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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年三十
猪杀了,豆腐做了,厨房里囤好了冬日里少见的绿色蔬菜和干货,屋里屋外都清扫干净了,一切就绪,就等着过年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就是静悄悄的大年三十这一天给我的感觉。 那种等待好事降临的感觉真好。
三十晚上老家的风俗是本家的男人们聚在辈分大的人家一起喝酒。我们家没有老人, 辈分小,所以都是爸爸提着烟酒到别人家里去。 在家里留守的女人和孩子,做一桌子的菜,吃自己的年夜饭。记得桌上总会有一个大盆什锦凉拌菜,有红薯粉条有腌豆腐片儿条, 杂七杂八的蔬菜,用醋调味,清爽可口。
年夜饭桌上还会有果汁果酒。七八十年代的乡下, 集市上买来的果酒是勾兑的,酒精度低,很甜,但是跟果汁口感又不同。 男人们说起来很是不屑,那叫什么酒, 那就是糖水儿。
拖拖拉拉吃完年夜饭,还有个任务是包初一早上吃的饺子。饺子馅和面团白天已经准备好,饭菜下了桌直接端上来包就是了。 包饺子我手艺不好, 速度慢, 包出的形状也不好看,所以我们家我经常是擀饺子皮的那一个。 我擀饺子皮, 妈妈弟弟妹妹包,人多,一会儿就包好了。 这时候大概就是九点多了,收拾收拾, 实在没事干就睡下了。
大年三十晚上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我们是不知道的,一般会到下半夜,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睡着了。
童年里过年看春晚的记忆好像是没有的,也许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视。村子里有关电视机的最早记忆是跟电视剧射雕英雄传绑在一起的,射雕放映的时候电视机在村子里是个稀罕物,有的人家很少,我们家也没有。 到时间点儿会去有电视机的一个人家,他们家把电视搬到院子里,几十个人上百人围着一个电视看。 有点像现在的露天电影。
那家人做买卖, 是酿醋酿酱油的,院子里有不少储存酱油醋的陶制大缸,有关黄蓉郭靖老顽童老叫花子的记忆,就是在醋味浓重的夜色里诞生的。 记得当时射雕英雄传很火很抓人,很多人去看, 那首著名的男女二重唱 片头曲《铁血丹心》,“啊…啊…啊… 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雄壮激昂的旋律在黑漆漆的村子上空飘起, 曾经激荡了多少大人孩子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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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 辞旧迎新,起床后第一件事是放一挂鞭炮, 即所谓的开门红, 寓意一年红红火火,马虎不得。
家里我跟妈妈起得早,收拾早饭煮饺子。 放鞭炮本应该是男人的事。 爸爸三十晚上睡得晚,很难叫醒,叫得次数多了烦了, 放了话,谁放不是放。 弟弟胆子小,拿着火柴抖抖索索地一次又一次点不到捻子上。 后来妈妈干脆不指望家里的男人了,或者自己把鞭炮点了, 或者叫我去点。
高高挑起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红碎星星点点洒落一地,清冷的空气里飘浮着硫磺特有的腥气。 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站开一些竖起耳朵,村子里到处都是鞭炮声,或成片或成串或者就是孤零零的一朵,远远近近弱弱强强,层层叠叠,烟花一般,铺展开去。
放完鞭炮,吃完饺子,拜年就开始了。拜年是男人们的事情,一家之主带着家里成年了的男子,到辈分大的人家去拜年。小时候村子里拜年是会郑重其事地跪地磕头的,走家串户的男人们簇新的裤子,膝头沾上了黄土,就会有人打趣,哎呀呀,这是磕了多少个了?如果被打趣的碰巧是个年轻男人, 往往就会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家没有老人,辈分小,早年爸爸要到别人家拜年。 上了些年纪,就不爱出门了。 邻里的毛头小子们长大了,成家了, 慢慢地, 有人来我家拜年了。 “叔婶, 磕这儿了啊”, 等爸妈听到声出了屋, 男人们已经起身在拍打膝盖上的尘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