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深浅2009-03-08 19:11:42
《十样锦》

十样锦 作者:秦十六

春风静,宫帘半启,难消日影迟迟。听好鸟犹作欢声,睹新花似斗容辉。

  ——《长生殿》【南吕过曲-十样锦】

  世界总是不符合我们的梦想。无论穿越前后,出身都是无法选择之事。

  她穿成了冲喜小妾,摊上个病秧子夫君;虽没有复杂的多妻妾关系,却有着难缠的妯娌;长辈多有偏心眼,仆从打着小算盘。

  而这一切的算计,一切的掠夺,又都冠以“生存”为名,显得格外无辜。

  作为一个穿越者,成功与否不在于是否改变了环境,而在于能否借用这环境取得最大的利益。

  加油吧,夏小满同学。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1、无差别穿越

夏小满恍惚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句台词,“当上帝想要惩罚你的时候,他们会回答你的祈祷。”彼时她并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也不太了解这句话什么意思。

然而当某天她醒来,发现头下枕着方形绫枕、身上盖着撒花锦被、幔帐外一水古香古色的家具摆设时,这句话突然就浮现了出来。

在她遇到挫折和苦难时候,她曾一万次祈祷让自己穿越吧,可上帝从来没有搭理过她。等到她熬过了所有难关,终于盼来柳暗花明时,——她穿越了。

苍天啊,难道上帝在惩罚她么?!

为了验证这件事情,夏小满立即以无数穿越文为指导教材,检查了自身一番。

性别还是女人没错,不必变态。很好。

是大人身材不是婴儿,一步到位。很好。

没缺胳膊少腿儿,其实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残疾就很好。当然,如果是脑残……咳咳,反正她也穿过来吧,就挽救一个脑残的躯壳吧。

这么检查一圈,除了浑身乏力,没别的问题,夏小满松了口气。

也许,不是惩罚。

那就好。

乐观向上,积极进取,随遇而安吧。夏小满给自己打气。回得去,就当这是一次免费的梦幻之旅;回不去,就当免费的重生机会。反正是免费的,就让自己好过一点吧。加油。

她也发觉自己没有继承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所以现在,她必须得找人打听打听,她是谁,她在哪,还有……也是比较关键的问题——容貌。

夏小满挑开幔帐,心里暗暗念叨道:有人在没?拜托给我个镜子呗……

雕花实木圆桌上伏着个小女孩,瞧着瘦瘦小小的,一身青衫,梳着标准的小丫鬟团子头,巴掌大一张小脸,阖着眼,嘟着嘴,睡得正香。

夏小满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断那小孩子的美梦时,从一旁雕着四季花开的木质屏风后面转过个女孩来,十四五岁年纪,个子不高,眉目清秀,和那小女孩一样着青衣、梳双髻。她手里端着个黑漆描金的小茶盘,上面一个青瓷盖盅。

她进了来就瞧见桌上睡觉那小女孩了,把手中茶盘撂到桌子上,推那小女孩儿道:“豆蔻,醒醒!快起来,给主子喂参汤了……”她嘴里说着,下意识往床榻这边瞄了一眼。本是无心之举,却正瞧见了挑帘子往外张望的夏小满。

当夏小满和她视线对上时,俩人都是一怔。夏小满连忙挤出个笑容,脑子里飞快转着,想着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经典的,就说失忆了——这个其实一劳永逸,但是保不齐被人当了异类;时尚的,就是套话,从这群丫鬟嘴里套出来自己是谁以及家世背景——但是这个难度实在不低。

夏小满这边努力措辞中,那边那个女孩却是无比激动,一下子扑过来,抓住夏小满的手,惊喜的叫道:“主子,您醒了?!”说着眼里泛起了泪花儿。

“呃……这个……”夏小满还在权衡利弊,寻思是选择经典版还是时尚版。“这个……我……”

“主子,您不记得我是谁了是吗?”那个女孩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唔……”当有人替她做出选择时,夏小满却觉得非常诡异。她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女孩脸上写满了——呃,兴奋。

汗啊……夏小满一头黑线,为嘛她觉得那女孩这么兴奋呢?——我想不起来东西了你兴奋嘛啊?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夏小满决定勇敢的面对,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不记得了……你是……”

那女孩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回身冲刚刚醒来揉着眼睛的那叫豆蔻的小女孩道:“快去,请周婆婆过来,那药真灵,主子都忘了我了!”

豆蔻一愣,那女孩又催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了出去。

那女孩犹握着小满的手,满脸泪痕却是带着笑,喃喃自语道:“真好,主子,真好……”

小满不由打了个冷战,还被人下了药,不会是……窑子吧,最近看了好几篇都是女主穿成名妓红妓了,貌似现在青楼穿比较走俏啊……

这是穿到什么地方了?!

夏小满正胡思乱想间,屏风外又转进来几个女子,都是一水儿的素色青衣青裙,只在领口袖口绣着不同的花纹。

想来,这青衣是统一工作服了,估计那些花纹就代表了等级,或者工种。夏小满本就是个非常容易跑题的家伙,这会儿不自觉的又转移了思绪,开始研究人家的衣服来。

为首的老妪大约就是那个周婆婆,五六十岁的样子,略施粉黛,头上插着三支玉簪子,耳朵两边各一枚玉石塞子,打扮得非但不华丽,反而很庄重。

见那周婆婆并非是老鸨的打扮,夏小满松了口气,她实在没兴趣做什么绝世名妓。卖艺不卖身的有多少?年老色衰无出路的又有多少?名妓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那周婆婆脸上浮起淡淡的职业式的笑容,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只瞧着夏小满,缓声问道:“您……可还认得我?”

难得有人欢天喜地的希望她失忆,她怎能不顺水推舟一下?关键是机不可失。夏小满抬起下颌,装做茫然的样子——咳咳,那个,其实要不她也茫然——摇了摇头。

周婆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还记不记得,您自己是谁?”

夏小满继续摇头。

周婆婆笑容僵硬在脸上,像凝固的石膏像,而冰冷的目光就像X光,对着这夏小满上下扫描一番。半晌,她微侧过脸对身后一丫鬟道:“去回四夫人和二奶奶,说那药太霸道了,是不是给六爷服,还请两位主子明示。”她虽然对丫鬟说着话,眼睛却一转不转的盯着夏小满,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夏小满还是茫然,才垂了眼睑,不再瞧她。

那丫鬟低声问道:“可要请俞真人……”

周婆婆低声喝道:“糊涂东西,怎的能请俞真人?那不是明摆着要告诉他咱们信不过他的药?!”

那丫鬟唬的一缩脖子,忙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了。

其实夏小满后来并不是纯粹的茫然,而是没反应过来。她听了那两句话,心里转了几个个儿,夫人奶奶、俞真人、药?这个人、物设置,莫非是窝里斗?这身子的主人被人下药了?

