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伯
父亲弟兄姐妹共有九个。由于战争,灾荒,疾病等原因,存活下来的只有父亲,大伯和二伯。
二伯长得天庭饱满,一表人才。据奶奶讲,年轻时的他风流倜傥,故事颇多。很多女孩子(至少三位)对其芳心暗许,他倒也是温情脉脉,倾心回报。可由于某种原因,三段姻缘终未结成。每每提及此事,奶奶不免摇头叹气:命啊。她认为人间万事万物皆由天定,人是无法与其抗争的。人是斗不过命的。
二伯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一日由仆人领着在街上玩耍,忽见一僧人打扮的人走近前来,围着二伯转了又转。而后摇摇头,对侯在一旁的仆人讲:此童前世作孽深重,今生本该转生畜道,却由于某种原因,转成了人身。不过恶有果报,他今生必与女人无缘,必断子绝孙。
仆人将其据实禀报奶奶(其时爷爷已过世)。奶奶愕然之余,再三嘱咐他严守秘密。
二伯长大成人后,奶奶闭口不谈当年僧人一事,反倒心有不甘地为二伯张罗亲事,巴望着能够帮助二伯跳出六道轮回,与命运抗争。
二伯的第一任未婚妻叫梅。俩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奶奶便张罗着要将梅娶过门来。两个年轻人更是巴望着婚期速至,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娶亲的日子将近,一切也都准备就绪。孰料,突然之间全开原老城流行疟疾。几天之内,从开原老城两个城门中运出去的尸体不计其数。二伯的梅便在其中。
二伯伤心欲绝。终日不思茶饭,大有自杀殉情之势。全家上下,无不紧张慌忙。唯恐稍有不慎,有何闪失。
据说,此后二伯如醉如痴,不肯将梅忘怀。此情一直持续到多年以后。
第一段恋情因梅的病逝而草草结束。二伯的相思病却持续了好久。直到多年后云的出现,才慢慢平服了他,一点一点他恢复了正常。奶奶窃喜,私下里认为云会给这个家庭带来转机。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张罗起婚事了。谁知,一日,日本人空投时,正在庭院里读书的云被一颗炸弹击中,当场毙命。
此后的二伯对婚姻没了兴致。直到将近50岁的时候,才对一个故去的朋友的妻子产生了感情。你来我往,二人浓情密意。眼看着瓜熟蒂落,却不料,一日该女子竟卷走了他所有的金钱细软,且留书曰:此举纯属无奈,她还有古稀婆母要侍奉,还有孩子嗷嗷待哺要抚养。求其原谅。据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愤愤不平。二伯则摇摇头,苦笑作罢。
从此以后,二伯与女人,婚姻绝了缘。想想当年的僧人一事,奶奶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人斗不过命。
作厨师的二伯由于患了哮喘,再也受不得烟熏火燎,便辞了工作,搬回家里,与奶奶一起过活。有时打点零星散活,维持生计。
奶奶过世那年85岁高龄。其时只有我, 父亲和二伯守在身旁。奶奶意识一直清醒。弥留之际,她反复几次地用手指向二伯,我明白她是放心不下。赶紧对她说,我会照顾好二伯,让她放心。终于,奶奶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
奶奶走后,我谨守诺言。经常到其住处,帮其洗衣做饭。
后来,高考恢复,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当了教师。这期间当然也没有忘记对奶奶的承诺,时常将他接到身边,细心侍奉。让他在其耆老之年尽享含饴弄孙之乐。
后来我调离去了外地。二伯也被民政局安排住进养老院。
一日午休时分,打了个盹。不料竟被一恶梦惊醒。
梦中,奶奶,父亲,还有大伯(这些亲人均已过逝)坐在一起。奶奶对我说,去,将你二伯给我接来。续讲灵异故事
从梦中醒来,我顿感不妙。马上打电话给家里。是妹妹接的。电话里,她非常肯定地告诉我:没事。他们两三天前刚给养老院打过电话,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放下电话没几分钟,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妹妹告诉我:赶快回来。
我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在养老院,我与母亲,弟弟,妹妹们碰到一起。看到满面红光的二伯,我们惊诧不已。二伯患的是肠梗阻。由于只吃不排,肚子胀得老大。其时,二伯已是76岁高龄,。他从小就惧怕打针吃药,更别谈手术了。他好像已清楚其大限已近,因此,拒绝合作任何治疗。 甚至连使用开塞露这样的外用药,他都不肯。我们轮流做他的工作,可他就是油盐不进。最后干脆听都不肯听。就这样拖了几天,急得我们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施。
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
家人不能长期守在这里,他们有工作要做。纷纷回去工作了,只是晚上下了班之后,匆匆赶过来探视一下。回想那个梦境,我不无担心向母亲诉苦:奶奶在梦里只要我一人将二伯送去,他临终的时候会不会是我一个人在这儿啊。母亲知道我天生惧怕死人,不住地安慰我:“哪有那么巧,我们大家也会轮换着来的。“
到了星期五的早上,正赶上养老院分发新衬衣,衬裤等。给二伯洗漱完后,我便将其身上的一应衣物褪去,换上全新的衣物。大概是他也折腾累了,对我说:你也累了,闭眼歇一会吧。我又累又困。毕竟一个星期以来,我都是衣不解带的伺候他。闭上眼睛我就睡了过去,待我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我突然间感到有点不对头,扑过去一看,二伯已经仙逝。
他临终时,只有我一个人在侧。
奶奶在梦里说:去,将你二伯给我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