呢?

 

也许是自己努力的方向出错了,茉莉既然希望打败小约翰,单单靠过去父母辈之间的恩怨是完全没用的。在萤岭镇人人都知道小约翰才是老让的独生儿子,是老让的唯一的合法的公司继承人,无论他脾气好坏,无论他能力大小。茉莉跟当年的伊丽莎白一样,只是一个乞食者的角色,可是这也是茉莉最不甘心的地方。

 

茉莉没有往围在一起聊天的年轻人堆里去,她从不认为自己跟这些单纯快乐的同龄人有什么共同之处。

 

她眼尖看见公司的运输司机马克和肯森正站在公司的大卡车前抽着烟,这两人都是织梦公司的老司机,他们跟黛安一样几十年的时光都在这里度过,了解织梦的生意流程和起起伏伏。他们平时的工作时间都是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无论是从矿山运矿石还是拉上公司当天的出货送到码头登船,都需要选择人少的时候。如果等到天亮,码头上排队上货的时间也会拉长,所以等到每天中午的时候,马克和肯森已经是任务完成后的下班心情了。

 

看见茉莉过来,肯森和马克都很高兴,他们正愁没人听他们聊天呢,平时他们在书店见到茉莉也多少会寒暄几句,冷不丁公司有了热闹,也乐得八卦几句。

 

茉莉先开口道,今天提前下班了,听说是因为老弗莱德盗用公司的网盘自己偷偷拿出去卖呢。她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肯森和马克。

 

嘿,这还用说吗?弗莱那家伙小约翰就不该雇佣他,都说人的第一反应是最真实最直接的,果然肯森和马克都是见怪不怪地嘿嘿一笑,显然早已知情。

 

马克摊开红红厚厚的手掌,摇头说,弗莱德来来走走好多次了,老让在公司的时候就解雇了他,他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也不是第一回了,狗改不了吃屎,老让那么精明,尚且让弗莱德钻空子,小约翰哪里管的住他?

 

弗莱德会被解雇吗?茉莉忧心忡忡地问,为了让自己的问题不是那么突兀,又加上了一句,织梦的梦盘会不会做不下去了?

 

那你不用担心,现在市面上做梦境胎教的那么多公司,还就是织梦的胎教梦盘最有效果,口碑也是最好的。等盗版盘的事情清理好了,摩登网盟还是会继续跟织梦合作的。这个我一点都不怀疑。肯森用力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浓雾非常有把握地继续说,梦盘的需求一直在上升,用途也越来越广,我听说设计部正在研发给老人院使用的梦境康复系列,让患有阿尔兹海默的老人们大脑得到一点修复,减缓老年痴呆的发病率和严重程度,你们看看这市场会有多大,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前景!

 

哦,是吗?原来是这样,如果老年人市场被打开确实是不得了。

 

其实吧,我看现在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市场和产品,问题是真正高质量的臧石越来越紧俏了。马克也是老江湖,眯缝起眼睛指了指身边的大卡车,从去年年底臧石涨价就很厉害,翻了3倍不止!现在做梦境产品的企业越来越多,臧石的需求高。其实织梦就算不生产自己的梦盘,靠着极光峡谷的臧石资源,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对,老让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聊过,织梦最坏就算只是卖臧石原矿也能赚得到大钱。

 

但是如果不做前端产品,只是卖矿,市场最大的蛋糕肯定会被其他公司抢走。毕竟卖产品附加值也高,织梦的梦盘独一无二,只要把盗版控制好了,这就是摇钱树,几代人都吃穿不愁的。要不我说织梦家族的老祖宗们还是厉害呢,萤岭镇这口井挖的太好了,老让的转型也不错,他把什么都给考虑到了,就算小约翰没有老让的能力和眼光,也一样稳赚。

 

我听传闻说织梦家族萤雪湖下面有个秘密的臧矿,是真的吗?茉莉蒲扇着眼睛,一派天真的模样。

 

什么?你从哪里听说的?肯森瞪圆了眼睛,脸色忽然沉了,盯着茉莉问道。

 

我,我就是听说的.....是皮特说的!茉莉灵机一动,撒了个小慌,心想反正皮特哪种人到处说话不把门,栽赃给他就是。

 

呵呵,难怪呢,那皮特那种人什么都往外说的,他有没有告诉你秘密臧矿到底在哪里?

没....没有啊,当然没有啊!他怎么会告诉我这么秘密的事情,他说有秘密臧矿,我都以为他是在瞎吹牛呢。

哈哈哈,他不说,是因为他不知道。就算他说了你也千万别信!马克看见茉莉脸色惶恐,惜香怜玉起来,宽慰说,皮特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些单身的女孩子都离他远一些。他说的那些永远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就是为了要勾起你们女孩的好奇心,好让他有可乘之机。

 

肯森亦是哈哈大笑,多少年了,大家一直都传说织梦家族在萤雪湖有一个特大的秘密臧矿,可是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就是老让也不知道,他一辈子都在找,不是也没有找到吗?

 

真的吗?老....茉莉有些不习惯直呼老让其名,打了个梗儿,换成个称呼就好像没有那么别扭了。道,老老板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听说萤岭镇后来禁止外人前来也是为了防止不法之徒来这里到处探秘和挖矿。

 

呵呵,我说茉莉啊,别看你白白净净羞答答的样子,你消息很灵啊,知道的还真多。马克好心好意地嘱咐,不过啊,如果你想在织梦待下去,这话题就只能说到这里了,你也就是跟我们说说,以后不要到外面去谈,这种事情在织梦家族也是不能谈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皮特那家伙是个两面派,小约翰早就看不惯他了!

 

啊?是吗?对了,我有好些天没看见皮特了,最后一次见他,记得他说是去纽约参加梦境产品的行业展销会。

可能吧,皮特那家伙还不如弗莱德呢,弗莱德好歹做些实事,皮特完全就是一张嘴。其实我们暗地里都怀疑皮特跟弗莱德是一伙的,否则衣弗莱德那种温吞的老好人脾气,怎么敢做盗版?这么干,以后谁还敢雇佣他,没了工作,老婆孩子怎么办?这不等于找死?所以他肯定是有了下家.....

是你怀疑啊,别拉上我!肯森听马克越说越多,忙把自己先撇清了。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种猜测,茉莉,你听一耳朵就好了,千万别到处去问了。被小约翰听到就麻烦了。

 

哦,哦,我知道了。我又不认识谁,跟谁说去?茉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心中暗暗发笑,对她来说,这一番聊天获得的信息量也比在办公室里待上一个月要多很多了。

 

之后马克和肯森不再聊织梦的闲话,茉莉听了一会儿,找了个藉口走开了。经过车间年轻人,听见他们还在商量去哪里玩,她故意放缓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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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萤雪湖吧,现在萤雪湖上冰雪都化了,景色太漂亮了。每次上班经过我都有种想要跳到湖里去游泳的愿望。安娜是新来的质量检察员,个子小巧,牙齿雪白。

 

夏天去萤雪湖游泳倒是不错的,但是今年不行了。你们看了小镇新闻吗?米莉莎是个身材丰满的女孩,头发自然卷曲,看起来总是有点儿睡不醒的样子。

 

安娜问,为什么今年不能去萤雪湖游泳?