N本穿越文骤然呈现在她脑海里。博览群书的好处是见多识广,坏处是你需要过滤太多信息……

于是直等到周婆婆那边都交代完了,她才勉强分析完所有可能的情况,然后,摸了摸小腹——她觉得被下堕胎药的可能性最大。

幸而小腹平坦,也没有任何痛感,她这才长出一口气,若是穿越了,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这身子骨都将是她夏小满的,她可不希望落个月子里的毛病十年八年好不了。

周婆婆当她饿了,便向一旁十四五岁那女孩道:“茴香,快去伺候姨奶奶吃些东西。”然后又向夏小满道:“姨奶奶宽怀,记不起也没关系,养几日就好了。”

“姨奶奶”三个字把夏小满雷了个外焦里嫩。

天啊,上帝真是在惩罚她啊,穿成婢女也比穿成小妾强啊!!!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2、小白鼠①

夏小满浑浑噩噩悲悲切切的沉浸在被雷状态中难以自拔,那周婆婆又说了些什么话她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直到周婆婆收了笑容,福了福身,向她告退,她才缓过神来。

茴香把盖盅交到豆蔻手里,送周婆婆一行人出去。夏小满这脑子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灵光了,耳朵也超级尖,捕捉到了周婆婆压低的冰冷的声音。

她冷冷的对茴香道:“瞧好你主子,有什么事及时去回二奶奶。你主子若真什么都想不起了,还得从头好好学规矩。六爷那边青樱也顶了三天了,你主子这两天身子好了,就让她过去伺候着。别怪咱们丑话说在头里,你主子现在不省事,你是干嘛的?上面可是有话了,若六爷要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跟着‘去’吧。”

夏小满吞了下口水。好像很复杂的关系。虽然她也是从底层小职员一步步混成中层小助理,办公室斗争经验还算有些个,但是一来这种经验无法百分百挪移,二来,谁稀罕和那些藤条一样纠结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八婆们斗来斗去啊!

唔……好好想想,那些穿越到社会底层的穿越女姐妹们是怎么混的来着?关键是那几个成功逃脱的案例……

茴香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不自然,见夏小满沉思着什么,忙过来推豆蔻道:“主子愣神你也愣神,还不快伺候主子喝参汤!”然后又向夏小满道:“主子可饿了吧,且先喝口参汤,奴婢这就叫厨下做些吃食去。”说着告了罪退了出去。

豆蔻忙拿了温热的手巾来伺候夏小满擦脸擦手,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刚见主子醒了,欢喜的傻了,主子莫怪。”

她稚气未脱,笑起来憨憨的,圆圆的脸上浮现出圆圆的酒窝,十分可爱。

“你叫豆蔻?”夏小满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掐她的嘟嘟脸。“你多大了?在这里多久了?”

豆蔻回道:“奴婢十一。奴婢伺候主子三年了。”然后端过装参汤的青瓷盖盅递给夏小满。

一颗鲜嫩嫩的花骨朵啊。夏小满叹了口气,十一,也还是小学生吧?三年前呢……黑暗的旧社会啊,八岁的娃娃就出来干活了。

她唏嘘了一回,接了盖盅喝了,有点苦,下肚之后胃里也十分不舒服。但参汤大补啊,她只好这么自我安慰了,无论何时身子骨是第一位的,养好了身子骨精神头才能想法子开溜呢。

豆蔻接了空碗,又端了花茶来给夏小满漱口,然后道:“主子觉得怎样?奴婢方才去叫周婆婆时,也叫人喊大夫了的。想必一会儿大夫就到,主子先躺会儿?”

夏小满掐了掐有些酸痛的脖子,摇了摇头:“不躺了。我……睡了多久?”

豆蔻回道:“算上今日是三天两宿。”

唔……昏迷了真久,估计这几天都是靠参汤吊着的,难怪浑身乏力——饿的。

趁着参汤的热乎劲儿,趁着自己尚有力气和精神头儿,夏小满打量了一番豆蔻,这娃看上去一脸老实相,应是极好套话的那一类人吧,不如现在开始身世咨询吧。

“豆蔻啊……”夏小满挂上应对客户时的职业微笑,非常温柔的道:“不知道为什么啊,我这脑子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这儿是哪里,我是谁么?”

豆蔻道:“主子服了‘忘忧散’,被药力困的。主子莫急,终会想起来的!便是想不起的,还有奴婢们呢!”顿了顿,又道:“这是咱们长生居。您是咱们姨奶奶。”

咳咳,跟没问一样。夏小满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依旧,继续用狼外婆哄小红帽的语气道:“嗯呐……那……这长生居又是什么地方?我是谁的姨奶奶?”

豆蔻像个小学生一样,有问必答,却是毫无拓展:“长生居是六爷的院子啊,您是六爷房里的姨奶奶。”

夏小满几乎抓狂,最终还是决定先解决个实际的问题:“豆蔻啊,给我取面镜子来。”

就算啥也不知道,最少的知道到底穿越成了什么模样吧。

豆蔻回身往梳妆台那边取了面背面雕着喜鹊登枝花纹的铜镜。

夏小满平日里就喜欢那些花纹繁复做工精细的美丽物什,因此拿了镜子先摩挲了一圈镜上的花纹,然后才翻开盖子。一见之下,却是呆愣,那不是打磨光滑的铜镜,却是玻璃镜面。

她第一个反应,是不是有人耍自己,像金凯瑞那部电影《THETRUEMANSHOW》。她迅速扫视一周,仔细瞧了每个可能安装摄像头的地方。

豆蔻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怯生生道:“主子……您……”

对。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夏小满拍了拍胸口,她竟然忘记了,还可能,有人在她之前穿来,发明了穿越文最常见的发家致富物品之一——玻璃。

“这……”她瞧了瞧镜面,不知道怎么称呼这种物质,这里也叫玻璃么?“这镜面,什么做的?谁发明的?呃……我是说,这种出现多久了?”

“琉璃啊。”豆蔻道:“发明?奴婢不懂您的意思。这物什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吧。”

夏小满点点头,那镜面确实没有现代的玻璃纯净,背面涂的不知道什么涂料,也并没有现代镜面那样清晰,看来是被穿越者发明出来的吧。

果然是有人穿越在自己之前。行,这么一来,唐诗宋词是用不上了,想来那些人人都会背的经典只怕早被之前的穿越者拿出来炒了,无妨,反正她本就会的不多;发明创造估计也轮不上她了,农业时代能被发明的估计都已横空出世了,也成,反正她当初看小说那些个发明不过瞧个热闹,记下来的不多,而且,那些到底是作者顺口掰的还是真能造出来十分的不好说啊,好么,她倒也省事了。

不过,要是啥都被发明了,她夏小满拿啥赚钱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得熟悉一阵子,看看都缺啥,咳咳,市场决定产品么……

夏小满这才认真拿起镜子端详这身体的容貌。

唔……这个容貌……很有安全感。她叹了口气,心底多少有些失望。

不是祸水确实很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以容貌通吃天下的女主文她见过不少,但她自恃没那个本事,还是安分些的好。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夏小满从前好歹也算个二流美女,就算不变漂亮,维持原程度也成啊,可现在这张脸,属于非常大众那种,可以说丢人堆里肯定找不出来,一点儿特色都没有。

罢了,只是普通而已,比穿成丑八怪强多了吧。人贵知足哇……

夏小满递还了镜子,顺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她虽是这么问了,却也没对豆蔻能回答上来抱以希望。毕竟古代女子很多时候就只一个姓氏,便是有闺名也不是丫鬟叫得的,怕是许多丫鬟也不知道。

谁知豆蔻却毫不含糊的回道:“您的名讳是,夏小满。”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3、小白鼠②

“我叫夏小满?……你确定么……”夏小满嘴角开始抽搐,再次细细扫了一眼周遭,真没摄像头?真没开玩笑?!

