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看过毕赣的《地球最后的夜晚》,电影好不好看,各有自己的感受和看法,不过令我印象深刻、让我饶有兴趣的,是其中毕赣写的一首诗:
用刀尖入水
用显微镜看雪
就算反复如此
还是忍不住问一问
你数过天上的星星吗?
它们和小鸟一样
总在我胸口跳伞。
因为今天是聊雪花,聊水,后面星星、小鸟、胸口就不说了,只说“刀尖入水,用显微镜看雪”。
毕赣很有才。简单一句“刀尖入水”,就让人想到老祖宗的“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
水,可以看做天下之至柔,让人感觉温暖、爱、同情心,刀,可以看做天下之至坚,代表着残酷、仇恨、暴力。抽刀断水水更流,刀尖伤害不了水,可以被水轻松化解。
用显微镜看雪,简单的一句话,平凡、枯燥的物质科学,和美丽、动人的造物艺术,完美结合在一起。
科学就是发现。从日复一日重复又重复的枯燥中,发现美丽动人的东西。雪花就是如此。
一说到雪花,我们自然想到“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是一个很政治的说法,关注点在政治。对于科学家来说,对于天真的孩子来说,雪花是美丽的,而且,这个世界,“没有一片雪花是完全相同的”。
就好像人们喜欢观鸟,去数一共发现了多少种鸟,科学家或摄影者,也可以去数,一共有多少种雪花。
我不知道最新的数据,但至少在120种以上。有120种以上,各个形状精美的雪花。雪花,雪花,并非徒有虚名,真得就像植物界的花儿一样,有好多图案。
只是有个共同点。都是以正六边形发展起来的(等于6个正3角形)。每一个雪花,都是雪晶结合在一起组成的。
每一个雪晶(Snow Crystal),就是一朵正六边形花儿,而且每一个都是个体(individual),和其他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真得找不出两片一样的雪花。
为什么会如此?
我们看看“雪花的人生”。(注意,雪花是一个或多个雪晶粘在一起组成的,下面我们就简单用雪花这个词好了)
雪花在没成为雪花之前,就是空气中的水蒸气。水蒸气中的水分子,像一群调皮的小朋友,在云中互相撞来撞去玩,遇冷后,就“没那么大力气”互相撞了,开始“抱团儿”。
他们“抱团儿”的方式,是组成正六边形。这种抱团方式,不仅可以铺平一个平面,而且“最省料”。首先是最核心的地方,组成正六边形抱团,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向外延伸。
等冷却到一定程度,抱团到一定程度,变重了,就开始下落。“雪花”就开始“出生”了。从下落到着地,就是她人生的整个过程。
在下落的过程中,每一个时间、空间,湿度、温度、空气压力都不一样的。随着湿度增加,雪花在正六边形上“生长”,在不同的温度、空气压力下,又继续突变出各种形状。
所以,每一片雪花,在下落中,是不断生长变化的,就像一朵花儿在逐渐开放。
正中间的那个正六边形,就好像一个花骨朵。
虽然雪花是在正六边形上延伸生长出来的,有一些基本形态,比如迄今发现一共120多种,但是,由于每一片雪花,在下落的整个过程中,所处的空间不一样,湿度、温度、空气压力不一样,所以每一片雪花,无时无刻不在改变,导致没有一片雪花是完全相同的。
即使两片看上去很像的雪花,也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异。拿到显微镜下看,差异就会放大。
世上可不可以有两片一样的雪花呢?
其实也是可以的。那就是在实验室里做。严格控制,一样的温度、湿度、空气压力等,那么你会发现,会有一模一样的雪花,像双胞胎一样,从“出生”到“成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至少从外形上,是一样的。即使放在显微镜下看,都是出奇的一致。那么,剩下若有不一致的地方,那就是她的性格气质这些属于精神领域的东西了。
一对双胞胎,外形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我们依然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不是看名字,而是看他们的性格气质。还可能一个挺笨,一个挺聪明对吧,还可能一个活泼爱动很外向,一个文静害羞很内向对吧?一个可能是学霸,一个可能是学渣对吧?
这个时候,他们一致的外形反而不重要了。我们看他们是两个人,完全是屏蔽掉他们的外形去看,否则就看不出了。
世界上的雪花也是一样。即使实验室里出来的看上去一样的雪花,依然是不一样的。
世上没有一样的雪花。雪本质上是水,只是将水用另一种我们看得见的形式显现。
这个世上不仅没有一片雪花是一样的,这个世上没有一滴水是一样的。我们看上去,每一滴水都一样,实际他们不一样。并不是一定要给每一滴水涂上颜色、穿上衣服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