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MCK10252018-08-19 10:34:15

 

 
 

13

当天下午,郭局长和倪钦等人赶到了宝泉区政府。

 

哈尔滨来的警察对鄂伦春猎手又佩服又遗憾。佩服的是一枪把叛徒李奎武撂倒了,没让他打到苏助理,遗憾的是这枪法简直他娘的绝户,一弹从鼻梁正中打进去,后边的窟窿比酒盅还大,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啊。

 

李奎武成了逃匪中第一个毙命的。

 

对韩昌荣进行了突审,才知道了这几个逃匪怎么到的长发屯。

 

原来,越狱时被于湘浦开枪震慑,王屏西等慌不择路,不是从监狱大门逃走的,而是从监狱东南角一个菜园越墙而出。因为慌乱,几个预先联系好一块儿往外跑的犯人好几个没跟上来。

 

几个人顺着街一直跑出县城之外,克东县是个八角形的县城,几处城墙都已经坍塌,所以他们跑出去并没有受到阻拦。但随后的问题就出来了——出来去哪儿啊?

 

王屏西在狱里给众人勾画了一个满地匪徒和先遣军的“外面世界”,他们想好了越狱出来以后先随便找一伙胡子一起干,然后找机会去投国民党。结果跑出来一看外面好像并没有土匪。是啊,前面说了,克东这地方除了腐乳好像也不产啥,连土匪都不愿意在这儿活动。土匪感到的困难这几位很快也感觉到了。半夜越狱,又是一通狂奔,出城的逃匪们已经又累又饿。而且,眼看已经要十一月份,克东接近寒温带,前些天下了一场雪残雪未化,又是半夜里西北风一吹……几个逃匪都是在狱里呆了几个月的家伙,一出城就开始打哆嗦。

 

要是现在,越狱的家伙通常没这问题,在劳改农场每天干活都有土方量,有警察叔叔盯着你敢不完成?!于是别管你进来的时候是佛爷还是色狼,保管你出去的时候肌肉发达脑袋冒油。有一位狱警跟兄弟们看电视的时候曾冒出一句名言:“中国足球队这体能教练不行啊,送我们这儿来,一年让他跑死韩国人……”

 

李铁这样能在英国因为跑不死被怀念的中国球员太罕见了,真希望他射门能稍微有点儿谱

 

听说足球队有几位的确是进去了,要判得短,出来的时候跑死韩国人不好说,跑残当年的李铁可能真有戏。

 

反正王西屏几个肯定抱怨公安局凭什么只让自己蹲笆篱子不劳动,几个月下来跑都跑不动了政府难道没责任吗?

 

彷徨中几个人发现附近有一个窝棚,王西屏说可能里面是胡子,咱们去入伙吧。

 

进去一看,里面真有两个人,但对方看到他们拿着枪进来,马上大叫土匪来了,一点儿江湖劲儿都没有。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两个渔民,在这儿看池塘的。几个逃匪想搜点儿吃的,结果只在桶里找到几条死鱼。他们怕公安追上来发现,不敢生火。刘万荣若无其事地从死鱼身上撕下肉来生吞下去,周智富咬了咬牙也跟着做了,其他几个逃匪受不了那种鱼腥味,只好放弃。

 

他们逼着渔民用船把他们送过河,又把渔民绑在树上,一气儿跑到了长发屯。这时候“王大傻子”周智富就和他们分开了,一个人扛了支枪去向不明。其他几个土匪商议着走到了长发屯,正好劫了两个农民的马车。

 

击毙李奎武活捉韩昌荣的同时,还缴获了四支步枪,也就是说剩下的四个匪徒,还有五支枪。

 

经过分析,他们认为逃匪可能往两个方向跑,或者往东去投本地胡子“三合”,或者往西北奔拜泉,那边还有忠于国民党的残匪在活动。运气好的是当天下了一场雪,长发屯战斗后匪徒的足迹马蹄印颇为十分明显,显示一路目标是骑马逃跑的,是个孤匪,逃向东面,另一路目标是步行的,两个人,逃向西北。这正与公安人员的分析不谋而合。

 

稍事调整,公安人员分兵两路,于湘浦、苏震一路往拜泉方向追,郭局长、倪钦一路往东边追。

 