要不是刚才确认了镜子里的不是自己的脸,她真怀疑自己不是灵魂穿而是真身穿。

豆蔻回道:“奴婢岂敢骗您这个?您是小满那天生辰,您原还说过就因自个儿生在小满这日,便得了这个名字。”

夏小满由嘴角抽搐升级到帕金森浑身抽搐。她的生日,也是二十四节气小满那天。

看来,八成是,“前世今生穿”了……夏小满微微唏嘘了下,原来上辈子是小妾的命啊。

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瞧衣服,排除清朝;瞧家具,排除汉朝。可惜了,她夏小满就对这俩朝代的历史最熟,关键是汉穿和清穿看的最多。

“现在……是哪一年呢?”夏小满问。

“永宁十八年啊。”豆蔻回答,“今儿是十一月初九。”

永宁。没听过。咳咳,实际上她就清朝十二帝的年号背得下来。于是,夏小满又问:“国号呢?”

豆蔻显得有些困惑,夏小满又解释了几句,她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回答说:“大秦。”

夏小满又是一阵晕眩,有凳子有床,肯定不是她所知道的秦朝就是了,那么,不是被架空,就是另一个时空。

她问夏商周,春秋战国,豆蔻统统不知道。最后她问前朝,豆蔻高兴了,回道:“这个奴婢知道,是陈朝啊,奴婢虽然没读过书,秦主灭陈的故事却是听过的。太祖好生了得!奴婢能记下些,讲给您听?”

夏小满心道,我对历史没兴趣,只是确认而已。那不如讲讲这身子本尊的历史。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茴香便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三个女子。

三人都还是那身青色衣裙工作服。为首的女子有十八九岁的年纪,瘦高的身材,柳眉樱唇芙蓉面,是个标准美女,而且是一张“笑脸”——无论何时你瞧她总觉得她在笑,那眸子如同两弯明月一般,亮晶晶的,十分惑人。她紧走几步到小满跟前,福身见礼,然后诚恳道:“姨奶奶觉得如何?”

夏小满点了点头:“还好。那个,你是……”

茴香忙接口道:“是青樱姐姐。也在六爷房里当差。”

那青樱笑道:“姨奶奶既然把奴婢们忘了,就当今日重新认识奴婢们了。奴婢青樱是伺候六爷日常起居的。”说着回身指着自己身后那个圆脸女孩道:“这是采芑。”指着另一个女孩道:“这是采苓。她俩是伺候药、茶的。”

两个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都是漂亮娃,采苓要冷感一些,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采芑却十分可爱,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让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瞧了这仨人,再瞧茴香和豆蔻,夏小满很有挫败感,貌似拽出来一个都比她这身子漂亮些。不知道她这身子怎么混上的人家小妾,还是这六爷“眼光独到”……?==|||

夏小满本想说两句场面上的客套话,但因不知道这身子原版主人(以下简称“原版”)的脾气,也摸不清这些丫鬟的底,还是少说为妙,当下只报以一笑。

青樱又叫采苓采芑过来,将手中的食盒捧到夏小满眼前,打开来给她过目,是一份粥两份小菜。粥里加了小米,泛着黄;小菜不知道是什么,酱色,切得细细碎碎的。

青樱陪笑道:“因姨奶奶几日未进饮食了,这会儿还不能吃硬的、油腻的,便只熬了粥来。姨奶奶慢用,大夫已经请来了,稍后给您诊脉。”

茴香和豆蔻过来接了粥碗,青樱又说还要去照看六爷那边,带着两个小丫鬟告退下去。茴香向柜子里拿了个靠背出来,倚放在床头,扶着夏小满靠过去,然后端了粥碗来喂她。

夏小满满脸尴尬,实在享受不来这被喂饭的待遇,忙自己伸手接过来。粥大约熬太久了,抑或是故意熬得软烂的病号餐,口感不是很好,但这身子实在是饿了,夏小满虽然挑食,却也无从选择,只好微皱着眉头,勉强吃下去。

茴香见了,忙道:“主子忍耐些个,您得先吃这些养养胃,方能吃些荤腥。章婶的手艺自然没您的好,您且将就一两日。”

夏小满的注意力都在费力吞咽那粥上,也没太留心她的话,只随便点了点头,半晌忽然反应过来,端着粥碗傻在那,咔吧咔吧眼睛带着些许惊恐的问:“我会做饭?”

茴香点点头,笑道:“主子原先喜欢亲自下厨做菜做点心给六爷,章婶都极是佩服您手艺的。”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在低头看看粥,原来“原版”是厨艺高手啊,惨矣,就她自个儿那“厨艺”怎么冒名顶替啊。

她虽然会做饭,但都是炒些家常菜,而且只能说是——能炒熟,有放盐,却基本谈不上美味。>_<|||

唉,早知道能穿越,她就下功夫学厨艺了不是,搞不好还能出去开个饭馆发财呢!现在没处买后悔药去,现学也来不及了,只好一股脑推到失忆上吧。

失忆了,做饭也不会了,这个……也算正常吧?

想罢,她故意叹了口气:“唉,我会做饭?我是什么都记不起了。”

茴香嘴上安慰说“主子莫急……总会想起来的……”,脸上却明显露出了失望又惋惜的神色。

瞧这丫头的表情,大约尝过“原版”做的东西,貌似还挺难忘,唔,“原版”应该手艺不错。夏小满心道,幸好老天给她个失忆的由头,不然真叫她硬装原版,哪天做出道菜来,大家一尝,嘿,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不露馅就怪了!

露馅然后就是敲死?活埋?浸猪笼?夏小满一身冷汗,只想着赶紧问问“原版”还会些什么,自己加小心就是,“唔……那我……还会……”

她转念一想,不如直接问个彻底。虽说这个茴香看起来比豆蔻精明几个档次,套话可能会比较吃力,可她不能这么俩眼一抹黑的等着细水长流的了解这家历史,反正她的失忆是官方鉴定的,也赖不到她什么。

于是,她决定大胆的询问原版的一切。

然后,她真就开始问了。

再然后,她发现茴香十分有说书人的潜质。

再然后……她发现自己仿佛一步步走进雷区,惊天雷、滚地雷,一波一波侵袭而来。

她,已经不是被雷得外焦里嫩了,而是被雷得渣渣都不剩。

她的新身份可以简单的用一句话囊括:年府六爷年谅十四岁时候娶的冲喜小妾,嫁入在年府已五载,现年二十,无子嗣。

夏小满终于知道为什么这身体相貌平平还能被弄来当小妾了,原来是当初年谅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一个游方道人为其起卦,得一生辰八字,言说寻此女冲喜可救,年家按图索骥,才觅得“原版”,买来做冲喜丫鬟。“原版”是因冲喜果然有效,才被抬举成妾的。

