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灯火2009-01-13 11:24:01
小时候的一些经历

“有什么好怕的?”“你到底怕什么?”这是我家人训斥我最多的话,但也恰恰是我不明白之处,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怕什么,早晨起来,太阳从窗棂透进来,一抹淡红,一切都宁静美好,我的心绪就象窗外的蓝天那样通透开朗,我很英雄地告诉告诉自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用怕,万事万物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惜一到晚上,仿佛换了一个人,我一定得粘在有人在的场所,呆在灯影里也不行。不知什么时候我会突然上来害怕劲,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我的胆小注定我扛不起一个家,我是少数喜欢与父母公婆同住的人,牺牲点个人空间或者受点委曲我都可以担当,我喜欢往人堆里扎的理由比较特别,人多处人气旺我不会害怕。

我父亲做水文工作,水文站都建在远离村庄的河边,父亲的足迹遍布整个呼伦贝尔盟,曾经在许多人烟不至的地方建立站点,没点胆量的人是做不了这份工作的。父亲的同事有好几个因胆量不够而得精神病的,伴随着大量各种各样传说。那年月我父亲为党工作很自豪,单位允许他雇用一个临时工,他从没雇用过,都是要我母亲免费帮他做一些工作,我母亲问他是否可以按临时工算时,他皱着眉说真是女人之见,国家有困难呢,你做这么点事就想向国家伸手啊?
        父亲对组织绝对服从,所以父亲工作的地方都是别人不愿意去或者担当不了的地方。我家的住房都是单位给的,自己没得选择,小时候我家没住过好房子,都是死过人的所谓凶宅,父亲什么都不信,每年水文资料汇总他要去总站整编两三个月,可怜母亲带着我和姐姐,点着昏暗的油灯,捱过每一个夜晚。我姐姐说她从没觉得害怕过,吃得好睡得香,小时候的事几乎都没记住,我却没那么幸运,记忆中总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这些记忆损害了我,到现在我仍然神经质般胆小。

我所能记住的小时候的事,无一不与害怕关联,即使现在想起来,有些事也仍然想不明白。四五岁时我经常在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在地下,就摸着往炕上爬,去过东北的人都知道,东北人家通常使用火炕取暖,几十年前还没电没暖气,家家都有炕,因为寒冷,往往会在走廊放一个夜壶,我记得我好几次摸到夜壶与门坎,就是摸不上炕,又困又害怕,最后是爬上炕了还是就地睡着了,我已记不清楚。这样的记忆有好多次,现在想起来非常模糊,不明白我那时到底是在做梦呢,还是真的夜里跑下炕了,还是魂跑下炕了,曾经问过妈妈我小时是不是睡觉不老实,经常掉到地上去,妈妈说她不记得我掉过地上,但我经常在夜里吭吭叽叽的,象哭又不是哭,她很烦我这样,说我小时不省事。

记得有一天晚上刚熄灯,外面的鸡突然嘎嘎乱叫,扑腾腾飞进屋来,妈妈点燃油灯,轻轻喊了几声姐姐,声音中透出恐惧,姐姐睡得很沉,妈妈推她,她仍未醒来,我倒是醒着,但不敢睁眼睛,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侵蚀着我,妈妈坐了好一会,还是端着灯出去了,她把鸡一个个捉住放进外面的鸡笼里,然后回来睡觉了。
        那时我家住的房子是当地最漂亮的雕花木板屋,典型的俄式建筑,妈妈回忆说住在那里时,她经常听到木板吱嘎的响音,夜里经常有动静。这所房子是苏联红军进东北时,一对苏联夫妻所建。夫妻很富有,安居乐业。后来中苏关系恶化,老头就回国了,只剩下老妇一人独自生活。时隔不久,老妇也不见了,人们就以为老妇也回国了。过一段时间,又有新住户搬来居住。一晃到了秋天,家家都起土豆,这家收拾地窖,意外地发现老妇还在地窖里,派出所立案,大概归于图财害命一类吧,但只能不了了之。搬进的人家不久就死了一个人,这所房子开始不安宁起来,几度易主,到我家搬进这所房子时,这里几乎成了禁区,周围人都知道这房子不好。

不久我家搬迁了,新居仍然不好,原来父亲的同事一家住在这里,同事与同事的父亲时常吵架,同事的父亲气不过,就在门外窗户根下用菜刀抹脖子自杀了。多年后母亲回忆说这是她住得最不安宁的房子,每天傍晚,天刚刚擦黑时她就觉得窗前有个影子飘过去,她说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因为搬进前她知道了那些故事,但在当时,她绝不敢表现出任何恐惧,我和姐姐都还太小。
        有一天几个小伙伴在我家玩,突然觉得谁踢我了一脚,感觉那只脚很大,伙伴中的领弟说她看得最清楚,是桌子下面放着的爸爸的雨靴踢了我,她站的位置刚好看到桌子下面的一切。那雨靴中无疑有鬼了,当即大家都不敢呆在屋里,跑到门外,伙伴们都回家了,只剩下我和姐姐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外,不知是谁敲家里的窗户,当当,当当当,好响啊,我和姐姐就哭起来。
        邻家伙伴胖丫来了,她说:我不怕鬼,就拿根棍子开门进屋了,结果转眼跑回来,说:真的有鬼,我也害怕了。姐姐说咱们去找妈妈吧,妈妈去卫生所给弟弟打针,我俩就一口气跑到那,告诉妈妈家里闹鬼了……妈妈听了很生气,说是别人乱说的,大白天哪来的鬼?根本就没有鬼!
        等妈妈回家,我们才敢跟着妈妈一起进家,妈妈对我们说:世上没有鬼,那敲窗的声音是鸡啄窗玻璃上的腻子发出来的,至于那大雨靴踢人,可能是你们看花眼了,雨靴子自己怎么会动?我拼命回忆,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一切都模糊起来,那只雨靴踢我的具体情形我竟然记不起来了,唯一能肯定的是我被踢了,被踢时我身边没有人,玩伴们离我有些距离。
      从此我怕上了爸爸的雨靴,甚至不敢看桌子下面,有次爸爸穿雨靴,我的心揪得不行,好象爸爸踩到了什么。

我家再次搬迁,住进刚刚盖起来的新房子里,我再没有过那种害怕的感觉,但我猜想我经历过一次鬼打墙,因为现在说起这些,都是多年前的往事,当时小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时我家住的牧场只有几十户人家,每家之间都有一定距离。每隔一段时间,场部就会放露天电影,那年月电影是人们最好的娱乐,家家出动,占位置看电影。我时常和小朋友们坐在一起,散场后一起走,到离家很近的岔路口大家分开各自回家,通常我刚好看到家里亮灯的窗户,就快跑到家,也就一百米远。
        有一次我也是往家里跑,跑着跑着,家里亮着灯的窗户不见了,我象无头的苍蝇一样,东跑跑西跑跑,不知家的方向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邻居大声喊道:那不是老红家的姑娘吗?在那干啥呢?我打了个激灵,发现我在我家东面邻居家的壕沟里(当时人为了防牛马通常在菜园周围挖沟叫做壕沟),一眼就看到我家亮灯的窗户,就赶紧跑回家了。事后我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我怎么会跑到壕沟里去,若不是邻居正好看到,估计我一夜也找不到家。后来看得听得多了,觉得我那次的经历象是鬼打墙,当时并没觉得害怕,只着急快找到家。

我父亲有很多传奇经历,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信的他,现在变得特别迷信,等有时间,写写他的那些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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