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哲学 - 哪么哏儿？ 来罘2020-03-07 00:06:06
1990年有一部好莱坞大片很火，片名叫Goodfellas。该片获学院奖六个奖项的提名，扮演黑帮虾仔汤米的Joe Pesci获得最佳配角奖。Pesci因该片爆得大名，以致于下了戏仍以汤米的脏话为噱头。一次接受David Letterman采访，Pesci面对镜头，手执大号雪茄（可惜，采访到中途，雪茄息了火），一付黑帮大佬的派头，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汤米的角色，成串的f-word夺口而出。他佯装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拉起西装衣领，蒙住脑袋，与Letterman一起逃离现场。观众席上笑声一片，搞笑的目的达到了，政治正确也照顾到了，Pesci不愧是奥斯卡最佳配角奖的得主。
舆论普遍认为，该片是最佳帮会影片之一，堪与《教父》比肩。其中一场戏已然成为经典，那场戏甚至有了专名，叫Funny how?，见下图。那几年，Funny how?， Did I amuse you?成为不少节目主持人搞笑的包袱。Youtube的商业模式成功以后，那场戏的视频在网上流传甚广，堪称脍炙人口。用Funny how作关键词，在网上检索一下，你会发现，有心人把那场戏的台词都整理出来了，一个字母都不差。
一个黑帮虾仔放刁耍混的片段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有道是，两极相通。从本质上讲，哲学家玄而又玄的坐而论道与黑社会刀尖上舔血式的逼问，是在从不同角度，透过不同现象，向同一亊物的本质逼近，什么是幽默？或幽默的本质是什么？
据说，这场戏是Pesci加进去的。Pesci自己说，当初体验生活时，他与真正的黑帮成员相处过一段时间，这场戏来自真实生活。短短的一段黑帮斗狠的对话涵盖幽默哲学的大部分内容，从幽默的本质，到幽默的产生，从理论到实践，都涉及到了，用来作为本文的总结再好不过。按理说，我们有必要正式引用这段对话。只是，它充满脏话，而且汤米使用的f-word还是带宾语的，连认真讨论过黄腔的人都难以启齿。我们退而求其次，把它翻译成方言，点到为止。这次拽一拽天津味儿（欢迎正根儿的天津人点化），原文附在注释?里，不怕脏的，您自己个对付。
[汤米讲了一通充满脏话的笑话，引得一桌人爆笑。]
亨利: [笑得厉害]哏儿，真哏儿。
汤米: 我哏儿？嘛意思？
亨利: 就是哏儿吗，你心了有素儿，那笑话，哏儿，你小子真哏儿。
汤米: 你嘛意思？ 是我嗦话的味道？还是嘛？
亨利: 哏儿，就是哏儿吗，你嗦笑话的味道儿，嘛都哏儿...
汤米: 哪么个哏儿法？我是嗦，嘛地方哏儿？
托尼: [有点担心]汤米, 介是奏嘛？介不是掰生吗？
汤米: 别打驳拦儿，他是个爷们儿，知道自个儿嗦嘛了。你嗦嘛了？哪么个哏儿法？嗦呀。
亨利: 你心了有素儿，你挺哏儿的...
