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Mu2022-08-23 22:43:25

《乳房之诗》 

 

窗外,树叶在轻轻飘落。现在。我想抽支烟,

或者,听点音乐。我孤独是因为今天我们四姐妹

谈到了乳房。 

 

张玲,乳腺癌。宽大的衣服并没有出卖她。但她的一只乳房空了,另一只,

孤单地睡在腋窝下。

高慧芳身材高挑,秀峰是重量级的。飞蛾扑火躺在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臂里。

一年后乳房被那人老婆用刀捅伤。

黄金的酒杯已在生命中破碎。

刘秀丽,两只胳膊垂下来能遮住肚脐,人称飞机场。男人去外地打工,

至今爱归不归。

张玲小声说她儿子小时候捧着乳房吃奶的时候真可爱,就像在吹喇叭。

高慧芳幽幽地说她乳房上的伤疤自己都不敢看,哪个鸟男人还会喜欢呢?

刘秀丽说我都生锈了,连剃头的老三都说我不像女人。他妈的,

这世界没有女人只有乳房了。

说着说着,她们开始羡慕我,说我能写会说,长得又好,

追我的男人一定一火车。

说着说着,她们开始轮番抓捏我的乳房,狠狠地,恨恨地:

“骚货,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仿佛我的乳房是淫荡的。

仿佛我抛弃了她们。

仿佛我抢走了她们的男人。

仿佛我毁了她们的生活。

仿佛这样,就可以治疗她们的伤痛。

后来,她们走了。没人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回到自己房间躺下。

我抓住自己的乳房,哭了起来。 

 

窗外,树叶在轻轻飘落。现在,我想抽支烟,

或者,听点音乐。我悲伤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尽管,我有美好的乳房。

 

作者

 

《子宫之诗》  

 

终于结束了。

我的左脚还没穿上鞋子。右脚旁

是一只大号的垃圾桶。现在

我的小腹疼痛难忍,准确地说,

是子宫。它像水果一样,潜伏着危险,容易坏掉。

我站起来,

我感觉晕眩。

我听见医生正在喊下一个病人:

67号......

一个少女走进来了:

稻草一样的头发。苍白的脸。

“躺床上,脱掉一条裤腿......”

我慢慢走出去。

大街上的人可真多啊。

一群民工潮水般涌向火车站;

卖楼处,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挥动着拳头;

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洋餐店前,边用纸巾擦眼睛边打电话;

菜市场旁,小贩在哄抢刚下船的海鲜;

一个疯子冲着人群舞动着一面旗子;

几个从饭店出来的人摇摇晃晃沿着河边又喊又唱......

这是乱糟糟的星期一。

油脂厂的烟囱带着浓烈的黑烟捅进雾蒙蒙的空气中。

哦,你过去怎么说?

这令人晕眩的世界里,一定蹲伏着一个悲哀的母兽?

是的,她一定也有过波浪一样的快感,

有过阵痛、死亡的挣扎和时代之外的呼喊。

她分娩了这个世界但又无法自己处理掉多余的渣滓。

我在路边坐下来。对面

建了一半的地铁,像一条黑暗的产道,停在那里快两年了。

“没有列车通过,它的内心一定松弛了。”我想。

甚至,一些风也绕过它的虚空。就像

也绕过我们。

 

  《阴道之诗》 

 

昨晚,我的朋友在电话里,给我读一首诗:

“每阵风

都来到

每根枝条

可是我没有……”读到这里,她哭了。因为

她想起了她没有的东西

没有什么?哦

我知道她说的是:阴——道

是的,就是阴道 

 

就是峡谷,沟壑

就是贝壳、果肉、花蕊

就是香水或者,毒素

就是大海的入口

就是引力、饥渴

就是奴役

就是黑暗的、美丽的,地窖

就是抵达

就是月经

就是伤口

就是撕裂

就是婚姻

就是生育

就是高潮

就是性

就是命运

就是你,当然,也是我

而她没有 

 

我们总是,总是

试图打开锁孔:

想象、偷窥、战栗、满溢欢乐

总是试图进入,在爱或不爱之后

总是饥饿

总是想躺在这完美的乐土里,做梦

而她没有 

 

这上帝建造的迷宫

这必要的生命形式

这征服与被征服

这游戏者永恒的游戏

这一桩桩阴谋的工具

这隐秘的言辞:一朵夜晚的玫瑰被存入云雾

而她没有 

 

如同松弛的生活

我们也懂得时间于此的悲伤

峡谷里的每朵花

都会在某天燃烧,某天凋谢

被爱

被采摘

也会被穿孔,被刀割,被侵略,被践踏

而她没有 

 

“每阵风

都来到

每根枝条

可是我没有……”

那首诗停在那里,她挂断了电话。仿佛她的生命

也停了下来 

 

是的……

一阵恍惚的,欢愉的,悲伤的,风……

她没有

这美的,奇妙的,幸福的,悲伤的,愤怒的,时光隧道

而她,没有

 

注:就是“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