 

因为在过去7周里,萤雪湖西部2公里之内发现5条死因不明的大鲟鱼啊!

 

上个周末,我父亲母亲在湖边散步的时候在沙滩上又发现了一条湖鲟,还挺大一条,有8英尺长,体重可能超过80磅。他们还拍了照片,那死鱼样子还挺难看的,翻着薄薄的白色肚皮,奇怪的小胡须指向天空。格里是个头发乱糟糟的土著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紧张不安。我家在萤岭镇住了有31年了,以前从未见过一条死鲟鱼,现在小镇居民们都在谈论这事儿。这不是好兆头,绝对不是!

 

不就是死条鱼吗?有什么大不了?安娜不以为然。

 

安娜,你可别搞错了,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鱼!萤雪湖的这种鲟鱼很独特,有尖刺状脊寿命也非常长,有些可以持续100多年。它们的生命周期很不寻常,只有在15到18年后才会性成熟,而雌性只每2年或3年产卵一次。茉莉扫了一眼,说话的是肩膀宽宽的大个子年青人,只看背影,也大概知道是常年在冷库里篆刻梦盘回路的设计师,好像叫乌龙,他的工作就是在冷库里摆弄臧石测试纯度,冷库里温度低,常年要求在零下10°左右,所以乌龙就算是夏天也是戴着帽子,穿着挡风的夹克衫。

 

只听乌龙接着说,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杀死了那些能活几十年、能长到8英尺甚至更长的史前鱼类? 

 

没那么严重吧?安娜好像天生就有反骨,对于别人的话总是提出反对意见,这完全可能就是一种巧合,恰好这些湖鲟到了寿命,所以集体死亡了。大自然的造化,谁能解释的清呢?

 

清理工布莱斯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看法,这个时候,也加入进来,说,现在普遍的推测是说今年天气反常,听说是因为今年开春水温异常,萤岭镇的鱼类都适应了异常的低温状态,也许是温度回暖导致湖鲟的死亡。

 

乌龙说,这个我也听说了,我也看了不少相关的资料,镇上仔细地追踪两个湖水入口的温度。今年5月,萤雪湖的平均温度为14.9摄氏度,比10年来的平均温度3.4摄氏度整整高出10摄氏度。镇长还专门咨询了一些鲟鱼专家,他们说当水温变暖时,这种巨型底栖鱼确实会承受压力,鱼类对温度的快速变化非常敏感,因为更暖的水含有更少的溶解氧,会给鱼类带来生理压力,导致免疫系统发生变化,使它们容易受到病原体或病毒的攻击。

 

湖鲟死亡如果跟水温有关,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下几场暴雨就好了,湖里水温下来了,鲟鱼就没事儿了。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游泳呢?我们又不是鲟鱼!安娜大概是以争辩为乐,故意继续唱反调。

 

没有谁硬性规定说不能游泳,但是万一鲟鱼不是因为水温的原因死亡呢?如果水里有什么有毒物质的话是不是很危险?那么大的湖鲟都能杀死,人下去游泳会不会被同样毒死呢?乌龙面露笑容,不急不忙地反问道,把安娜说得哑口无言。

 

有毒物质会是什么?米莉莎吓得眼睛忽然睁大了,好像是被噩梦惊醒的表情。

 

比如说工业排污废水这些?臧矿的废料堆也有腐蚀性的,织梦公司现在梦盘产量这么大,清理出的放射性毒水和其他受污染的放射性废物,都埋在萤雪湖附近的沙土里。这些会不会渗透到湖里去?就算现在不出问题,以后也是隐患,如果活了100年的湖鲟接二连三的死亡,谁能保证不是因为喝过辐射水后中毒死亡?

 

没错,这个时候大家都小心谨慎吧,在湖鲟的死因确定之前,大家都不要下水。格雷一贯是乌龙的好兄弟,铁杆支持者,不失时机地还给大家布置好任务,如果有更多死鲟鱼出现,护河人会想知道的。镇长要求居民记录时间和地点,拍照并记录任何异常情况。

 

太讨厌了,你们是不是诚心不想让我们好过?安娜恼怒起来,大好的时光都站在这里干聊过去了,我不管,我去骑自行车了,米莉莎,你来不来?

 

去啊,去啊,走吧!米莉莎答应着,布莱斯也追了过去。

 

茉莉站着听了一会儿,一直没有插话,对于什么湖鲟,游泳或是骑车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难得阳光正好,她倒是有了计划,她想去老让的墓地看看,不过这种事情是没法跟任何人说的。

 

墓地在萤雪湖的水库后面的山上,茉莉先回家换了一套轻便舒服的运动衫,轻轻地带上门,夜里从茉莉的房间常常能听到水库水涛流淌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从睡梦中传来,让茉莉感到莫名的安宁。此刻水流哗啦地欢呼着,像是伸出热情的手臂拉着茉莉一路寻去。

 

河流沿着高耸入云的雪山的脉络勾勒出山谷沟壑的深浅,从涓涓的雪水到汩汩的涧泉,有汇集而成欢快的山溪,到了峡谷外形成一片宽阔平坦的水面,又淌淌洋洋地向冰海奔涌而去。 

 

此刻的水库水流平缓,山上的雪水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茉莉好奇地观看水坝的形状,如同一只巨大的马蹄凌驾在河流的上方,水库的8道闸门只开了4道。只见四道水门下水势湍急,大股的黄褐色的水流翻滚着雪白的怒意,喷涌而出,两岸的堤坝上积雪未化,动静之间水声如雷,景象极为壮阔。 

 

茉莉拿出手机,一路拍了好些照片,又想靠近了再拍些湍急的水流。她见河岸的隐蔽处有一大丛灌木,从那里探出了一小块石头,走得近了。又见山石后,几朵蓝色的山花在山崖上开得灿烂娇艳美不胜收。茉莉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专心地将镜头对准花束,轻轻按下快门。

 

汪汪,汪汪汪,冷不丁从小路上冒出一条半人高的大狗,身材健硕,巨大的头颅,黑得发亮的毛发,对着茉莉一阵狂吠,眼睛也是血红血红的。

 