这年谅是个病秧子,现今年龄是十九岁,药龄却有十七八年了,基本上是林妹妹那个级别——打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他乳名叫“永寿”,住的院子叫“长生”,搞这么威猛的名字来震慑,就是怕他英年早逝。

而现在,这个多灾多难的病秧子正躺在病榻上,处于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4、小白鼠③

若问年谅、夏小满两口子连续昏迷事件,其实是一个这是个比算卦啊、冲喜啊还不靠谱的劣质玄乎故事。

没错,不是玄幻,是玄乎。

这永宁十八年年中时,年谅又病倒了,又是五年前那种状况,病入膏肓药石无效。年家人想都没想就去找五年前那个神奇道人了,那还哪里找得到?!最后无奈之下只得请京畿附近香火最盛的、号称能通神鬼的玉仙观观主俞真人来瞧瞧。

这俞真人进门就说妖气缭绕,然后锁定目标——刚被年谅收了房还没开脸的丫鬟青槐,说她身上附着妖怪。这青槐本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被灌了一碗符水,硬生将那孩儿打了下来,竟然是个长了尾巴的怪胎。青槐又惊又怕,又因血崩,未几便死了。

其实故事到这里,都不干“原版夏小满”什么事,可这娃倒霉催的啊。

本来年谅都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不知道怎么,听了青槐一声惨叫,忽然就醒来了。(听这句的时候夏小满也一激灵。咳咳,当然,年谅的醒来也可能和鬼怪无关,主要是那叫声太凄厉了,有可能他是吓醒的……)

醒来就醒来吧,这年谅就是年轻冲动啊,非要下地去看青槐,谁劝也不听啊。这一旁值班守护的“原版夏小满”按他不住,他这一下子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那泡久了药汤的身子骨实在脆弱了点,先一下子摔断了腿,然后磕了后脑勺,陷入昏迷。

“原版”这就因看护不利,被判渎职罪。

只是年家人现在还没空发落她,眼下又有妖怪又是年谅昏迷的,他们忙不迭请那俞真人做法驱魔、医治昏迷的年谅。

法事做起来了,俞真人又说年谅是情障,然后拿出一包所谓的“忘忧散”,声称年谅服下后就可忘记孽情便可痊愈。

年家人瞅着这包药犯了难,心里是有九分信服俞真人的,但还有那么一分,因为前面横死的青槐而动摇起来,谁也不敢贸然拿了那药给年谅服用。

就这样,被定罪而未量刑的“原版”就被推了出来,作为试药的小白鼠。

“原版”古代女夏小满被灌了药就昏睡过去,直睡了三天两宿,醒来的,就是“新版”穿越女夏小满了。

封建愚昧害死人啊。——这是夏小满听后的第一感想。

过后她自己都纳闷,怎么没当自己穿到玄幻了呢?大约是这个神棍道人的手段太低劣了吧。总觉得这事要不是那道人动了手脚“狸猫换太子”,就是他点子正赶上了青槐的孩子是返祖了。当然,她还是觉得,九成九是前者。

只是,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弄错了,死了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就算是丫鬟养的也是正经骨血,那道人非被扭送官府不可。还有那“忘忧散”,怕就是毒药了,可那本是要给年谅吃的……若毒死了年谅,那道人还活得了?!

或者……是什么阴谋?

夏小满只觉得头疼欲裂,苍天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被搅合进这儿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会儿她连挠墙的力气都没有了。穿越于人家是中大奖,而于她,是惩戒。

还好,她还不算倒霉的太彻底。

因为年谅身体不好,所以一直没有娶正妻,就她这一个姨奶奶。也没有通房丫鬟屋里人什么的,那个叫青槐的丫鬟是今年才收的,尚无身份,本是要等生了孩子才给开脸授身份的,可惜,母子俱亡。

所以,现在,她,夏小满,是年谅目前唯一的合法配偶。

如果没有爱,有身份算是一种……呃……立足的基本要素吧。夏小满拍着额头。其实最严重的是卖身契问题。

她被卖来冲喜,又能被年家拿来试药这么对待,应该是卖的死契。那么,就算将来年谅挂了,她也没可能被遣散出去,只会在这家为奴为婢做工做到死为止。逃走,可以,但是做逃奴的后果很严重。叫主人抓了被打死是正常的,要叫别人抓了被卖被怎样都没处说理去。

人权这个东西,现代少有,古代呢,是压根没有。如果想逃走,就必须想法子解决户籍问题。

夏小满愁容满面,没法子,只得不断安慰自己,急不得急不得,先看看环境再说。

茴香看自家主子脸色不虞,忙道:“主子身子还不爽利吧?先躺会儿吧……大夫这就来了。”

她是需要躺会儿,她觉得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茴香把幔帐放了下来,又把夏小满的一只胳膊拿出来放在幔帐外头。

片刻听得衣袂悉索,一位老者咳嗽两声,然后温热的带着硬茧的手指便搭上夏小满的脉门。

那位老大夫诊了一会儿,又问了她身体自我感觉,夏小满一一答了。老大夫说了些肺火旺肾水不足之类的、夏小满一句也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反正最后的总结陈词是:“请您放宽心养着,先吃两副药看看”。

夏小满叹了口气,这会儿也只能放宽心了,不然自个儿得先被自个儿郁闷死了。她这边嗯嗯啊啊的应了,那边茴香带了老大夫下去领银子开药了。

夏小满翻了个身,侧躺着,就觉得脖颈上带着的设么东西,贴着胸口的滑了过去。她隔着衣服捏了下,圆形片状,可能是块玉吧。

呃……传说中的灵媒……或许是块大众穿越道具……

夏小满拉开领口,正要翻了那东西出来瞧瞧,忽然茴香带着两个十五六岁的青衣丫鬟进了来。茴香这进了门就过来搀扶夏小满起身,嘴里说:“二夫人遣青棉、青榕两位姐姐看您来了。”

两人衣服上的花纹同青樱一样,想必也是头等的丫鬟,不知道这二夫人又是谁,既然茴香要扶自己起来,自然有她的道理,夏小满想罢就着茴香的手就要起身。

那两个丫鬟忙抢步过来,按住夏小满躺回床上,口中只道:“使不得,姨奶奶躺着就是。二夫人听说姨奶奶醒了,打发奴婢们来探望您。瞧着您神气还好,您可觉着好些了?”

夏小满也不说话,只笑着点点头。那两个丫鬟又问了一番,叫青榕的那个向茴香道:“二夫人吩咐了,姨奶奶这边要有什么缺的,只管咱们那边要去,别往东院那头报了,省得多事。药也是一样。”

茴香点头应了,又悄悄冲夏小满使了个颜色。夏小满会意,忙笑着谢过两人。

青棉和青榕小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这二夫人似乎对“原版”十分不错。夏小满不由有些好奇,问道:“这二夫人是……?”

