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进取2022-01-13 05:24:49

最想念的是那个远方的院子。

院子很小,比美国家中的前厅大不了多少。院子一角靠墙立着一个铁皮箱子,大小跟棺材差不多,风吹雨淋,却从未见人使用过它,我实在想象不出它的用途,也许是从什么农业机械上掉下来的吧。直到2015年夏天给F姊妹等人施洗的时候,我才看明白:原来是用来施洗的!箱子灌满了水,有点漏,但是漏的不厉害,两个弟兄站在两侧,F姊妹在水里躺下去又起来,代表我们与基督同死、同复活,做成棺材大小岂不正对吗?

除了这个箱子,院子里空无一物。但每年到了秋收季节,就堆满了L弟兄打回来的粮食,还有秸秆。秸秆很快就被拿到楼上厨房烧掉了。我在那院子里进进出出三年,吃过弟兄姊妹亲手做出来的无数顿饭菜,我却一次也没做过饭,惭愧。我洗过多次碗。冬天把手浸在冰冷的水中,猪油结成白色的固体,飘在水面上。洗几个碗就需要站起来直直腰,这时我便望见不远处的美丽山峰,郁郁葱葱,雨雾缭绕。

我们聚会的地方我数过,是12块瓷砖长,10块瓷砖宽,一块瓷砖大约15英寸见方,总面积是187.5英尺。Z姊妹姐姐的教会不要的长椅送给我们,取代了那些从2010年就在用的小板凳。长椅挤挤挨挨地摆了四排,前排的人膝盖离讲台只剩下三英寸的距离了。这个房间让我格外温暖,以至于我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想起它,心中都有一股暖流涌上来,我的属灵生命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长大的。我在这里被神的话语光照,被神的牧者浇灌,蒙受弟兄姊妹无条件的接纳。在我心中这个房间远胜过美国那些干净漂亮的教堂,感恩节、圣诞节那些装饰得华丽、摆满鲜花和美食的餐厅--那些地方对我来说代表挑剔、斥责、伤害、和不安全感,我甚至梦见师母站在教会门口不让我进去。但远方这个破败、肮脏的院子和房间,却好像小鸟的巢穴,母鸟温暖的羽翼--这就是天父的怀抱!我在祂怀抱里成长。

记得那年冬天的晚上,我们六个人围着电炉唱赞美诗歌,背后是刺骨的冰寒,胸前是电炉的一点温暖,我们一个紧挨一个,Z弟兄建议每人从诗歌本里选一首来唱。最小的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她是我见到的小孩可以重生的最有力的例证,她总是和她妈妈一起来参加主日聚会,但那天是礼拜三,她是一个人来的。她为什么来?她可以呆在家里和弟弟嬉耍,或者写写作业,看看电视。她是被圣灵催逼来的啊!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一圈轮完了又从头开始,每个人都是在用心唱,天父一定听见了我们赞美的歌声,一定悦纳我们真诚的敬拜。我的膝盖一边抵着这小女孩的,另一边抵着Z姊妹的,Z姊妹右边是Q姊妹,Q姊妹过去是她丈夫L弟兄,L弟兄过去是谁呢?记不清了。但那个晚上结束时我们互道再见时,我看见每个人脸上的平安和喜乐。我跟这些贫困山区的普通农民深深地连在一起了,我们同在基督的身体里。

如今渐渐步入老年的我已经不能忍受那种寒冷了。四面透风的窗户,关不严的门,但弟兄姊妹们好像都不介意,他们虽然也都冻得鼻头发红,却没有人关心一下那些打破的玻璃。终于我忍不住了,我买来玻璃,请人安上,又请Z姊妹的丈夫来修好门锁。但是很快玻璃又打破了,门锁又回到老样子。我们继续坐在寒冷中聚会。

我最盼望玉如来坐在我膝盖上。玉如坐在我膝盖上,我就暖和多了,这个散发出热量的小东西,喜欢把她冰凉的小脏手放在我手上,渐渐地我们两人都暖和了。她能安静听道,唱赞美诗歌和祷告时也知道从我膝盖上滑下来。感谢主,这世界这么大,愿意坐在我膝盖上的只有这个傈僳族小姑娘。我离开县城时她四岁,今天她应该九岁了。感谢我主我神,差派这个孩子来温暖我的心。她完全接纳我,对我没有半点嫌弃,还曾在我脸上亲过一口。我感动得要流泪。为什么今天我跟教会里那些台湾人不能这样彼此相爱?主啊,求你把我变成玉如的样式,有她那样的单纯,那样的交托,除去我的自我中心,好去爱我周围的台湾弟兄姊妹。

神为什么把我带到那个院子里去呢?就是要让我学习爱弟兄姊妹啊!我不能再找借口了,不能再怪罪别人了,我要主动去爱他们。玉如就是我的榜样!“你们若不回转,变成小孩子的样式,断不得进天国。”(太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