茉莉哪里提防,吓得倒退两步,转身脚下踩到一块滑溜溜的石头上,整个人都侧摔在地,手机也脱手而出掉下了山石。但那恶犬并不干休,骨子里面的兽性被激活了一般,穿身猛扑了上来,两只前爪按住茉莉的肩膀,一张毛茸茸地大头凑到茉莉的眼前。嘴里呼哧哧地冒着一股股热气,直喷到茉莉的脸上脖子上。茉莉能看到的巨犬口中发黄的几枚利齿,尖刀一样在眼前晃动着,好像随时都会插入自己的身体。

 

茉莉尖叫着别过脸去,用手背挡住了面孔。那狗又是舔又是嗅,湿乎乎的鼻子和舌头碰到手上胳膊上,肌肤一阵阵发紧。她只好用胳膊肘顶开狗头,任凭狗嘴巴里的涎液顺着她的小臂巴嗒嗒的滑落。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吗?茉莉害怕的全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着。

 

琅玡, 停!琅玡!你给我回来!听到呵斥声,茉莉用眼睛余光看去,只见一个杵着木棍的剃着寸头的年轻人站在灌木后,身上随随便便套了件宽松的黑色T恤衫,更显得肩膀宽大身材魁梧,茉莉第一眼没认出来,可是听他声音,却又颇为耳熟。

 

那年轻人的吼声带着雷霆,那只叫琅玡的黑狗听见主人发怒,不敢不听话,立刻松开茉莉,夹起尾巴灰溜溜跑到了主人身边。

 

年轻人急忙弯腰把狗脖子上的链条给扣上了,茉莉惊魂稍定,看他弯腰的背影,猛地认出这人像是乌龙。平时乌龙在公司都是待在冷库里戴着帽子,穿着夹克,还用领子挡住半边脸,难怪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乌龙系上狗链,忙不迭迈开长腿几步跑过来,蹲在茉莉身前,关切地问,啊呀,对不住,你没事吧?

 

 我,我....呜呜呜呜....

 

对....对不住啊,都怪我,你受伤没有?乌龙抓耳挠腮地又回到茉莉面前,黑狗跟着凑过来,大脑袋一靠近茉莉吓得一阵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它不咬人的,真的,你别怕啊。不信,你踹它一脚,我家琅玡个头大,但是我保证它不咬人。乌龙大概也是慌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证明才好。

 

我踹你!茉莉气得真的狠狠踹了乌龙一脚,乌龙吃痛,但也不敢叫也不敢躲,看见茉莉大哭着,手上的灰抹到脸上,又顺着泪水划出两道黑色。

 

你的狗,你怎么不拴住它啊?

 

好,好,我把它牵开,乌龙给琅玡拉上狗链,拖着琅玡到远一点的大树边拴好了。这才又走了回来,蹲在茉莉身边,伸手轻轻按了按茉莉的膝盖和脚腕,小声小气地问,你,你,受伤了吗?哪里痛?

 

我哪里都痛!我招谁惹谁了啊,我好好的在这里,你的狗冲过来咬我,呜呜呜.....茉莉的眼泪流得更急了。

 

乌龙站起又蹲下,蹲下又站起,全没有了往日镇定自若,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我背你去,好不好?

 

茉莉带着哭腔指着山石下面,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啊?我去看看!乌龙跟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满脸通红。一边说着,他跑去山石边往下眺望,哪里还有手机的影子,一定是给掉到水库下面去了。

 

 

68

 

河水在阳光下雀跃着绿色的光泽,像温润点染的绿濡。山风微醺,安婧拢了拢被风撩乱的头发,极目远眺,清风浮云朗朗乾坤,但见山间花朵树木荼靡恣意,洋洋洒洒。心想,夏风到处,何处不是酣畅淋漓?但冬雪一来,万物凋零,生命轮回,大道至简,可是为什么人们明明知道生命稍纵即逝,却依旧焦虑愁苦,惶惶不可终日?

 

山上清洌的空气,经过头一天相遇的桥段,同一座白桥,隔了一天再走过去,心情感受却又完全两样了。

 

小瑶一双聪慧的眼睛淘气地看着安婧,姐姐,好悬啊,如果不是在这里叫住了你,今天你就看不到这里的美丽风景,这里的风也会不一样了。

 

啊?!安婧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说,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小小蝼蚁,我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山风是一样的吹,山花一样的开,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啊 。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家人?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是不是会很伤心难过?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不在了。

 

姐姐不如你跟我们一起住吧。小瑶拉住安婧的手,一派天真地说,你跟我们大家在一起就不会孤孤单单的了。你不开心的时候,我给你唱歌听,我会唱很多好听的歌,我还会跳舞,我可以表演给你看!

 

谢谢小瑶,小瑶真是个好心孩子!安婧摸了摸小瑶的头发,开玩笑道,如果我真的跟你回家了,小瑶把自己的床让给姐姐睡,好不好?

 

我们的住处有很多阿姨和姐姐,姐姐可以跟阿姨一起住啊。小瑶抬头问妈妈,让姐姐来我们家住吧,求你,好不好?

 

我当然没有意见啊,但是你要不要征求一下姐姐的意见啊?小瑶妈妈笑着转头对安婧问,小婧,你到都江山是为了旅游还是有什么事情呢?

 

哦,我是临时路过都江山,我在这里等一个朋友。之后会去萤岭镇.....处理我妹妹的事情。安靖本来不想说马珂的事情,但是遇到小瑶妈妈诚恳专注的眼神,反而觉得人家母女救了自己的命,又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

 

原来如此!小婧,我不是要打探你的私事,我只是觉得.....小瑶妈妈好像要考虑如何措辞才不至于让安婧感到不适,接着道,昨天看见你孤单单站在河边,小瑶叫你的时候,你回过头,那模样,你大概是不知道,眉头耷拉着,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迷茫而恍惚,就好像魂被勾走了一样,真的让人很担心。

 

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回头想起来,我也很是后怕。那时我就是着了魔。凭空听到很多的笑声,又好像看见了死去的妹妹。

 

你的妹妹,她死了吗?

 

是的,安婧低头不敢看小瑶妈妈,我妹妹有抑郁症,我是去萤岭镇办理她的后事的。

 

哦,我也听说萤雪湖是有名的自杀者圣地,据说在哪里看到极光就会遇到幸福,所以有人会忘记了冷暖一整夜待在零下几十度的冰湖上,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去的。那些死者面容带着笑意,似乎在死前忘记了一切世间的苦痛,掉进了天使的眼泪。

 

天使的眼泪?诱人寻死的湖泊怎么可能是天使的眼泪?应该叫死神的眼泪还差不多啊。

 

也许是因为极光下的萤雪湖太纯洁无暇了,会诱发人心中放弃一切的愿望。小婧,你的妹妹得抑郁症多久了?

