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逝,如之奈何.在虚拟之地,以不名之名,为之悲哀,然后将之忘却.
一
离开王八(WB)已经一年多.去年二月份开始,重新投入投资银行的血腥江湖,才发现昨日之我已经非我,而今日之事也已经面目全非了.一个月之后,我就再次退出江湖,然而WB也不能回去了,于是把出租的位于SOUTH KENSINGTON的产业收回,装修之,又用一点小钱,注册了一个小小的公司,开始了新的买卖生涯.
二
我的买卖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计算别人的钱.具体的内容,大概就是帮助数学不好的投资银行家们计算一下他们的投资的NPV(NET PRESENT VALUE).而这个计算的重点之重点,也就是公司营业额的99%,是帮江湖内的人士计算各种他们根本不懂也不愿意多花时间去弄懂的那些CDS和FUTURE和OPTION和X LOANS的真实价值.
三
我的买卖很复杂,因为需要人脉,不然的话没有客户.
四
我过去几年还是积攒了一点人脉的.包括天朝的朝廷里面,都还有一点小小的名声.他们教育子女的时候,偶尔会说,你看,数学好的人,再不济都可以帮人算钱.
五
我没有料到这一个小小的生意,让我作为旁观者,隔着安全的距离,目睹了五大投资银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灰飞烟灭.
六
生意兴隆,因为金融大坏,所以他们都想知道自己亏了多少.开始还有人想翻身,渐渐的这样的想法就少了,能够少亏一点就算是上上大吉了.我的收费标准,是合同PAR VALUE的千分之一.不要以为这是一个小数,因为涉及的PAR VALUE一般地说都是以10M作为计算单位的.
七
我渐渐的算得害怕起来.是替那些客户害怕.因为实在亏得太厉害了.因为FORTIS银行和与之合作收购ABN银行的RBS银行,有很多很多的富有的个人,家族,企业,机构,在一夜之间发现自己几乎一无所有.有些机构在这些地方的投资,居然出现NPV只够支付我的计算收费的事情.有熟人的熟人,在一夜之间,帐上的原来价值200M欧元的有价证券,只剩下10M的NPV.
八
年底了,有一天,一个电话从纽约打来.虽然我在英国和美国完成本科以后的学业,但是我有一个比较优势的地方,就是我会讲好几种语言,包括美丽的法语.他用法语跟我交谈,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干很累也很勉强.我算是认识他的,不熟,但是在华尔街上讲法语的人实在不多.我曾经跟一个法国银行的投资管理部门合作过,他们很早就知道麦道夫的那个金字塔不对劲,因为数字基本上是对不起来的,这个不需要微积分过程,简单的加法和减法即可.问题是居然没有人去做加法和减法,而选择相信麦道夫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和温和轻松的话.
九
我用一枝铅笔和一张白纸及一个计算器,大概算了一下.什么叫'万劫不复'? 那么多的家族,那么多荣耀的家族,那么多依然荣耀的法国家族,那么多我们经常可以在GALA晚会上看到的鲜艳华丽看过以后觉得浮生若梦的家族.他们,因为他,万劫不复了.
十
他很有礼貌地道了晚安,挂了电话.他一直是一个温和稳重的人,非常注重细节的,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对女人有着吸铁石般的魅力.
十一
不久我就得知他自杀的消息.他在他纽约的办公室里自杀了.如同他一向的注重细节,据说他为了不让自己的血流到地毯上,还特别在身边放了一个字纸篓,里面还仔细地铺好了不漏水的塑料袋.
十二
瑶池阿姆绮窗开
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
穆王何事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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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