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布拉
作者:彼岸
丹布拉是我的一位巴西女工,每周定时来我家里做卫生,第一次见面时,门铃响后我打开门,眼前只见一位小小个子的中年女人,乌黑的长发,小巧的脸上长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妩媚的阴影,脚上拖着巴西特色的厚跟木拖鞋。“Bom Dia!”问候以后,她进门到工人房更衣,随后她问清了做卫生用的清洁剂存放在什么地方,便征求我的意见:从外面的厨房开始打扫呢?还是从里面的卧室做起?很快,她就熟练地进入了工作状态,她把所需用的清洁用品放在一个桶里,工作做到哪里,所需的用品随手可及,不用来回跑动。我写东西、回邮件,中途去了一次Feira买蔬菜水果,她有条不紊、手脚利落地忙着。忙完以后她问我是否还有什么工作遗漏或需要做得更好?我对她的工作颇为满意,决定留她下来做长期工人。
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聊上几句,有一天,我问起她的家庭。
“我的丈夫四个月前,与人争吵时被人开枪打死了,留下了我和八岁的女儿,她常常和我要爸爸。”她说着,眼里盈满了泪水。
我的心里充满了同情,知道任何宽慰的语言都是不够的,但我们谈起了信仰,相信上帝的恩典会给我们预备最好的。我把女儿穿小了的衣服和鞋送给她,鼓励她保重好身体,用心养大女儿最重要。丹布拉牵强的笑容里带着伤痛,小小的背影透着坚强,我知道治疗伤痛是需要时间的。
三个多月后的一天,她突然忿忿地告诉我:“你能相信吗?我的丈夫生前居然还有一个别的女人,也叫丹布拉,和我差不多高,还生了一个3岁的女儿。这件事家里别人都知道,包括我的婆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上周才知道。这样的事你能相信吗?”丹布拉小小的脸气得发白。
“好了,我不用再伤心了。”
原来丹布拉得知此事后,为了要得到证实,她去找了那个女人。另一个丹布拉拉着三岁的女儿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那个死去的男人爱的是她,曾告诉她离婚后和她结婚的。我的那个丹布拉气疯了,冲上去给了她一个耳光,告诉她:“我才是他的妻子,他生前从未说过要分手,我们是有合法婚姻的,也是我亲手把她下葬的。”同去的朋友劝开了这两个同名女人为一个死去男人的争吵。但这件事对我的工人打击很大,她无法置信这是真的,因为她的丈夫死前没有任何征象,她一直对他的突然去世伤心不已,现在,不仅仅是伤心了。
她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说:“我真想问问他为什么?”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为什么?生活中有多少事是无法解释其原因的。我们每一天所经历的事、所遇见的人,我们的成长过程及背景,还有性格和人的本性,都可能是一种结果的原因。许多的原因,就是许多的原点,无数的原点连成线,就成了我们人生的轨迹线。只有在我们回首望去,细细地想来,才慢慢地明白为什么。但,对于结果我们只能无奈地去接受,曾经的为什么已不再那么重要了。在人生戏剧舞台上,只有不同的演员演绎着似曾相识的剧情,帷幕却永远不回落下。
一段时间后,丹布拉的心情似乎好一些了,打扮得更漂亮。她很勤劳,兼几份工作,也到餐馆做清洁。她说有很多帐单要付,必需节俭过日子。幸好女儿既乖又贴心,学习成绩全是10分,她为此很是安慰。我们楼的管理员是个单身男人,每次帮她买午饭,我便问她是不是有意和管理员好?丹布拉回答:“不错,他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虽然他表示可以养活我们母女,但我不想为了钱和一个自己没有感觉的男人生活,所以只能是朋友。”丹布拉的回答使我看到了这个貌似弱小的中年女人,在尝受了生活的打击后,没有被生活的困苦所压倒,而是很坚强地寻求正确的生活道路,靠自己的双手、靠劳动养活自己和女儿。我在心里为她的选择而高兴,并为她及她的女儿向神祷告,祈求神的恩惠眷顾这一对母女,让他们有一个安定的生活。
有一次丹布拉进门后,没有象往常那样更衣准备工作,而是站在那里神色不安地看着我,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我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周一至周五上班,所以不能来我家做卫生了,但她会介绍一个人来接她的活儿,她为此感到遗憾。我为她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而感到高兴,交谈时我想到了星期天,问她愿不愿意在周末工作?她说希望能每天工作,于是我们的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我不需要另找别人,而她可以星期天把她的女儿带来我家,我带着她的女儿一起去教会参加敬拜,我们为这样的安排高兴地笑起来。
现在,丹拉布越来越漂亮了,她说住家附近有不少男士向她示好,可她不着急,她要好好爱她的宝贝女儿,其它的事交给上帝。
“Deus sabe!”她乌黑的眼睛里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