 

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只是我一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我甚至还以为她天性开朗,什么都是满不在乎的,她在朋友圈里也总是展现出开心快乐的一面。接着安婧便把马珂在母亲去世后,遭遇网暴最后抑郁症自杀的事情说了。其实她跟小瑶妈妈不过才见过一次,还没有熟到可以促膝相谈的程度。 但小瑶妈妈身上有种让人感觉温柔的暖意,很容易就让人信任。

 

水声潺潺中,安婧跟小瑶妈妈并肩走下了白桥,小瑶跳下桥基往细石河滩跑去。桥下是个天然的桥洞,桥洞中有几块平坦硕大的凉石,凉风过处,河水熠熠生辉。 两人到石头上坐了,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小瑶赤脚在河滩上玩水嬉戏。

 

不瞒你说,得抑郁症没有什么可抱歉的,而且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因为我曾经就被误诊患有精神分裂症。

 

啊!?怎么会?安婧错愕,小瑶妈妈却坦坦荡荡笑了笑,好像这件事完全不值得多么大惊小怪一样。

 

那还是9年前,我在医院里当护士,本来一切都很好,但是遇到一次医疗事故,虽然事实澄清后我并没有重大过失,但是自那以后我突然开始无法专心工作,睡不着觉,在人群中总是心神不宁。即使躲在公寓,我也会看到和听到很多不存在的事情,比如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发出的声音总是令她产生怀疑、恐惧和愤怒的情绪。我的家人对她越来越担心。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我和现实越来越脱节。疲惫的医护人员不仅限制了我的行动,还对我使用了镇静剂。我开始出现一些“症状”,比如不由自主地挥动双臂,浑身发抖。医生都惊呆了,但找不出原因,只好加大抗精神病药物的剂量。更可怕的是我逐渐失去了读写能力,也不开口说话了,常常好几个小时对着电视机屏幕发呆。有时我会烦躁不安,双腿打弯抽筋。医生最后认为他们无法对我继续进行治疗,认为在我的病历上写了“转到精神科”几个字。她们本来就坐的很近,又是私密无人的河畔。安婧专心地听着,小瑶妈妈说话习惯拖长每一句话的尾音,语气低缓,让人由不得的就将她当了最好的朋友一般。

 

啊,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当时的感觉是天都要塌掉了,只差一点点我就被诊断成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是那样你就不会遇到今天的我了。

 

那你怎么治好病的呢?小瑶妈妈,你现在这么优雅漂亮,完全看不出来有过那么严重的问题啊。

 

那是因为所谓的精神疾病,都是关于心灵和大脑的问题,人类用科学和医学并不能真正的理解,诊断和根除,因为我们要治愈的是灵魂,是更加高维的存在形式。灵魂在现在的人类技术和能力下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甚至它的存在与否都是无法证明的。但问题是,我们每个人都会若有若无的感知到灵魂的存在,我们会做梦,会有幻觉,会产生很多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波动。我们人类对大脑和人体还有许多的未知,而这些被现代科学都归之位玄学,或是不存在。我在24岁的时候遇到了我人生的贵人,他带着我走上了灵修之路,这是一种让身心轻安柔软的方法。从此我开始花了学习静坐,冥想和禅修上,多年的灵修,我的内心才重新获得了自由,所以你才能看到今天这样从容平静的我,这都是因为修行的效果啊。

 

我过去常常听说很多灵修都是骗钱骗色的,还有不少伪冒大师,可能这是世人的偏见吧。安婧说。

 

没错打着灵修的名义行骗的人确实存在。所以关键是找到修行的正途,我的感受就是真正的灵修能让人分辨出自己内心痛苦的原因,无论身处悲伤,愤怒,匮乏或是不安,我们只有看到找出心灵生病的原因,才有办法净化自我,从过去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小瑶妈妈微笑道,小婧,你想一想,当你感到痛苦烦恼的时候,你希望用什么去排遣内心的冲突呢?

 

我会听音乐啊,看电影电视,或者吃顿好吃的,要么就是蒙头大睡一觉吧。

 

你这些都是转移内心的烦恼,对于小的情绪波动是可以得,但我是指那些内心深处的无人知道的伤害和痛楚。你有没有试着去分辨内心痛苦的原因?

 

 

69

 

分辨内心痛苦的原因?安婧疑惑回忆着,缓缓道,每当我感到扭曲痛苦的时候,我的整个内心就会彻底关闭,我就好像是个含羞草,或者是个蜗牛什么的,躲进自己的壳里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都不愿意去说。尤其是那些让人悲伤的事情,我宁可把它们埋在心底,永远不去提及,我总是希望把那些悲伤痛苦的事情慢慢忘记也许就好了。

 

不去提及,埋在心底,其实都是自欺欺人吧。因为伤痛无法解决,所以只是不去触碰,只是在逃避真实罢了。这也是我后来灵修后,师傅跟我讲的,当我们用那些自我保护的方法去掩盖内心的悲伤和渴求,最大的问题就是让我们无法再看到事情的真相。比如后来我才意识到,我的抑郁症其实不是忽然爆发的,而是那些隐藏在过往的痛苦逐步累积的爆发。我八岁的时候,负责照看妹妹和三个月大的弟弟,可是那天我的小弟却意外死于婴儿猝死症,虽然母亲从来没有明说这是我的过失,但也从来没有宽恕我说这并非是我的过错。因为这件不幸,又因为我是家中的长女,父亲不许我表露出丝毫的哀伤,认为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哭哭啼啼是软弱和愚蠢的。后来我选择当了护士也许就是因为心中那份无法逝去的罪恶感。夜间我在癌症病房工作,照顾那些仰赖呼吸器的病人,有的时候他们苦不堪言,就会哀求我让他们安乐死,而我每次都不得不表现得更加坚强和镇定,我为了照顾病患而不得不伪装出强大的样子,我总是伪装出一个坚强的假象。但是我内心的委屈和脆弱并没有消失和改变,它们只是被压抑住了,最后这些负面的情感由于无数次受到漠视和忽略而长期累积,在特定的时候就爆发出来。当我参加平生第一次的灵修,在全然的静默中,往事全部涌上心头,许多景象也一一浮现:弟弟的死亡,医院,面对内心的自责和哀伤,我坐在那里看着所有的痛苦起起落落,我悲伤哭泣,渴望能够接纳和宽恕自己。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我的人生进入了新的境界。

 

小瑶妈妈,你说的太好了,你说的太对了。我也发现就算我不去想那些难过伤心的往事,但是我的生命好像被一种黑雾笼罩着,总是无法彻底的开心和痊愈。就好像是烂了根的植物,即便是在阳光下,我还是感到寒冷阴暗和不安。我真希望能像你那样也能获得这种全新的内心感悟。如果我希望学习灵修,要怎么开始呢?灵修就是静坐和冥想这些吗?