汤米: 你的意思是...，我好好捋捋，保不齐我岔道儿了。我哪么哏儿了？我象耍猴儿的？逗你老开心了？叫你老乐了？合着我你妈是在介哈儿逗你老开心？你嘛意思我哏儿？我哪么哏儿了？哪么个哏儿法？
亨利: 我不知道，奏那嘛吗，你嗦笑话的味道嘛，哪么了？
汤米: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挑的话头，我哪么知道？你嗦我哏儿。[厉声]我你妈哪么哏儿了？我你妈哪哈儿显得哏儿？你嗦嗦。告儿我哪儿哏儿？
[空气长时间凝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亨利: [绷不住了]你妈滚边去！
[一片笑声，紧张解除]
汤米: 操蛋的玩儿，我差点唬住他！他差点草鸡了！个白活蛋! 弗兰克，他手哆嗦了吧？亨利，我就琢磨，你小子遭到盘问，会不会窜稀。
首先，什么叫拷问真理？这才是实质意义上的拷问真理，拷问幽默的本质。汤米对幽默意义的拷问堪称以命相叩。在这一意义上，哲学家的认真充其量是维护饭碗级的，而黑手党的认真是找茬杀人级的。哲学家喋喋不休地讨论什么是幽默，人们可能觉得琐屑，甚至无聊，而当黑手党拷问什么是幽默时，那可是要命的事，不由你不认真。
其次，汤米再三地问，我哪么哏儿了？哪么个哏儿法？这是在刨问幽默的意义，幽默的本质。到底什么是幽默？发问之前，一桌人笑的前仰后合，大家对什么幽默的本质都有基本预设，不是在特殊情况下，没有人会产生疑意。经汤米一问，人们沉默了，不是不敢说，而是真不知道。正如，在日常生活里，每个人都知道什么是存在，然而，当海德格尔问什么是存在时，人们普遍陷入困惑。
汤米倒是胸有成竹，大家沉默不语，他却把自己对幽默本质的理解抛将出来。我象耍猴儿的？逗你老开心了？这两句话虽然糙，背后的理却不糙，它预设的是源自古希腊先哲的优越论。正是这一理论预设让汤米感觉，亨利的笑透着优越感，进而感觉自己象个耍猴儿的，在逗他人开心。于是，汤米有了充足的理由表达不悦，甚至不悦到可能玩命。
再次，那场戏本身就是释放论的一个典型例子。汤米穷追不舍，非要对方回答，哪么个哏儿法？按弗洛伊德的说法，这是典型的心理筑坝。汤米是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他在不断制造心理紧张，最后紧张到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他是会为芝麻还是绿豆大开杀戒？到时候，是用酒瓶开人脑瓜，还是用左轮开人大腿？在影片中，这几件事他都干过，一桌人有充足的理由产生这种预期。
最后，在一桌人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亨利说了句“你妈滚一边去！”原话为，Get the fuck outta here，是句粗话。去粗取精，核心短语为，get out of here，核心意思应为，一边去，或别闹了。这相当于要求炸坝放水，如果汤米还不放水，那就真有可能见血了。汤米一笑，炸坝放水，紧张顿时解除，干戈顿成玉帛，于是，引来一片笑声。错位论对这场戏也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这场戏是典型的紧张的预期突然化为乌有。只是，错位论只聚焦于结果，忽略了过程，相比之下，释放论的解释更为贴切。总之，这场戏蕴涵着深厚的哲学意义。
在我看来，在评价各种理论时，怀特海的连续统概念适用于此。幽默是个连续统，各种不同幽默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试图用一种理论去解释所有的现象，显然是不现实的。在找到终极真理，如果能找到的话，之前，更接近真理的是，兄弟登山，各使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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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unny How对话原文。
(Tommy has just told a story that's cracked up the entire company of gangsters at a table)
Henry: (laughing hard) Really funny. Really funny.
Tommy: Whattya mean I'm funny?
Henry: You're just funny, y'know, the story. It's funny. You're a funny guy.
Tommy: Whattya mean? They way I talk? What?
Henry: It's just, y'know, it's just funny, you know the way you tell the story and everything ...
Tommy: Funny how? I mean, what's funny about it?
Anthony (Frank Adonis): (worried) Tommy, no, you got it all wrong ...
Tommy: Whoa, whoa Anthony! He's a big boy, he knows what he said. What'd you say? Funny how? What?
Henry: Just you know you're funny.
Tommy: You mean, let me understand this ... cuz I ... maybe its me, maybe I'm a little fucked up maybe.
I'm funny how, I mean funny, like I'm a clown? I amuse you. I make you laugh?
I'm here to fuckin' amuse you? Whattya you mean funny? Funny how? How am I funny?
Henry: I don't know just ... you know how you tell the story. What?
Tommy: No, no I don't know. You said it. How do I know? You said I'm funny.
(yelling now) How the fuck am I funny? What the fuck is so funny about me?
Tell me. Tell me what's funny?
(Long suspenseful pause: is someone going to die?)
Henry (cracking up): Get the fuck outta here!
(everyone laughs, the tension is gone)
Tommy: Ya motherfucker, I almost had him! I almost had him! You stuttering prick here! Frankie,
was he shaking? I wonder about you sometimes, Henry. You may fold under questio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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