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小说,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点经历。
我是一个中年理工男,北美生活多年,在公司是IT骨干。公司除了我一个华人外基本都是白人。大家待我都不错。
几年前夏天,当时我40出头,普通的一个下午,我忙着调试一些网络设备。这时办公室来了两个人,是一个大姐领着一个新员工逐个介绍。我的位置在办公室的尽头,所以介绍到我是最后一个了。到我面前时,我打断工作起身。大姐介绍说: 这是是YY,请多关照。
我定睛一看,是个看起来大学毕业两三年的年轻姑娘。她身材高挑,1米7多的个,穿一条蓝色长裙,穿高跟鞋几乎和我一样高。披肩的长发,五官有类似东方人的细致,形象气质都很好。我心里(也许脸上也是)微微一笑,想这样精致的白人姑娘还真不多见。于是两人互相Hello,礼节性地笑笑。我注意到她耳朵上和手上有些小的饰物。心想:这个姑娘毕竟年轻,她已经很漂亮了,工作场合穿着朴实简单些就很好,没必要刻意打扮。
然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被雷电一击的感觉,空气凝固了。你懂的。就这样过了也许5秒,也许10秒,因为大姐在场,气氛变得很尴尬。我心里想:这。。。这姑娘也不能永远这样盯着我啊。尴尬和情急之下,我绽放出一个灿烂又不露齿的得体微笑。她也有些尴尬地笑了。我往前一步伸出手礼节性地一握,并说了两句欢迎来公司的话。她俩转身走了,我的思绪则回到我的工作中去。
大部门的头头发邮件介绍所有新员工时,介绍YY是某大学国际关系专业毕业的。因为是在一个大部门下的不同的组,办公室又不再一起,除了一两个月一次的全员会议,我之后很少见到她。几个月过去,我把夏天的初遇逐渐忘记了。
一转眼过了元旦,公司开新年招待会,整个部门在一起吃些点心,互相拜年。在拥挤的会议室里,我正端着一些点心边吃边和同事说着话,突然有人在我身后说:sorry,同时双手紧扣住我的双肩要拉我闪开。我听着是一个女的,同时感觉到两只手在摸索我胳膊上本能绷紧的肌肉。回头一看,是YY。两人直视了几秒,互相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就继续和各自的同事说话了。
从那以后,我还是不经常看到YY。可是每逢有她在场的全员会议,我格外意识到她的存在。我想。。。也许她也没有忘记去年夏天的那次相逢。我忙着自己的生活,没有怎么多想夏天的初次相逢。这样的事情,一生也很少经历,一旦经历过是不会真正忘记的。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多年前初次见到初婚也是现任妻子。
关于夏日里的那次相逢,感觉就像是老好莱坞的爱情电影。如果作为电影拍出来应该是优雅自然得体,一气呵成,无需第二次试镜。我想,它的宝贵之处,就是传说中的初心吧。在没有任何功利目的,不知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背景和“条件”的情况下,那种“见到你真高兴”的感觉。
回到现实中来,我是有妻室有孩子的中年男人,她手上的婚戒也是明摆在那里。要说交朋友,除了10多岁的年龄差距,文化背景上的差距也是很大的。我在国内读书时,作为一个书呆子都不大会和文科的女生搭话呢。这小10多岁的白人文科女,和她说点什么好呢?
所以在少数能见到她的单位公众场合,我一直纠结是否要主动和她说些什么。由于先入为主的尴尬和偏见,除了一般打打招呼笑笑,一直到最后基本没有对话。同时她看来也是个和我一样敏感的人,我在场时她也不太自如。就这样,还是有几次短暂的瞬间她会给我一个灿烂的微笑。
一晃又过了半年,我从同事处听说她怀孕的消息。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涟漪那不是真的。同时我想这是好消息啊。在公司里给她的贺卡上,我写上了我衷心的祝福,同时解囊一点作为礼金。
这之后很快我就准备换工作到别的公司了。在公司最后一刻,我到她的办公室和大家逐一拥抱或握手道别。因为我在公司人缘不错,大家都很互相留恋,我感情上逐渐有点撑不住了。等我走到她的位置,她已经起身等在那里了。
”ZZ“。她完美地说出我的中文名字。考虑和孕妇拥抱比较不方便,我还是伸出手去,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从来没有女的这么紧地握着我的手。然后她低下头等我说话。我说的很简单:“祝福你!做父母比工作要累,但是完全值得的。我有孩子以后生活更充实了。她现在已经N岁了”。她笑笑没再多说什么。我的告别可以翻译为:大叔祝你好运!我之后看了看同事们给我写的离别卡片,她在上面写下了一串吻(XXXX)。
就这样我们从各自的生活中消失了。虽然还在同一城市里,但重逢的可能微乎其微吧。希腊哲人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假如某日重逢,估计也不会有那个夏日的那种感觉了。
人总要工作,养家,抚养孩子,照顾老人。至于那种感觉,既不能当真,也不能当饭吃,同时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想当我走到人生的尽头,脑子里給自己这一辈子过电影时,其中会有一个片段留给那个夏日里的美丽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