 

灵修有很多传统的方法,我刚开始修习的那几年,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共修,吟诵,例行祷告,研读经文,奉献,义工服务上面。但是开始的几个月,我发现自己常常游离于各种幻像,心神散漫,静坐的时候一会儿过去一会儿未来,各式各样的怀疑,担忧,恐惧和不安使我更加焦虑疲惫,就算我努力静坐也无法完全消除内心的杂音,而真正的修行会带我们进入静谧的心灵,这是好的灵修和坏的灵修之间的不同。

 

那我也能跟你学吗?你教教我吧,我愿意好好学!

 

我哪里能当你的老师啊?学习灵修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学的,需要真正的下定决心,更要拜师后才能开始。但我相信学习灵修会改变你的人生境界。从昨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感觉你跟普通的游客不一样,你几乎没带任何行李,整个人就好像是游离的,飘飘忽忽的,像是走到哪里算哪里的样子。你知道吗,你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才站在河边,其实真正的情况是,毒蜘蛛只是诱因,而是你的潜意识里已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如果你不能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你可能已经得了抑郁症而不自知,遇到诱因,一定会出现危险。

 

安婧惊讶于小瑶妈妈如何能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她很清楚知道自己买好机票的那一刻确实已经没有打算再回去。

 

我说这件事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盲点,不是不存在,而是不知道罢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亲身的经历,我也不会相信精神病会落到我的身上,即便到现在也觉得非常奇怪,后来才知道我的家族里曾经是有过这类病人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的抑郁症也许是遗传性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也要非常小心,因为抑郁症很多时候会被错认为是情绪低落或是身体不适。

 

小瑶妈妈的话戳到了安婧的痛处。更勾起安婧多日来无人倾诉的委屈,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好像噩梦一场,将她的生活彻底被改写。 

现在小瑶妈妈这样体谅和关怀自己, 安婧如何能不感动,不由自主便把心里郁积的苦闷都倾吐出来。像吐丝的蚕一般,仿佛要耗尽所有的体力似的,全身上下都要随之颤栗。 说到莫涛的时候不由自主嘤嘤地哭了起来。

小瑶妈妈静静地听着,拍拍安婧的手背,抱抱她的肩膀,递上自己的手绢。等安婧说得差不多了,她用那双大而圆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拉起安婧的手说: " 小婧,其实吧,我觉得你男朋友还是在乎你的,而你呢,也还是很爱他的。

爱...应该还是爱的,安婧擦了擦眼睛,但我想这样走了是最好的,这样以后我也不用天天陪着小心,也不想天天提心吊胆。我现在自己走了,至少以后他想起来都是记得我的好处来。

哎,真是个傻姑娘。我看你啊,应该属于心理学上归纳的那种高自尊回避型人格,简单说就是用拒绝亲密关系来保护自我免受伤害,因为缺乏安全感就习惯选择先离开。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对自己说,是我先离开他的,而不是被他抛弃的。

安婧有种被人看穿的不自在,但是心中也很惊奇小瑶妈妈怎么每次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自己出了国,没有工作,没有存款,处理好妹妹的后世,你打算怎么办?

小瑶妈妈,说真心话吧,安婧抽抽鼻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就是。每一滴从她的眼角滑落的泪水,都充满了苦涩的滋味,而她一直以来却装作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她压抑着那么多的失望和悲伤,没有对鲲哥说起,说了鲲哥也不可能懂得。还有好心的阿黛拉,他们都热情地为她安排了未来,但是在安婧的心中什么芯片,什么造梦师,什么关于未来的危机,都好像是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她甚至觉得那些也许就是幻觉的一部分。如果生活给她一个愿望,那就是回到过去,回到面瘫前的自己。

人跟人是有缘分的,你遇到我,就算是你的缘分。就好像我当年遇到大奘师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难道你就甘心服输,把手中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了那个青梅竹马?

 

安婧没想到小瑶妈妈竟然这样说,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疑惑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从小就觉得我是个被命运诅咒的人,根本不配拥有幸福.......说到这里,一种苦涩,酸楚又强劲的情绪酒精般弥漫了她的全身。她当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打败,她感到自己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烧,每一个发根都在膨胀,每一个细胞都在嘶喊。 但是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柳蜜银铃般的笑声,她那么自信,那么勇敢地追逐自己的爱情,自己又能拿什么去争夺回主动权?

 

所以啊,你一定首先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小瑶妈妈信心百倍地说,只要你不服输,我们就有办法。每天晚上我们营地都有关于灵修的讲座和活动,你也过来听听吧。以你的悟性,很快就能学起来的,人的改变都是自内而外的,我的师傅就曾经说过,只有保持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一种舒服的状态,你才有可能自律。因为注意力是一种资源,如果要跟内心对抗的话,就很难做好别的事情。只要坚持灵修练习,你就会看到自身的变化,就像我现在这样,一定会遇到惊喜的。

 

 安婧看着小瑶妈妈美丽的脸庞,心里燃起了一团火焰,这么多天来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种希望。想象一个健康自信美丽的自己出现在莫涛的面前,而不是一个病人,一个实验品,如果一切能够回到最初的模样,她的脸奇迹般的泛起了红晕,眼睛里闪动着渴望的火光。

 

真的可能吗?灵修真的有用吗?安婧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啊,我们一会儿就有个小聚会,如果你有兴趣,我带你一起去见见我的师姐。你晚上有时间吗?

 

我?会不会太唐突啊!安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唐突啊,我们的姐妹会,大家没事的时候谈谈心,说说话,我这个师姐见多识广,就算交个朋友也是非常值得的。你去还可以帮帮我的忙,我们常常聚会的,任何人都欢迎。小瑶她们也会表演一些节目,她巴不得有人去看。

 

这样子啊,那我就打扰了,就算是为了看小瑶的节目我也一定要去啊!

 

小瑶好像听见她们聊到自己,从水边提着鞋子过来,开心拍手道,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吧,我的肚子都饿了,我们营地还有很多好吃的呢,我要给你我最喜欢的香茶,还要为你点上灵蜡,到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吧。

 

70

安婧跟着小瑶母女沿着河畔走入幽径,河流蜿蜒,小路也弯弯绕绕,在密林中延伸回旋。回头远眺,那白桥横卧在缎子般的河面上恰如一道精巧的白虹。

 

小瑶蹦蹦跳跳的时前时后,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安婧边走边聊,渐渐道路越来越僻静偏僻,藤曼攀爬,树木高耸,阳光在密密的叶子间洒下幽暗狭长的影子,泥土和腐叶的气味越来越浓郁,安婧发觉走了老半天也遇不到一个路人,奇道:“小瑶妈妈,你说营地的山路这么美,怎么走了这么久也见不到几个游人?”

