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悉尼来自奥克兰2016-05-29 12:30:23

美国越南华侨

2016年5月29日

秉叔是美国人。秉叔是越南人。秉叔是中国人。秉叔是潮汕人。秉叔是美国越南华侨。

19来岁的时候,秉叔在越南的丛林中打仗。

和美军吗?我问。

不,和越共。他说。

他们且战且退,一路向南。越共凶猛的兵力,不断向前推进。秉叔所在的部队,试图守卫河内,但防线很快崩塌。秉叔亲眼看到,一个电视记者在惊慌失措的人潮中,被流弹击中,慢慢地到在了摄像机前。他们的飞机,飞到附近海域美国航母周围,却无法降落。航母甲板上,满满地停满了飞机,和蚂蚁般蠕动的人群。人们不断地把停着的飞机,推入大海扔掉,试图腾出位置给后来的飞机,却怎么也来不及应对蜂拥而来的机群。秉叔的飞机只好离开。

秉叔流落河内,被迫步行逃难。他和十几个年轻小伙子一起,摸到一条小船,开始在海上漂流。一连20多天,他们喝自己的尿液为生。终于漂到了马来西亚,他们被安顿在一个难民营里面,等待,一年、两年。在将近两年的时候,秉叔被安排去了新加坡,接着又搭上了去洛杉矶的飞机。

落地以后,秉叔在洛杉矶待了一段时间,接着又辗转去了休斯顿,在那里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我刚刚说过,秉叔是越南人,秉叔是中国人,秉叔又是潮汕人。凭着这三者结合的努力、精明和天赋,秉叔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过了几年,秉叔盘下了一个华人超市。又过了些年,秉叔又买了一大块地,上面修了超市,建了商铺。秉叔的事业越来越好了。秉叔成了家庭,有了孩子,都成了美国人。

秉叔渐渐成了华人商圈的领军人物。当年周润发来洛杉矶,就是秉叔负责接待他们一行。2008年中国大陆发大水,中国领事馆号召捐款,把华侨领军人物找过去,秉叔第一个捐款,一下子就为领事馆打开了局面。

一天晚上,秉叔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光,想着自己50多年的生活,少小离开大陆,离开家乡潮汕,到越南谋生,丛林战争,到后来经历这么多逃难,一路颠簸到了美国。现在他在美国过得也挺好,要家庭有家庭,要事业有事业。可是自己将要在这他乡明月之下终老,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埋葬在这异国异乡?然而,哪里才是自己的故乡?和永久的栖息地?秉叔陷入了长长的思考。这恰如马未都先生所讲:少年逐利,中年逐名,老年逐得灵魂的安稳和平和。

秉叔不愿意信基督,不愿意认可自己生来就是罪人。秉叔的血液里,还是流淌着对中华文化的依恋和信任。他找到了一贯道,叩了108个头,加入了。

入道之后,秉叔愈发虔诚,在家里,把主要客厅位置,空出来,做了佛堂。秉叔开始吃素,常年吃素。秉叔开始组织人员“拓荒”,传播一贯道。秉叔的生活,一贯道成了主线。秉叔的面相日渐平和,慈眉善目,头发也掉了,传道的时候,宛如一个老和尚。

2014年的春天,我在洛杉矶秉叔的家里面住着。周日的时候,他家里陆陆续续来了一大批人。有男人,有女人。他们绝大多数,是越南人,同时也是中国人,潮汕人,也是美国人。他们忙着准备各种各样的素食,准备佛堂活动结束后,一同进餐。孩子们 在旁边嬉戏,学习国学。秉叔们开始焚香更衣,穿上道袍,准备开坛传道。祥和的诵经声很快呢漫开来。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悠远,清风布满空中,不是家乡,又好像家乡。秉叔们知道自己的灵魂归宿在哪儿,心里身外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