茴香笑着回道:“二夫人和咱们先头的大夫人十分要好。后来大夫人殁了,六爷还小,二夫人还带过六爷一阵子,到了六爷上学堂了才搬出来长生居住的。二夫人待六爷,待您,待咱们长生居的人都是极好的。”

夏小满点点头,终于问到了正题:“咱们家,拢共多少个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5、大宅门①

十六的话:

咳咳,抱歉哈,必须得把那一大家子人交代出来,我已经压缩了N次了,最后还是这么多……

泪奔……

不敢奢求原谅啥米的,只弱弱的要求,拿砖拍我的时候请轻一点,给我留口气继续码下去,是吧……

无力的爬走……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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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太爷当年是状元及第,如今是致仕了的翰林学士。年老夫人是正牌宗室郡主——虽然和当今天子的血缘关系稍微远了点儿。

老两口有五子二女,其中长子、四子、五子和长女是嫡出。女儿都嫁人多年不必提,大老爷年崴和五老爷年岌都阖家在外地任上,二老爷年岿英年早逝,在京的只有三老爷年崇和四老爷年岧。因“父母在,不分家”,大家还住在一处,由嫡出的四房当家。

年谅是大老爷年崴的长子,因其生母嫡夫人郑氏先头夭折了三个孩子,所以他虽然是嫡长房嫡长孙,但在这一辈儿里却行六。郑氏诞下年谅后落了病,没几年就殁了,大老爷续弦佟氏夫人。年谅因体弱被老太爷老夫人留在京中,所以父亲放外任时,他也没跟着去。

年谅这一代“言”字辈的共有男孩十四个,女孩九个。其中出了个皇妃,三小姐年语。她是四老爷年岧的嫡长女,十年前被选入宫中,相继生养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现已升到了淑妃,荣宠非凡,风光无限。

这是继年老太爷娶了郡主后,年家再度成为皇亲。只是因着大秦祖制的一些防外戚潜规则,宫里后妃家人皆是只赏器物不赏官位,所以满门子弟也没能因着这个淑妃娘娘而受什么仕途上的恩惠,现下“言”字辈的前四个男孩都是科举出身,一级级熬上来的,现都在六七品官上晃荡。

但因为年老夫人是宗室郡主,依照大秦律,郡主的嫡系子孙都是有赐爵位的,这种赐爵并非父殇子继,而是出生就带有的,并且逐代渐削,五代而斩。到“言”字辈才四代,所以这几个嫡系长孙——长房嫡长子六爷年谅、四房嫡长子二爷年证、五房嫡长子八爷年谱身上都有着辅国尉的爵位,社会地位还是颇高的。

四房当家,所以四夫人胡氏管着内宅,她的两位嫡子媳妇——二爷年证嫡妻沈氏和四爷年谨嫡妻石氏,帮忙协理。四房的庶出子,三爷年讯外放为七品知县;九爷年诰去恩科秋试中举,准备明年殿试;十二爷年谔和十三爷年课年纪尚幼。

除了当家夫人奶奶外,府里地位最高的女性反倒是寡居的二夫人高氏。高氏出身书香门第,其父也曾是翰林学士,同年老太爷是故交。年老太爷和夫人本就十分喜欢知书达礼的高氏,而在二老爷年岿死后,她带着女儿守了多年,老两口心里也就生出份怜惜,待她也就越发好了。

二老爷没留下儿子,和高氏只得一个女儿,大小姐年诺,现已嫁到玫州望族胡家为嫡系孙媳——四夫人胡氏也出自这个家族,却是旁支。年诺的夫婿年不过三十就已是四品官,是有秦以来少有的精英,便是冲这金贵夫婿,年府上下也是没人敢怠慢二夫人的。

三房相对而言要弱势得多。三老爷是白身,原是料理些祖产铺子,现在专心吃喝玩乐养老;三夫人出身不高,又是没有儿子的,把几个妾生的儿子养在身边。三房大爷年诀考中武进士,现在在辽州军营讨出身;五爷年访和七爷年谊也都没功名,帮着三老爷料理产业。

*

通过茴香所说,夏小满大致总结的年家现状,大宅门,人很多。

不知道是身子还虚,还是听了太多话脑子有些木,夏小满现在就觉得十分困倦,而茴香犹在说着:“咱们家夫人奶奶性子都好,独一个五奶奶,着实不好相与……”

夏小满正要打断茴香的话,叫她明儿再继续,外面就又来了探病的。二奶奶房里的青杉和四奶奶房里的青桉。

与其说她们是来探病,不如说是来替自家主子查看那“忘忧散”的药效。那个周婆婆也跟着来了,还是半死不活的笑容,目光闪烁。青杉青桉才笑眯眯的说了几句话,那边熬好的汤药就送上来了。

夏小满并不情愿喝药,一来她本身就怕苦,再来多少也是怕那药里加了“料”——虽然这从逻辑上也许并不成立,但是被灌过药的身体多少有些心理阴影。可她再不想喝,也没辙,仨督察在那里啊,周婆婆、青杉、青桉都瞅着呢,她怎么可能不喝?

夏小满闭上眼睛,猛抬了碗一饮而尽,嘴里胃里满是苦涩,她眉头拧到一块儿去了,直咂舌头。茴香忙不迭捧了个小果匣子递过来,夏小满抓了一把蜜饯塞到嘴里,才压下去那恶心的味道。

青杉青桉并周婆婆也没多呆,又问了几句,大约得出了结论吧,她们告退下去了。彼时已经是天擦黑了。

夏小满说困了要睡,茴香忙拧了温热的手巾给她擦脸,又喊豆蔻灌了汤婆子放到被窝里,然后服侍夏小满躺下来,放好帐子,熄了屋里几处灯火,只留一处备着夜里起身照明用。

屋里暗下来的那一刻,夏小满忽然有点恐惧,忙撩起帐子,喊了声“茴香”。

茴香正在往对面的矮塌上铺自己的被褥,听到主子叫她,忙回过身,问道:“主子要什么?”

夏小满见她在铺被,一愣,便问道:“你也在这里睡是吗?”

茴香点头道:“奴婢睡这里,豆蔻睡外间,主子有事招呼一声,奴婢就过来伺候。”

夏小满“嗯”了一声,她本来想叫多点几盏灯,亮堂些自己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现在有人和她一个屋子睡,她胆子就大了些,于是也就不用点灯了。

茴香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又问:“主子现在……是要茶么?”

夏小满笑了笑:“不了,睡吧。”说着自己躺下了。茴香忙过来替她掖好了被角,掩上帐子,收拾妥当才回去睡觉。

夏小满听着茴香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却怎么睡不着,想起很多很多人,喜欢的,甚至不喜欢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在她眼前走过场,让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想回家,非常想。

她翻了个身,然后那个脖子上的饰物再次引起她的注意。屋里暗,她没有把它拿出来,而是伸手隔着衣服握着它,开始祈祷。

如果是你把我带来的,那就请把我带回去……

如果不是你把我带来的,那也请保佑我吧……

总之,那啥,你TMD得做点啥吧?!