 

小瑶妈妈说:“我们已经走到后山了,这里不是宿营地的管辖范围,从地图上也看不到的,自然来的人也少了。”

 

安婧心中莫名的忐忑,心想刚刚跟小瑶妈妈说参加聚会,还以为就在木屋周围,如果早知道要走出营地,就该跟尤瑟夫和吉蒂太太打声招呼,否则如同他们来木屋找自己看不到人,怕是会着急了。

 

她如此一想,脚步也就慢了下来。但见小瑶天真无邪叽叽喳喳地像只开心的小鸟,又看看身边的小瑶妈妈依旧不疾不徐,谈笑风生的样子,安婧的心又放了下来。心想大不了天黑前自己先离开聚会,反正只要一路顺着河就能找到白桥,只要看见白桥就不怕迷路了。

 

“小婧,你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了。”小瑶妈妈看出安婧的犹疑,细心地问,“林子里光线不太好,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害怕倒是没有,就是没想到这么远,我还以为就在我们住的宿营地附近呢。”安婧实话实说。

 

“这是灵修的地方,需要清静一些,你第一次来,不熟悉山路,所以会觉得走了很久。以后等你熟悉了,就不怕了,夜里一个人也能来回走。“

 

“小瑶妈妈,你可别小看我,我小时候就是在大山里长大,我的老家有条大青河,跟这里一样,到了晚上黑色的山林静得让人发慌,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怕。家乡的老人说,山妖山鬼都是人们的想象,谁越是担心,它们越是喜欢欺负谁。比如山鬼,只要把它们当作躲在暗处的野生动物也就没什么了。还有那些山妖,其实也就跟风差不多,它们动作很快,喜欢吓唬人,但是只要人没做亏心事,它们最多就是逗弄一下。

 

“哈哈,还真是,小婧,有时间你跟小瑶好好讲讲这些,小瑶晚上最怕黑,有时候夜里醒了都不敢自己去上厕所。”

 

“我听说有些小孩子能够感受到很多异像,但他们也往往是很有天赋的,甚至有超能力。”

 

“对,你说的很对。” 小瑶妈妈抬眼看看小瑶,欲言又止。

 

“到了到了,就在那里,姐姐,你看见那边黑色的铁栅栏了吗?我们就住在哪里。”小瑶跑过来拉住安婧的手。

 

安婧跟着小瑶紧走了几步,果然看见前方林间的小路豁然宽敞了,路右边出现了一座拱形的铁栅栏,栅栏两端是两根高高的石柱,顺着铁栅栏后可以看见一条齐齐整整的碎石头小路一直通向林子深处。

 

小瑶妈妈走到石柱前,探手打开一个方形的密码锁盒子,输入了一串数字。退后两步,就听得铁栅栏咔哒两声,两扇栅栏缓缓后退,大门缓缓打开。

 

安婧正想迈步,小瑶却拉住了她,“姐姐,你现在还不能走,一定要等到铁栅栏停稳了,还要再过三秒才能走进去。否则,门就会像个大蚌壳一样飞快合上,就算不把你夹住,前面地上的的防盗钉也可能把你的脚扎伤。”

 

“啊?这么厉害啊!” 安婧吓了一跳,心中不解一个灵修的地方,既然要请大家来聚会,又何必如此戒备?

 

小瑶妈妈等着铁门停稳妥了,率先迈步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安婧道,“小婧,你放心,我们进来就安全了。所有这些机关都是为了防范好奇多事的人而已。因为谁也不希望自己打坐的时候忽然被人偷窥或是打扰到。”

 

安婧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跟小瑶一起走过铁栅门。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铁门徐徐缓动,咔哒一声又关上了。

 

庄园里的树林跟前面河畔的野生林地颇有不同,大多是松柏一类,树干笔直挺拔。其他的树木的枝条都是经过认真修剪的,林间的空地也收拾整理过,摆放了座椅石凳间或有些树屋错落在松柏后。隔不了几米,路边就有一座黑色的路灯,好像是夹道的卫兵忠心耿耿地看护着这片密林之地。

 

自进了庄园开始,小瑶妈妈就不再说话,只管前面领路。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山坡上,这里有花坛有喷泉,还有几栋尖顶的灰砖石头垒砌的房子。安婧的目光被屋前的花圃吸引,花圃中如果种了奇花异草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花圃中没有任何花草,而是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转轮风车,密密麻麻极其鲜艳显眼。

 

而更有趣的是沿着石墙和花圃的石基摆放了许许多多的蓝鹭,大大小小,神态各异,一只只栩栩如生,毛发细腻,好像人一靠近,就会展翅高飞一样。

 

安婧几乎忍不住要去伸手摸摸那些蓝鹭,想看看它们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为何又一动不动,如果是假的又为何有的皮毛黯淡,有的毛发油亮生机勃勃?

 

小瑶指着红色风车边一只小蓝鹭说,“姐姐,这只是我的灵鸟,你说漂亮不漂亮?”

 

“哇,很漂亮啊,你叫它们灵鸟?”

 

“是啊,灵鸟是我们灵修的神鸟,等我十三岁的时候,如果我修炼的够好,我的灵鸟就会发光,那就代表着我是被大奘师选中的孩子,我可以成为大奘师身边的仙童。”

 

“可是这些灵鸟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它们是如何能发光的呢?”安婧问。

 

“这个普通人都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灵修到了天眼打开的程度才能看到。”

 

安婧听得似懂非懂,但看小瑶神情极是认真,显然对此深信不疑。这孩子才7,8的年纪就开始灵修,虽然也不能说不好,但是好像总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小瑶,你去去找姜姐姐,看看其他小朋友都准备好了没有,我这边先带安婧姐姐去见云姑姑。” 

 

小瑶妈妈转头对安婧又说:“小婧,你跟我来,看样子大厅有不少新来灵修聚会的人,我们正好过去看看。”

 

安婧跟着小瑶妈妈拾级而上进了屋,本以为里面一定布置十分讲究,却发现只是个宽敞空旷的大厅,大约有网球场大小,空高有三层楼的样子,巨大的长方形的窗户从天花板垂到地面,想来这大厅天气好的时候应该阳光非常充足。整个大厅里没有任何家具,地面上用金黄色的油漆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圆环,圆环的焦点上都是一个金黄色的实心圆点。屋子里大概有十来个人,盘腿坐在蒲团上围成圆圈。

 

小瑶妈妈为安婧拿来一个蒲团在最外圈的位置坐下,悄声说,"中间那位就是云师姐,你慢慢听,我去去就回来”

 

安婧听小瑶妈妈这么说,连忙点头。一直看着小瑶妈妈退身出去了,才收回了目光。

 