郭倪一路循踪追击,半夜在克山境内赶上了因马蹄铁脱落而行动缓慢的“黑万”刘万荣。但这个老匪十分狂妄,不但不肯弃械投降,而且就地找了一堆石头开枪顽抗。

 

刘万荣用的是长枪,公安人员用的是短枪,单说对射公安人员还吃些亏。好在“黑万”的子弹不多,所以打了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这个老土匪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一块石头上,人却悄悄溜走了。看到对方许久没有开枪,倪钦冒险冲上去察看,才发现对方已经逃跑。战斗缴获步枪一支,马一匹,由于刘万荣是趟溪水逃走的,没有能够有效辨别其逃窜方向。

 

“黑万”似乎暂时逃脱了追捕。不过公安人员没想到的是,等再见到这个老匪,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于湘浦一路则在第二天早晨追到匪踪,发现两名逃匪曾袭击了住在大梨树铺附近的一户独立人家,逼着这家人给他们做饭,并抢去一些大烟(当时东北把大烟视为硬通货,有些家庭存有大烟并不奇怪)。根据形貌分析,应是王西屏和曹凤阁。他们抢去了这户人家的两具爬犁,凌晨逃走了。

 

追击中他们发现两具爬犁中间再次分开。但于股长考虑到人手不足,决定直追左边一路,这是奔拜泉方向的。

 

他们一直追击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在县境发现了赶爬犁逃命的王西屏。王西屏看到他们后拼命朝山上奔跑。苏震在驳壳枪极限距离上打中了王西屏,但只击伤了其右臂。王西屏后逃到一户他老部下的家中,复逃到一个庙里冒充道士,半年后被抓捕归案。

 

而就在两路公安人员收兵回到宝全区的时候,留守的公安人员却告诉他们——曹凤阁回来自首了。

 

这种逃狱,即便自首恐怕也难逃一死,这怎么回事儿?郭局长问:“人呢?”

 

值班员报告:“正在抢救,他背上有把匕首,正在动手术取出来。”

 

14

事后克东公安局方面的总结报告中认为,击伤王西屏而没有能将其抓获,主要问题还是兵力分散,此人又熟悉当地地形,才会被他跑掉。

 

实际上,追捕逃匪的过程中,哈尔滨与克东的公安人员曾发生过微妙的冲突。克东公安局方面坚决主张首先要抓王西屏——这是越狱的首犯且在本地可称第一号匪首,不抓住他上上下下没法交代。但哈尔滨方面认为王西屏就是个“土”匪,跟沙笨鸡似的,你让他蹦跶他也跑不到哪儿去。而那个“王大傻子”周智富背后案子更大,既有反革命谋杀案,也有团伙绑票,还可能带出一串土匪来。然而,哈尔滨方面尽管理由充分,但也不能完全不顾地方上的顾虑,双方最终分兵而行。这一做法虽然合理,结果是两路都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于湘浦这一路还好,总算是打伤了匪首,郭局长和倪钦这边呢?也是因为对地形不熟(郭局长也是刚从外地调来不久的干部),没能抓到刘万荣。

 

然而,就在大家准备总结教训,进行长期缉捕的时候,曹凤阁却自己上门自首来了。

 

而且来自首的时候十分急切,是一头扑进区政府的值班室来的。这区政府的值班室进门处是一张办公桌,值班员就坐在桌子后面。他描述当时的情景是——正对着大门想今天满天飞雪,出去的同志多辛苦啊,我应该和同志们同甘共苦啊……“砰”的一声大门就被推开了,漫天飞雪一下就卷了进来,把桌上的煤气灯扑得几乎灭掉,这阵风差点儿把他连椅子撞一个跟头等他稳下神来定睛一看,面前的桌子上扑来一个人,这天气只穿一身衬衣衬裤,脸冻得青紫,两只手死死地按着桌子,两只眼珠子跟红炭球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值班员也是关东汉子,但当时差一点儿就尿了裤裆——三天前区里刚枪毙了好几个土匪,都是这模样拖出去的……

 

还好这人终于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是曹凤阁,我自首,救救我。”说完,似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办公桌上。

 

这时候,值班员才发现他后腰上插着一柄日军三八枪用的制式刺刀。

 