咳咳,这确实不是极其庄重的祈祷,但夏小满仿佛得到了某种心理暗示一样,没有数绵羊,也没有数山羊,什么羊都没数,就睡着了。

*

睡觉睡到自然醒,打夏小满上班开始就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她住所离公司实在不近,每天早上要做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为了避免遇上上班高峰期路上车多、车上人多的状况,她常常五点多就起来,六点半之前就出门。强大的生物钟使得她每天定点儿就会醒来,即使周末,即使精神特别放松,也是一样。

到了这个世界,不知道是生物钟出现时差了,还是这个身体没有恢复过来,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床边齐刷刷站着俩古装丫鬟,心里嘀咕句“苍天”,看来还没穿回去。

茴香豆蔻两个本来见主子一直睡着,十分担心她又是一睡不醒,见到她睁了眼睛,两人都十分高兴,忙笑着请了早安,一个兴冲冲去打热水给主子洗漱,一个乐颠颠到厨房去传早饭。

看着俩丫鬟这样,夏小满觉得存在感十分的强烈。不是梦境,那就接受现实吧……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对自己说,从此新生吧!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6、大宅门②

“几点了?”夏小满接过手巾边擦脸边问。

“嗯?”茴香显然没听懂。

“唔,我是说……”夏小满抿了抿嘴,换了词汇,“我是说,什么时辰了?”

茴香出去了一趟,回来道:“巳正一刻了。”

夏小满一晃脑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搞明白是十点十五,幸好自己天干地支还算能顺着背下来。可这么顺着换算也太吃力了。“那个……你出去瞧的……呃,瞧的什么知道的时辰?”

她没敢冒冒失失问钟表,这个貌似不是什么人都能发明的,很有技术含量一物什。

果然,茴香回道:“漏刻啊。”

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看来那位穿越高人果然不是万能主角,这个技术难关没有攻克啊。她十分好奇,便问茴香放不方便把漏刻拿来瞧瞧。

茴香想了想,挪了个小几放在床榻前,出去拿托盘稳稳当当的端了漏刻过来给夏小满瞧。

那漏刻是利用水均衡滴漏原理,观测壶中刻箭上显示的数据来计算时间,因此由漏壶和刻箭两个部件组成,而漏壶又分播水壶和受水壶两部,播水壶四层,均有小孔,可滴水,最后流入受水壶,受水壶里有立箭,箭上刻分100刻,箭随蓄水逐渐上升,露出刻数,以显示时间。

夏小满自己研究了一会儿,又叫茴香来教她读数,搞懂了以后,心里又埋怨起那位穿越先驱来了,就算钟表发明不了,好歹也改一下时间格式啊,这老是天干地支的换算多累挺慌啊!

一定得想辙……不如,画个时间表对应一下吧!她当下就叫茴香取笔墨来。

茴香一愣,道:“主子这是……那个,您忘了咱们房里并无笔墨,主子要写什么?奴婢找人写来。”

夏小满忽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古代女子识字的不多,这“原版”既然是社会底层找来的,读过书的可能性怕是不足百分之一,房里没有笔墨,十之八九是因为,“原版”压根不识字。

“原版”会的她不会可以推说是失忆,这“原版”不会的她会……那要不惹人生疑,可就见鬼了。

一个文盲,要笔墨做什么?她的脑筋急转弯啊急转弯,终于叫她转出辙来了,谁说要笔墨就一定要写字?画画不行么!当然,也不是山水花鸟工笔,她随便涂两笔不行么!虽不懂毛笔字画,但是小学书法课好歹学会如何握笔了;虽然她不擅长绘画,但是凡上过幼儿园的,画个十二生肖的简笔画还是没问题吧,就靠这个记录子丑寅卯再写上阿拉伯数字对应时间好了。

想罢,她掩饰性的一笑,道:“那个,我不是写字,就是想画点儿东西,嗯,我自己看得懂就行。”

茴香笑道:“原来主子要画花样子。”她多少有些诧异,因她家主子绣活儿很好,花样子都在脑子里,拿起来就绣,她从没见过主子画图的。不过又一想,也许是主子把那些花样子也忘得干净了,要重新比量也说不准。

茴香扭身到墙边一个朱漆箱子里翻出个小包袱,放到小满手里,道:“主子先选料子配线吧,奴婢这就去六爷书房讨纸笔朱砂来。”

打开包袱,里面是些零碎绸缎布头,还几小包绒线丝线。夏小满傻了,绣花?她哪里会绣花啊!十字绣算吗?还绣的不怎么地……

“我不绣花——呃,那个我也忘了怎么绣花了……所以也不是画什么花样子。你不必去取笔墨了……”夏小满忙摆手道。

茴香直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愁眉不展。她主子原可是厨艺女红皆是上乘,这才虽不得宠也能勉强在这宅门里立住脚,可这回醒了,这些个本事统统不记得了,这可如何是好?今后这日子……她颇为担忧的瞧着夏小满。

夏小满多少也理解了她的无奈,看来,“原版”是个劳模典范了,穿针引线洗衣做饭。如今叫她这么个懒鬼上身,以后这些活计统统不会做了。她决定找个什么借口打岔过去,免得茴香太伤怀,便道:“我也不画什么,是嫌出去取笔墨麻烦。”

茴香却会错了意,突然想到主子可能是想画些个不让人知道的东西,若去书房取笔墨,岂非长生居上下都晓得了。她一边儿暗骂自己糊涂,一边儿陪笑道:“主子,拿画眉的墨可成?”

夏小满眼睛一亮:“成!!”随即忽然想起什么,忙往脸上摸去——古代女子都是剃眉再画的,别这里也是。触手之处尚有眉毛,她才放下心,转而又笑自己傻,昨儿不是已经照过镜子了,是有眉毛的。

茴香挪走了漏刻,从妆奁里取来了一小块画眉墨,拿水调了些,并一支极细的画眉笔舔了墨,想了想,又从那装针头线脑的包袱里翻出几条白绢帕子,递给夏小满,道:“主子在这上画如何?”

夏小满一头黑线,黛玉啊,题帕三绝啊……==|||。可惜她是鬼画符,白瞎了好帕子。不过也没旁的可用的了,她只好用这个了。她俯在小几上,刷刷画画起来。

不知道是这画眉墨浓稠,还是帕子质地密实的缘故,沾了墨也没怎么晕开,画的东西还真就能看出是那么个意思。

正画着,去厨房叫传饭的豆蔻回来了,因见夏小满那边不知道书写画什么呢,也不敢吵她,只悄悄拉了茴香,说了传饭的事。

少一时夏小满画好了,抖了抖帕子准备晾干了叫茴香跟漏刻放一起,以备她日后对照时间用。

豆蔻一瞧见她手中抖着的帕子,见乌嘟嘟的一片不知道画了些个什么,再瞧了瞧,竟是崇拜起来,带着些欢喜向茴香道:“还是还是主子心细,画了神符,回头就不怕妖邪作祟了。”

汗……还真是标准的鬼画符……夏小满讪讪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不好意思叫茴香放外头漏刻旁了,要是被人瞧见,笑掉大牙还是好的,若是反而认为自己巫蛊害人就惨了。她一把将帕子攥手里,眼睛四下踅摸,不知道放哪里好。

茴香虽不知道主子在画什么,却也知道不是什么画符的,听了豆蔻的话,强忍了笑,一点豆蔻额头:“你呀!”然后走过来,笑着向夏小满道:“主子要些个什么?”