圆心中央坐着的云师姐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有点男女莫辨,只见她穿着一件锗黄色的袍子,一张瘦长的脸,鼻子欣长,左边的鼻窦上嵌了一个金黄色的小花。再看她眉眼细长,五官十分俊秀,嘴唇薄,嘴角微微上钩,下颚椭圆中颇有宝像威严的气派。

 

此刻云师姐盘腿端坐,目光徐徐环顾四下。她看人的时候,眼角下弯,似笑非笑,目光十分专注。眉心间点了个墨色,乍看象是颗黑色的水滴,细看水滴中似有纹路迂回,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在座的人在她的目光下,都敬畏地低下头。安婧也被云师姐看得全身发毛,只能低下了眼睛,目光滑落在云师姐胸前的三串镂空的玛瑙珠子上。

 

“好,各位,我们接着刚才的说吧,”云师姐道,“我常听有朋友给我说,他们的噩梦,不是死去父母亲人,就是丢失工作财产,又或是疾病缠身,总之一觉醒来,腰酸背痛不说,还要不断后怕,不断懊悔。我就感慨啊,人世间大家活的都太累了,因为我们在红尘中的担忧和恐惧太多了。造成了我们不管有什么样的事情的都会去担忧,都可能去恐惧,哪怕只是一个梦。而我看到别人的惶恐焦虑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长,所谓的灵修,也就是要通过修行让自己的精神和灵魂变得越来越强大,不再把尘世间的烦恼看得那么重。

 

我在山崖上看见天空中的白云,好像散落在天空中的羊群。好笑的是,我总是看见有人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对着天空拍照,甚至还有人把拍摄的晚霞也印成了相册。但我想,他们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天空里的云朵,变化万千,日日不同月月不同,就算是同一个地球的方位看到的云也都是瞬息万变。但是人啊却要执意要留下这样那样的瞬间。人生实苦,都是因为执迷,因为我们不肯面对生命的真相,生命真相就是流动本身,无论你记录还是不记录,无论你珍惜还是不珍惜,谁也不能改变生命稍纵即逝的本质。

 

 

 

71

 

很多朋友在问我,我们这个灵修到底修的是什么?

 

有些人天天把灵修挂在嘴上,他也不是真的了解,灵修究竟在修什么,是每天打坐的时间长短吗?还是每天做功课,做自省的时间?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也没有一个目标。

 

但跟着大奘师,会让你不再为了心中莫须有的担忧而烦恼,让你的内心强大,不会让灵魂因为他人的作为而飘摇不定,无所依持,这就是我们相信的正悟圆满。

 

我来到这里跟大家布道就是为了排除大家心中的困惑。我现在最大的感触就是大家让自己担忧和焦虑的能力太强了。如果你看清幻像,不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你的人生就没有那么多的困扰。

 

人不是因为没有烦恼才完满,而是看淡了虚幻,才能强大。大师不是因为离世才是大师,而是因为入世,他能掌控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所有的幸和不幸,他都能以最强大的灵魂状态去接受,这才让他成为了神!

 

所以成功的人,圆满的人,不是因为他生而幸福,生在一个好家庭,有爱她的家人,或是走到哪里都很顺,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有人帮,而是因为你即便生活不顺利也不会让心情受到影响。你就算有挫折,有磨难,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悲伤和焦虑。跟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想不开就去要死要活,自寻短见。

 

所以我们灵修的重点就是为了打开我们灵魂的第三只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天眼,有人说开天眼必须早修行,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增进功力。这话也对也不对,对于错过时机开不了天眼的人,修行更加重要,因为其实不管人生是怎样的,你过得好不好都是你的选择,如果你埋怨抱怨那都是因为你的修行不够,因为问题的本质就在你心里,就看你的心有多么清澈明白,你的灵魂有多坚韧和轻盈?

 

无论把我们放在什么样的处境中,我们都可以用同样的心态却接受和面对。人生的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这也是大奘师给我们的教义。过去我有幸在师傅身边,一年多的时间我增进了很多,我们挤在最差最脏又拥挤的小木屋里。而且是在地上睡觉,也没有洗手间和厕所,都是非常污秽和简陋的环境,但是就是要训练到自己能够忍受一切的物质上的不便利。现在你让我到大街上,直接跪在路上乞讨,我也是能够坦然面对,而且我要让自己的灵魂毫无惧怕,绝对不因为外在的困扰而自惭自贱。

 

所以灵修到后来我们就是要做到享得了福,也受得了苦。

 

记得有一次,大奘师让我们必须用双手去抓垃圾,在没有灯的情况下,用手去抓那种腐烂的东西,你们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这种场面你们现象一下,但是我们也都经历过了,坚持下来了。

 

对于初学者,也许是接受不了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所有的物质层面的世界都只是身外之物。

 

灵修就是要让你的灵魂强大到某个程度,让你能够超越尘俗阶段,世俗的人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灵魂和内心的极乐。不管它是处于一个什么情况下,即便疾病痛苦,牢狱威胁,比如我们的师傅,他全身的骨头都被锁住了,就是这样的状态,他依旧不曾放弃,这才是真正的灵修者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自己的灵魂强大,这是我们灵修的唯一有意义的。我们要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假的,都是我们大脑幻化的假象。尘俗都是不存在的,它们都是梦境的一种,只有自己的灵魂强大了,才能认识到世间的真相。

 

世界是不存在的,人生是一个谎言,只有你的灵魂的强大,才能获得正确和真实。

 

要知道自己与神同在,成为神最亲近的人才能成就不朽的灵魂。

 

人要活的轻一点,通透一点。我们要明白这个世界就是假的,尘俗上的一切就是一场游戏,你要让自己超脱出来,你的灵魂是不死的,你一直就在哪里,可是你被幻想迷惑,每天生活在焦虑和不安中。你的不幸就在于你的灵魂太柔弱,就好象一个柔弱的病人如何能跑马拉松,如何能够享受健康和活力的状态?

 

修炼灵魂并不复杂,你们来到我们这里,就是有缘人,你们要记住我们在人世间不过是替神玩一场游戏而已,赢了又如何,输掉又如何,结果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让灵魂看到事物的本质,别太入戏了,兄弟姐妹们,我们就是来体验世间的荒唐,就是来玩这场幻觉游戏啊....."