日军制式刺刀,在二战中共制造了六百八十万柄,钢质好,杀伤力大,必要时可作为匕首使用,抗日战争后有相当数量流落在中国民间

 

当外出追击的人员返回,曹凤阁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以接受讯问了。这一刀刺得虽深,幸运的是从脊椎与肾脏之间刺入,没有造成致命伤。在医生救治下,曹凤阁尽管一个肾此后可能功能不保(也许还影响到其它脏器),但手术之后性命总算捡回来了。

 

宝泉区一个乡医院的大夫,能救这样的重伤吗?战乱不断,东北当时的大夫治脚气牙疼的水平如何不敢说,随便找一个都能做开胸手术的。

 

不过,看这伤势,东北大夫也说曹凤阁“命大”——他不知道这位命的确够大,是这些逃匪里头活得最长的,别人都给毙了,就他,一直活到一九九六年,据说都没牙了还在骂大城市人不仗义。

 

讯问之下才知道,曹凤阁的伤,竟然是“王大傻子”所赐。

 

他们不是早就分开了吗?

 

的确,还没有遇到苏震和那两个鄂伦春猎手的时候,“王大傻子”就悄悄地溜走了。此后王西屏与刘万荣吵了一架,刘万荣要去投本地土匪“三合”,而王西屏认为跟着土匪混没前途,想到拜泉去投光复军残部,刘万荣认为光复军早就被打散了,没处去找。最后他们决定各走各的,刘万荣多带走一支枪,王西屏也不敢过分逼迫。

 

但走到一半,曹凤阁又改主意了,他也觉得盲目去找光复军希望不大,于是扔下王西屏,又折回来找刘万荣。

 

结果,刘万荣没找到,却在路上“捡”到了冻僵的“王大傻子”周智富。周智富和这几个逃匪分离后准备自己回老家找亲族帮忙。不料途中望到来搜捕的干警,吓得他全力奔逃。这一跑一直趟过一条河,看看后面没人追了,才算稍稍喘口气。但此时的周智富可算狼狈,把枪也跑丢了,把帽子和鞋也跑丢了,再加上下雪,在几乎被冻死的时候,遇上了曹凤阁。

 

俩人在狱里是一个监的,当时关系不错,直到今天所谓四大铁里还有“一起坐过牢”呢,于是曹凤阁把他救上了爬犁,给他吃了点儿东西,盖上点儿稻草,这周智富身子骨也真好,就这么慢慢儿的缓了过来。

 

缓过来以后,曹凤阁赶爬犁继续跑,意思让周智富暖和一会儿,一边跑着两人一边合计,觉得这遍地公安追着,投土匪怕还没到地方就给抓了。正说着,周智富说凤阁你停一下,我解个手,成不?

 

曹凤阁把爬犁停下,刚要说话,忽然觉得有点儿异样。

 

回头一看,只见“王大傻子”端着他那支步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枪口直指着他的后心。

 
 

 

 

 
 

15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描述了。在周智富的威逼下,曹凤阁被迫脱下外衣和鞋,下了爬犁。只是在他苦苦哀求之下,周智富才让他保留了一身内衣。然后,周智富对他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曹凤阁刚一转身,忽然觉得背后冷风飙动。他到底是当过伪警察和土匪的,知道周智富最终还是不想放过他,猛地向前一蹿,但后腰还是中了一刀。

 

见一刀没有致命,周智富把枪往回一抽,准备再刺第二刀。

 

没想到刺刀插在曹凤阁身上,没有拔出来。

 

周智富没注意到,他们抢的枪,并不是日军的三八式步枪,而是日军为伪满军配备的步枪,绰号“东洋单打一”。这种枪射击精确性甚好,但打起来特别容易贴壳,伪军们私下认为是日本人怕他们投抗日武装,又需要让他们保持一定战斗力,特意把枪做成这个样子的。这种步枪可以通用三八式步枪的刺刀,但是锁扣装置设计得不好,经常会在拼刺中脱扣,这一回周智富也体会到它的这个古怪特点了。

 

曹凤阁明知自己负了重伤,但咬牙忍痛没命狂奔。周智富举了几次枪,一搂扳机就能把他打死但最终没下手——不是因为他还有残存的义气,而是因为他怕枪声引来公安人员。

 