夏小满摇了摇头,有点为难的看着手中的帕子。

茴香献策道:“主子可是要把这帕子装起来?要随身,不若放随身的荷包里吧。”

夏小满点了点头,茴香向她枕头下取出个藕合色绣并蒂莲的四方荷包来,递与她。夏小满接了,先瞧了那大约是“原版”自己绣的,实在不错,可惜了这手艺到她这失传。她抽开系子,待要把帕子装进去,忽然瞧见里面还有东西,因看不清,便翻转荷包倒了出来。

那是一长一短两把铜钥匙,长的和食指差不多,短的只有拇指长度。另有三块棋子大小的香饼。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7、大宅门③

夏小满把香饼和帕子都塞回荷包里去,拿那钥匙问茴香道:“这什么上的?”

茴香一指墙角一个毫不起眼的箱子:“大钥匙是那箱子的。小钥匙是主子收梯己银子小匣子的。”

梯己银子?!

夏小满十二分的惊喜,原来“原版”有攒钱啊,那就好了,这就可以是自己逃离狼窝的安家费,再远些说也是生意的原始启动资金。她稳了稳情绪,佯装不在意的把大钥匙递给茴香,道:“拿过来我看看。”

茴香接过钥匙,开了箱子,捧出个挂小锁头的漆匣,交到夏小满手上让她自己开。

夏小满打开匣子,见里面有四个较大的元宝,又整整齐齐排着一列斧钺形的小银锭子。她拿了个元宝出来,迷恋似的把玩着,这是生平第一次拿元宝啊,元宝啊,感觉就是好啊……反复掂了手中的元宝,她问茴香道:“这是多少的?”

茴香见她连钱也不认得了,心里的忧虑又多了一层,但还是恭恭敬敬道:“二十五两的。”然后又指着那一排小银锭子道:“这小锭子是五两的。平素发月银大抵是这样的小锭子。有时也是碎银或散钱,您总是把整的收起来,先使零的。有时候也把攒的碎银拿去让小韦嫂子出去换了大锭子回来。这里整的拢共是一百四十五两,散碎银钱收在柜子抽屉里。”

夏小满其实没什么概念,虽然说可以用米价来估量折合人民币的,但古代的计量单位她完全搞不懂,而且各个朝代的斤两也有很大差别,更何况这是个异时空世界。不过能拿银子做主要流通货币,应该也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只奇怪,为什么先前的穿越者没发明银票交钞什么纸币,莫非是怕假钞?

如果没有纸币,银子还算凑合,总比铜钱强!这要是一百四十五贯铜钱,她可怎么抬得走呦!

“我一个月的月钱……唔,月银?嗯,月银有多少?”夏小满问。

茴香回道:“五两。”

“唔……姨娘们都五两?”夏小满记得红楼里赵姨娘、周姨娘的月钱是二两,看来这里工资要比红楼里的高啊。

茴香回道:“老爷房里的姨奶奶们都是七两,爷房里的姨奶奶们是五两。老太爷房里还有位老姨奶奶健在,老太君给的特例二十两,和正房奶奶们的一样。正房夫人们的是五十两。”

夏小满点点头,确实是高工资,只不知道高工资是因为门第高还是消费高,她问:“这五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多久的家用?”

茴香笑道:“这却是不好算的。奴婢是府里家生子,我和弟弟在府里当差,嚼用都有府里供的,所以也不大知道家里花销到底多少。想来也够寻常五口人活一个月的吧。”

夏小满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高兴,没想到“原版”还有积蓄呢,这么算来,她若能跑出去,这一百来两够她一个人活上一阵子了,还能有点本钱做个小买卖,比起一穷二白来实在好太多了。

她有些好奇,便又问:“那你们的月钱呢?”

茴香道:“最多的是月银四两的,合府就老太君房里的四位大姐姐和四夫人房里的两位姐姐是这四两的。像您昨儿瞧见的青棉、青杉她们,还有咱们长生居的青樱姐姐,都是一等的,二两。二等的,唔,咱们房里的四位二等的姐姐您还没瞧见,他们是一两另三百钱。奴婢和采芑她们一样,是三等的,八百钱。”说着又一指豆蔻,“豆蔻是五百钱的。外面还有洒扫丫鬟不算等级的,三百也有,两百也有。”

这到底是归结到社会分工上,还是阶级社会等级性上,这是个问题。夏小满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脖子上那个疑似大众穿越道具的坠子来,忙松了松衣领,扯着系线拽了出来看。

那坠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玉石,却是枚银币,外圆中方孔,铸成铜钱模样,正面篆着“永建通寶”,背面是“戊己庚辛”。

夏小满一怔,难道这里富裕到了不用铜钱用银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难道是那位穿越前辈推广的纪念币……?==|||

或者真就是穿越道具?夏小满突然有了些寒意,微微哆嗦了一下。

茴香见了,还道她冷,忙不迭取了见小袄披到她身上,自责道:“都是奴婢疏忽,让主子凉着了。”

夏小满摇摇头,这屋里似乎拢了暖壁地热,温度不低,她又是坐在被窝里,并不觉得冷。因茴香刚好站在身边,她就举着那银币给茴香瞧:“这是……?”

茴香瞧了,笑道:“这个银锞子一直是主子贴身带着的,打主子来奴婢伺候您盥沐时就见过,想来是您长辈给的吧。”

听说是“原版”一直戴着的,夏小满多少还稳当点。她知道金银锞子是长辈平时赏给小孩子玩的或是除夕时压岁的。拿着这锞子细细看来,见表面磨的十分光滑,穿的的红绳都快瞧不出颜色了,想来是戴了很久了。

“永建是……?”她问。

茴香回道:“是先帝万岁爷的年号。”

这年是永宁十八年,这个身体二十岁,那“原版”应该是永建年间出生的了。这锞子上有“永建”的年号,大约是“原版”婴儿时期家长们给的类似长命锁之类的东西吧。

夏小满随手掂了掂,“这个……有多重?”

茴香还是第一次触碰主子这块贴身银锞子的,接过来掂了掂,道:“一般是五七钱左右金银倾一个锞子。主子这个,得七钱吧。”

夏小满一笑,把锞子攥在手里捂热了,重新塞回衣服里去,既然是长辈给的“类长命锁”,那就继续戴着吧,但愿它可以发挥功效,保佑她长命一点儿。

阿门。

早饭,——唔,从时间来看,是午饭了,依旧是清粥小菜,但因夏小满特地吩咐了别煮得太烂,这次的粥还是相当不错的,趁热喝下肚,十分暖和受用。

夏小满对这碗粥的软硬程度颇为满意,更加满意的是这个世界的一日三餐制,她本来还有些担心是像中国古代似的一日两餐,那样她会十分不习惯,现在有午餐就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穿越前辈的推动的,夏小满第一次对这位穿越前辈心存感激。

很快,她就又开始抱怨起刚感激了没十分钟的穿越前辈——他怎么没一下子把封建社会给灭了呢。

因为,那个狼外婆一样的周婆婆——她是老夫人的陪房,过来告知夏小满,叫她今儿就去伺候年谅。

“姨奶奶若是忘了怎么做,就都瞧着青樱、采蘩她们。”狼外婆笑眯眯的如是说。

拜托,老娘才饿着肚子昏迷了三天,现在体力还没恢复呢你就让我开工上班啊?!有没有人性啊,怎么也得让我休养两天吧。当然,这些夏小满也只是心里暗暗骂一回罢了,面儿上还是得应的。