 

云师姐滔滔不绝,说话间,一群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子们排队走了进来,她们手中捧着银色托盘里,各放了几朵幽蓝如火焰的喇叭花和一杯清水。小瑶也在队列中,目光遇到安婧,只矜持一笑,依旧规规矩矩地守在队伍中。只见孩子们挨个儿将手中银盘放在内圈外圈每个人的面前。

 

孩子们放好盘子并没有离开,而是走进内圈,靠近云师姐坐成两排。云师姐双手合起,双目轻闭,默默诵念着经文。孩子们不知从哪里变戏法般的拿出了摇铃和手鼓,有的摇铃,有的打手鼓,有的做手印,小瑶和其它三个女孩站起身半唱半吟,举止端庄一丝不苟,小小年纪却进退有度,分毫不错。

 

云师姐对着四周众人微微颔首,朗声道:“各位都是有缘人,我们特奉上大奘师亲手种植的天堂蓝请大家品尝。每个人对致幻植物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之所以让你们尝试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实,也希望你们从中好好感受灵魂的狂喜和大悲,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幻境,只有看破了这一层,你才可能了悟灵修的真谛。”

 

说罢,云师姐自己先拿起银盘中的一朵天堂蓝放入嘴里细细咀嚼,目光逐一扫过在座众人,圈里圈外的打坐者都跟着去盘中取了一只牵牛花放入口中。安婧将花瓣送入口中,一开始入口气味甘甜,细细咀嚼又有些青涩,越到后来嚼着嚼着口舌发苦,下咽的时候还有些恶心。她担心自己不小心会吐出来,拿起杯子大口喝水将口中剩下的天堂蓝花瓣硬生生地冲了下去。

 

环顾周围,天堂蓝的作用开始发酵,有人开始傻笑。云师姐随便一个表情,他们都能笑到前俯后仰,眼泪鼻涕齐飞;也有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一会儿仰着脖子对着天花板,一会儿又突然90度弯腰对着地板;时不时不知道谁会发出欢快刺激的叫声,而他身边的人却开始嚎啕大哭......

 

安婧感到头晕乎乎的,手脚有些发软,全身疲惫异常。孩子们摇铃诵经的声音变得忽大忽小,她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摇晃着身体,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按下她的头。她看见地板上出现了很多黑点,细看那些黑点也蠕动起来像一个个八脚蜘蛛,看着让人头皮发麻。好在这些蜘蛛爬的慢极了,慢的好像时间都要停止了。安婧觉得自己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自己正坐在地上傻笑,而另外的一半自己飞出了躯壳,从天花板上往下看,时间和空间都变成了橡皮泥一样的胶状体,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蠕动着。

 

周遭的一切都看起来可近可远,睁眼变近,再一眨眼又变远了,这新奇的发现令安婧非常开心,她把大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试了一遍,几乎要爱上了自己刚刚发现的超能力。

 

咣当!大厅的门忽然开了,白色的耀眼的亮光中一个瘦削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步子很慢,慢得好像随时都要中止。但是他确实在靠近,安婧晕乎乎地看着他,半个灵魂困惑地跌回到躯体。她认出他是雷诺,依旧是白得透明的皮肤,还有微微卷曲的黑色头发,依旧是一副遥不可及的距离。此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目光滑过她的头发和脸颊,像是忧郁的蓝色月光,如此冷静又那么的柔和。

FionaRawson2021-09-07 13:45:23
很佩服你一点的就是,越是minor and nice的角色,比如小女孩和她妈妈,越能把我看得胆战心惊。
星如雨862021-09-07 14:31:29
高姐理论水平高,多点拨点拨,“胆战心惊”是指更有真实感吗?
浮云驰2021-09-07 14:45:37
我之前就觉的这对母女有点诡异,字里行间有种刻意的不舒服,果然是你有意为之。
浮云驰2021-09-07 14:50:34
大狗扑人那段超形象,我心里想想都觉得头发竖起来:)
Anthropologi2021-09-07 15:06:34
雷诺出场了!好激动!灵修写得身临其境,是不是平时就有这方面的研究啊?
FionaRawson2021-09-07 15:09:46
怎么说呢?类似于美国恐怖片和日本恐怖片。美国就是用直白的暴力血腥来吓唬你,你的是日本式的,表面平静如常,让读者在心底恐惧
FionaRawson2021-09-07 15:20:25
我本来也想激动,但女主在那种精神状态之下,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幻觉呢
浮云驰2021-09-07 15:23:44
对对,你这个比的太贴切了,这种日式的让人后脖颈子发冷的感觉
Anthropologi2021-09-07 15:36:51
妈耶,细思极恐!
Anthropologi2021-09-07 15:37:37
+1,就是这个感觉。高妹说得太好了
星如雨862021-09-07 17:01:35
谢谢高姐,这评价很高了:)
星如雨862021-09-07 17:06:39
陌生人太过热情了是让人不舒服,但是母女的人设又往往让人卸下戒备心,所以会有一种反差感。
星如雨862021-09-07 17:10:12
我小时候在公园里练习滑冰,忽然就一只大狗扑过来,当场就就吓趴下了,现在都还记得呢
星如雨862021-09-07 17:12:18
古妹还记得雷诺,太好了,再不出来晒晒,就该领饭盒了:)这个还没开始灵修,其实是吃了迷幻植物的精神错觉
星如雨862021-09-07 17:19:08
致幻药物是一类灵修者的入门体验,幻药的效果每个人都不一样,能数倍放大当事者的感官,极喜极悲都是一瞬间的事
星如雨862021-09-07 17:20:05
你写黑涩会的怕毒品啊,哈哈哈:)
FionaRawson2021-09-07 17:34:23
本来就是评价很高 ^_^
星如雨862021-09-07 17:43:33
阿弥陀佛,女菩萨慈悲:)
Anthropologi2021-09-07 18:03:27
果然让高妹猜中了!我是颜控,雷诺一出场就惊为天人阿。
拥抱哥2021-09-07 19:55:47
我的天,这几节里的灵修写得活灵活现的,这个云师姐讲灵修讲得真像是大师一般充满哲理和玄奥啊
星如雨862021-09-07 21:53:26
谢谢拥抱哥一路跟读和鼓励,开心:)《伦敦生活》里面也有关于心理辅导小组的剧集,灵修算是另类,具有强烈的宗教意味和神秘色彩。
星如雨862021-09-07 21:55:30
古美很有眼光,雷诺绝对是个大帅哥,还高冷
FionaRawson2021-09-08 06:47:56
"故事写到这里差不多人物都出场了",不是还要给女主安排个新的男主吗?我不喜欢雷诺,因为性格太墨迹。我觉得男人只要有了爱人,
星如雨862021-09-08 09:00:42
前男友叫莫涛,现在的雷偌敌友难辨.....”你的眼里只许有我“这类想法完全不现实,是占有欲太强的表现。
Anthropologi2021-09-08 09:19:17
我战队美男雷诺,嘿嘿。危险关系才吊胃口。
星如雨862021-09-08 09:28:13
就是就是,要么我花那么多力气写雷诺干啥,让他亦正亦邪,何如:)
FionaRawson2021-09-08 11:21:50
啊,莫涛!冤枉雷诺了。不行啊,我在爱情中的占有欲不是一般的强。老公不要说和其他女生,就是和男生说话多了我也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