就这样,曹凤阁死里逃生,主动到区政府自首求救来了。

 

说来他也真是命大,不但给抢救过来,而且正要判死刑的时候,松江省派人来找他了。原来,曹凤阁在伪警察时代曾经当过文员,专门负责与抗日相关案件的档案。克东曾是抗联活跃的地区,有很多同志牺牲或者被捕,很多人下落不明。日本鬼子战败的时候把档案都烧了,很多幸存的老同志找到组织,组织要了解他们在敌人狱中的表现,还有很多家属来找松江省长冯仲云,要求调查自己亲人的去向,但都没有凭据。这件事最终有人想起来,说有个叫曹凤阁的文员,专管这件事,他可能还记得一些同志的情况。

 

上级也不知道曹凤阁此时的情况,于是就派人来问了,一问才知道正要拉出去公审枪毙。于是,派来的工作人员便和他谈了话,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档案。

 

如果曹凤阁说不记得,估计马上就给拉出去,陪王西屏和韩昌荣去了。

 

这个曹凤阁认贼作父,又当土匪又越狱,但他偏偏有个好脑筋,于是回答我大半都记得。

 

工作人员不信啊,问了他一个牺牲同志的情况。

 

结果曹凤阁说得十分清楚,连用刑的时候这个同志骂鬼子的话都记得。

 

得,这就不能轻易杀了。继续问吧。

 

按说,这也就是给曹凤阁延上几个月的命,到时候该杀还得杀,总不能同案不同罪吧?最多,照老丁说法,给他买个好点儿的棺材。

 

没想到审着审着审不下去了——曹凤阁交待,一些失踪的群众并没有死,而是被日本人送到北海道作劳工,开煤矿去了。

 

这就不能让他死了,得留着这证人跟日方交涉吧。

 

这一交涉就是几十年……

 

等把这事儿办完了,这位也算是将功折罪,最终逃出生天。

 

笔者的奶奶说过,艺多不压身。人多长点儿本事真没坏处,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呢?

 

公安干警们正对周智富部署追捕,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说“黑万”进了长发屯,拿枪指住了他爸妈姐姐让做饭,要公安人员赶紧去抓。

 

于湘浦股长立刻带了七八个干警,包括枪法最好的助理员苏震,直奔长发屯。

 

走到村口,正准备拉开架势逼进去救人,忽然那孩子朝前一指:“我姐!”

 

公安人员们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破皮袄的小姑娘,身背一杆比她还高的大枪,正在村口调理一个马爬犁呢。

 

“你姐?你姐不是让土匪给劫了嘛?”公安人员一把没拉住,那小孩已经连蹦带跳地冲出去了,嘴里喊着:“姐,姐!”

 

那姑娘倒是落落大方的,走向公安人员,把枪摘下来递过去,问:“公安同志,听说打死土匪有奖钱,能给我们家换成粮食吗?”

 

打死……土匪?!

 

于股长等人一拥而上,只见爬犁上跟捆稻草似的捆着一人,正是逃匪中曾一个人力战搜捕部队的那个惯匪刘万荣。只不过这个家伙如今脑袋上仿佛开了油酱铺,红的、黑的糊了一脸,早已气绝身亡,人都冻挺了!

 

谁干的?就这孩子他姐。

 

原来,这刘匪丢了马,觉得大雪天也跑不远,不如找个地方抢匹马或者抢个马车爬犁的,也弄点儿东西吃,暖暖和和的才好上路不是。去哪儿呢?他也算是艺高人胆大,觉得公安局肯定在四面撒网,但未必想到他会重新回到长发屯去。那个屯子比较富裕,好多人家有马,还有的人家有大烟。

 

结果被他猜对了,这屯子公安人员还真没留人。

 

土匪有土匪的道行,独行的土匪不进小屯子,怕漏风。他们通常都是找个大屯子,再找个气派的房子进去落脚。这样的房子通常都是有点儿家产的人家,和邻居往来较少,门一关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外边一概不知。只要用枪把一家子人管住了,要吃要拿都好办。

 

长发屯苦不甚富,这姐弟俩的家有道黄泥院墙,就算不错的了。刘匪跳墙而入,当时就把这家人逼住了。只有那小孩儿因为正在搂柴火,一看来人不善,钻柴禾堆里就不出来了。

 

干警们后来问他:“是你爸你妈还是你姐让你来报案的?”

