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寻常的冬夜。大雪皑皑。我爱这大雪,天下能掉下来的白色东西,这是奇迹。我是在一个奇迹的世界里活着,感受各种各样平凡。水能流动,火那么烫,树木能燃烧,像长出叶子一般地能燃烧。还只能成为必然。男女之间能有爱情。但是电视那么可怕,宣言种种冒险和暴力、刺激。每一个身边的人都说“不想要平庸的人生”,要“超越自我”,小老虎,就在今夜,我关闭了电脑,突然悲伤。“自我”永远不能超越。我们的心智永远不比我们的肉身更神圣。
我们的身体在遇到我们之前已经经历了亿万年的命运。这副身体,看上去年轻又脆弱,其实已经先于我们得知了一切。它暗伏着疾病,穿着重重的衣服,走在街头,若无1其事,遵照我的意愿,冷淡地老去。遵照我浅薄的意愿……小老虎,我多么地可怜呀。
我很怕死,怕得要命,像是一个肩负使命的人那样怕死。是不是很可笑。这个世界强大坚硬,我们做到什么呢,进行一些消费,参与当前社会机器的运转,制造一些垃圾,生一个无辜的孩子,然后再死?说这些干什么呢。
我在写一些极私人的文字,像我个人的方言那样的文字。我写我的母亲,名字打算起为《给流浪的母亲》。我为此日夜激动,又为一些徒劳而悲伤,这些文字多么孤独。我写下它们,然后死去,任它在世间流浪,走向消失。有时候想:是不是该停止了?让一切只在我心里吧,让我怀揣着一切,强大地死去。死去,死去,老是说死去,又像是自己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一样。轻易地说死,真是不应该。很做作似的。
日日夜夜被一根针抵着,挟风裹雪的安静。最最静好的心愿和最最激烈的欲望并排躺着,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