送走了周婆婆,夏小满坐在哪里生闷气,心里又多少有些不安,她并非没伺候过病号,母亲去世之前卧床两个多月,一直是她伺候的;前男友做了阑尾炎手术时,她也跟着在医院伺候了七天。伺候个把人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个人是“弱不禁风”,要是在她护理时再出问题……

茴香和豆蔻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半晌,豆蔻才叨咕了一句:“今儿就过去上房?今儿是青槐姐姐的头七啊……”

卷一 携锄秋圃自移来 8、谁是省油的灯?①

那个枉死的怀孕丫鬟青槐的头七。

夏小满望着俩丫鬟有点无语。

茴香机灵一些,一推豆蔻,道:“去厨下瞧瞧主子的药。”豆蔻也觉得失言了,忙告了罪出去厨房。

茴香去取了身衣裙捧过来,陪笑道:“奴婢服侍主子更衣。”

夏小满嗯了一声,伸了胳膊往袖筒里送,:“茴香,你昨儿是不是和我说……我的生辰八字……”又不是缺人用,偏在冤死女的头七让她去病秧子房里伺候去,莫非让她镇鬼?!她生辰八字硬到能克鬼?!

茴香忙道:“主子也莫往心里去,那个,想必……呃,其实……”她吱吱唔唔半晌,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嘴上吞吐,手里却麻利的帮主子穿好了衣裳。

夏小满也知道问不到答案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愿主啊,佛主啊,真主啊,谁啊的,保佑吧。

扶着茴香的手在屋里走了一圈,夏小满觉得身上力气还是有的,只是躺了太久,站着时会微微有些晕眩,腿脚也不很听使唤。

坐在梳妆台前,茴香细细将夏小满的头发梳拢一遍,十指翻飞开始分出几绺,像是要盘头。夏小满忙叫她停了:“头发别梳的太复杂,顶着怪累的。简单梳一下吧。”

茴香愣了一下,似乎有点无措。夏小满一笑,比划着叫她简单绾上头发不散就是。然后又问道:“晚上,是不是要整晚都不睡觉,盯着……那谁……?”

茴香摇了摇头,轻声道:“晚上守夜,只是请主子在六爷房里睡,主子警醒些就是了,奴婢们在外间睡——和咱们屋里一样,主子有事招呼奴婢们就是了。其实……六爷一直也没醒,晚上也没什么。”

夏小满道:“睡地上?”

茴香忙道:“自然是榻上。”说着一指梳妆台旁她昨夜睡过的矮榻,“和这一样的。”

夏小满松了口气,不是睡地上就好。想起睡地板,就觉得自己被虐待一样,再怎么想随遇而安也是心里不舒服。另外,睡在地上,总觉得离那些鬼魂什么的更近了些……

夏小满打了个冷战,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忙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些恐怖的想法驱走。

茴香刚梳好了头,要拿支银钗别上去,被她这么一晃头,钗尖端就捅到了她头上。幸好茴香手快,忙撤了手,但到底还是碰着了她,夏小满不由疼得“哎呦”一声。

茴香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来捂她的头揉着,口中直说“奴婢该死”。

夏小满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这怪我,是我动了。”

她心里苦笑,平素胆子还算大的,不是特别信那套神秘兮兮的东西,对恐怖片也不怎么感冒,但自己穿越了是现实,而一想到那句经典穿越论调——“我都穿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万一要是摊上妖怪横行的世道……她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到底忍不住问了句:“……是说了让那俞真人作法吗?”

茴香心里也是害怕的,不过怕主子怪罪,不敢露出来,这会儿听主子提,心里也有些没底,偷偷瞧了她脸色,小心翼翼道:“是请了俞真人作法的。只是听闻玉仙观有事,俞真人先行回去了,只叫观里的其他真人在府上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道场设在中路北院那边。主子……现在虽然俞真人回观了,可想来那些道人也有些法力吧,要不……要不奴婢去讨两张符来?今儿晚上咱们也……”

好不好用啊……夏小满虽然满是怀疑,但是还抱着点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只是现在这么做合不合时宜,毕竟还不知道人家究竟为的什么非要让她今儿去守夜,于是她犹犹豫豫的问茴香道:“这个时候去讨……妥当么?”

茴香一怔,然后也想到了这点,心里也犯了嘀咕,她知道自个儿主子八字重,周婆婆说了之后她就猜夫人奶奶们怕是想拿夏小满去压一压“头七鬼返家”的邪气,现在夏小满这么一说,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冒冒失失去讨了符,今儿晚上要没事还好,若有事,她怕是……。

想到这里,茴香也不敢应了,勉强一笑:“是奴婢考虑欠妥,主子恕罪。”

夏小满翻了翻眼睛,天地良心,她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啊,说的真的是疑问句,她是真不知道才问的,结果却被人当成反问句了。罢了罢了,这就是代沟啊。

药端上来后,夏小满一闭眼尽数喝掉,然后用大把大把的蜜饯填满口腔,用甜美的味道驱走那些抑郁和……恐惧。定了定神,她扶着茴香的手,走出房间,

*

长生居院内的房舍并非像北京四合院那样——正房厢房规规矩矩呈“凹”字,而是三间正房座北朝南依旧,理论上的厢房却错落而建,独立分开,中间隔以叠石假山疏竹花障等,显得空间感十足,却又浑然一体,瞧着十分舒服。

在正房对着的空地上,有个太极双鱼形青石堆砌花池,中间立了块一人多高的玄石,从夏小满的厢房里走出来,只看得那玄石的侧面。她十分好奇,四下瞧了没人,便拽了拽茴香,想去看看那石头。

茴香和豆蔻扶了她过去,夏小满见那玄石上篆“長生”两个填朱大字。这两个字繁体笔画也少,颇为好认,再下面密密麻麻刻的那些,她十个里有九个不识得,“原版”原就不识字,这倒叫她无端生出些坦然来。

如今正是十一月初,花坛内早已无花,只剩一片残败枯黄梗叶,显得十分萧索。夏小满抽了抽鼻子,只觉得空气干冷干冷的,弥漫着冬日的味道,看着日头已经往西走,她叹了口气,扶着俩丫鬟的手往正房走。

正房中间是客厅,东边是书房西边是卧室,而房子西侧另有条小径,尽头是一个垂花门,门外似乎仍有院落。

夏小满忍不住往那边瞧了一眼,茴香见了,忙道:“那便是往厨下去的。院里五间房,三?
画眉深浅2009-03-08 19:14:50
十样锦 作者:秦十六
画眉深浅2009-03-08 19:18:18
十样锦 作者:秦十六
画眉深浅2009-03-08 19:19:48
十样锦 作者:秦十六
画眉深浅2009-03-08 19:20:58
十样锦 作者:秦十六
画眉深浅2009-03-08 19:21:30
坑,不全
金羊妈妈2009-03-10 05:34:28
俺在看,写的不错,有的部分很精彩,有的部分有点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