 

小孩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都不是,我自己想的。”

 

老丁评价:“这一家子脑袋都好使,遗传。”

 

16

那好好一个土匪,怎么变成僵尸了呢?

 

他自找的。

 

话说“黑万”闯进人家里,那闺女正给她爸烧大烟泡呢——老人早年生病用药,误染了这个毛病。好在家境还殷实,瘾又不大,倒没弄到跟少帅那个地步。这闺女也就十三四岁(她跟弟弟之间本来还有两个兄弟,都没养大),很是孝顺,吃完晚饭就伺候老爸抽烟。正这时候土匪跳进来了,当时吓得小姑娘把烟盘子也扔了,烟枪也丢了,乖乖跟爸妈一起被土匪逼到炕上坐着。

 

土匪拿起件男孩衣裳,问:“你家儿子呢?”

 

老头跟老太太一交换眼色,马上回答:“好汉饶命,老大跟老三上他大姨家去了。”

 

瞧这话答得,跟阿庆嫂似的,滴水不漏啊。

 

土匪没发现什么破绽,就坐在炕头上逼着老头老太太,让那闺女给自己做饭。

 

那女孩儿就贴饼子给土匪吃。

 

《宝泉文史资料》上面有篇《人民群众的力量》讲的就是“黑万”被杀这件事,因为时代的原因压根没提抽大烟这回事儿,说刘万荣被杀是因为见色起意,吃饱了贴饼子想那啥人家小姑娘,被一家三口人民群众奋起反抗,砸成冻肉。

 

这不大准确,那小姑娘才十二三岁,而且营养不良,平时又干家务活,“黑万”再怎么说也是见过市面的悍匪,还不至于那么色不择路。而且,他被打死的时候还没吃上贴饼子呢,小姑娘烙的贴饼子最后是被于股长他们吃掉了,算在土匪“黑万”头上实在冤枉。

 

真实的情况大体是这样的:看这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刘万荣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等着吃饼子,眼看饼子好了,他忽然看见了掉在地上的大烟盘子,开始忍不住打哈欠——这“黑万”是有毒瘾的,对这种人来说,大烟不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不抽,那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

 

他就让那女孩儿给烧烟泡。

 

女孩儿就乖乖地给烧。

 

这“黑万”毕竟是个惯匪,虽然放松了警惕,但依然抱着大枪不离手,而且总是让屋里三个人在自己视线之内,也算经验丰富了。

 

问题是这大烟怎么抽法,现在有很多朋友不甚清楚——清楚的估计都在局子里呢。要吸这玩意儿,他得躺下,侧着肩膀。

 

这意味着一个非常不利的格斗体位,但作为一个老牌子土匪,刘万荣不会犯曹凤阁那样的低级错误的。他把那一家三口都放在自己看得着的右边,躺下的时候手里还端着枪,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

 

那老夫妇都离得挺远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但那女孩子不能离远了,她得剔烟灯。

 

“黑万”开始还挺小心,等到两个烟泡抽完,那种从心里的舒服上来,忍不住舒拳伸腿打了个哈欠。

 

人没有睁着眼睛打哈欠的,就在他这么一舒服的瞬间,那小姑娘抄起手中的烟签,一家伙就捅进了“黑万”的眼窝里!

 

 

烟签有曲有直,估计小姑娘使用的是这种:一头是烟勺,一头是烟签,大约三十公分长,一般人想不到这玩意儿还能当兵器使。

 

小姑娘说了,我着急啊,我弟弟还在外头呢,万一他进来让土匪害死了,或者在外头冻死,我家就绝后了,剩我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啊。

 

谁说封建思想一定害死人的?

 

被这一签子刺中,毫无准备的刘万荣嗷的一声就蹦起来了,但这是那老夫妻也反应过来了,老头抄起顶门杠照头就打,老太太抱住土匪的大枪就不撒手了,死死把枪按得抬不起来。

 

一杠子,两杠子……“黑万”终于撒手,一头仰倒,抽搐一阵子就没动静了。

 

法医检查刘万荣尸体的时候说,这丫头太狠了,那一签子从眼窝里刺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