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小教堂
在河对岸的那座白色石砖房屋原来是个小教堂。
郝仁拎着水壶来到这座白色建筑门口，在紧闭着的房门上看到了熟悉的莱塔符文和一个由圆形、三角、闪电组成的纹章，后者是这个世界辉耀教派的标志，他听薇薇安介绍辉耀教派情况的时候了解过这个标记，知道它每一部分的含义：圆形代表教会对这个世界的解释，即一切既属于圆满又归于混沌，在轮回中组成一个世界，三角则代表女神的权威，它位于圆形内部，三个顶点支撑、决定了这个圆形的形态，意味着女神力量决定世界规则，位于图案中央的闪电则是教会，它的顶端是三角的顶点之一，意味着教会的权威来自神的三分之一力量赐福。这是个很有趣的教派，他们精确划定了自己的职权范围，即“神权的三分之一”，郝仁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哪个教派的神职人员会特意注明自己只能代表三分之一个神的，因此对这点记得特别清楚。
如果不是在门口看到了这个标记，郝仁还真没办法把这个小房子跟教堂联系在一起：它规模太小了，而且不是那种特色的尖顶建筑，外面也看不到华丽的彩色玻璃窗和宗教装饰，看来乡下小村的教堂果然没办法和城镇里的相比，这应该属于经济适用教堂。
刚才那道射向河面的光芒已经消失，小教堂里黑乎乎一片，不过郝仁记着那道光是从教堂正门上方的那个圆洞里放出来的，他让数据终端飘上去看了看，确认这个小圆洞是墙上的装饰孔，可以直接通往教堂内部，里面并没有安装灯具。
在那道光出现时教堂里似乎光华大作了一小会，只是因为它大门紧闭，主要的窗户又在侧面，郝仁从小河的方向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教堂里的异状。
郝仁把手放在教堂大门上，轻轻一推发现果然岿然不动，他皱了皱眉：“门锁着。”
“想进去看看？”数据终端在郝仁旁边飘着，似乎也很感兴趣。因为现在要办正事，它暂时没有陪小人鱼玩耍，豆豆这时候正老老实实地在壶底蜷成一团休息中：刚才的河里惊魂一幕让小不点有点受惊，短时间内她应该会相当安静了。
话说想起来这小家伙使出吃奶的劲在激流里原地扑腾的一幕，郝仁果然还是想笑啊！
“你进去定个标，然后把我传送过去。”郝仁琢磨出一个好主意来：高科技的玩意儿果然应该灵活运用，数据终端的定标传送功能用好了真是潜行神迹啊，不管防守再严密的地方，但凡有个比老鼠洞大的缝隙郝仁都可以“潜入”进去！
数据终端也不废话，从小教堂正门上方那个圆洞飘了进去，片刻之后就把郝仁送入教堂里面，丝毫没有弄出声响也没有破坏大门。
教堂里空无一人，长方形的空旷房间中铺着庄重的暗红色地毯，除此之外看不到座椅之类的东西：辉耀教派的教堂并不像地球上的教会一样设置有供信徒休憩和听讲的长椅，因为这个教派宣扬的是“人类赎罪论”，所以哪怕教皇也不能在教堂里享受坐席。
前方不远处那个高高的布道台就是房间里唯一的陈设。
郝仁来到布道台前，抬腿一步步迈过四级台阶，他已经注意到“四”这个数字在这个世界好像有特殊的意义，霍尔莱塔王国有四圣所四遗迹，圣堂宝珠要在血湖上停留四天，而现在教堂布道台前的台阶也正好是四级，这意味着什么呢？他目前还没听说过与之相关的宗教解释。
布道台上放着一本看上去颇为沉重的黑色大书，封皮那深沉的黑色中似乎还混杂着一点点极其难以觉察的暗红，郝仁将大书翻开，发现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圣经”。
他翻开的正好是讲述女神功绩的篇章，上面用语法晦涩的方式陈述着在他看来空洞无趣的故事：“……天地初开，祂沉睡在天地间，有灵亦无灵，至高存在，凡人无法解读……祂是最初之水，最初之海，最初之源，最初之风暴雷霆，生命诞生与应允之地……因为其为各种生命之母，便视作女神……祂化身千万，存在于群星间，祂雕塑世界，播种如尘埃蝼蚁般的亿万凡人，这是祂的权柄与慈悲……”
“半懂不懂的。”郝仁看了半天感觉不得要领，于是哗啦啦地翻到圣经后面，这次又是女神灭世的篇章：“……凡人追寻真理而入歧途，直面神之警告而无悔改，又有上古狼人、血族、精灵、人类四族愚王狂妄荒诞，欲攫取起源之海做自己的后花园，于是神震怒，说：‘令你们有灵识乃是大错，须得纠正’，便烧尽了旧世界。但又有各族的贤人跪拜……于是万物得以残喘。”
郝仁看了半天，觉得更看不懂了。
不过在翻了几下之后他倒是总结出一点：这个辉耀教派尽管尊崇一个明确的神明，但他们的教义中似乎从来没提这个神明的形象如何。
这本圣典中提到女神的段落全部用“起源之地”或者“最初之XX”之类含混的句子来描述那位神明，从未像别的信仰体系那样明确或模糊地指出神明有着怎样的容貌，到底是背生双翼还是身高八丈，到底是满身圣光还是仪态威严，以上这些要素在这本宗教读物中都完全没有涉及，那位女神似乎没有实体，就连模糊抽象的形象描述都没有，这给人的感觉好像辉耀教派是在崇拜一个象征性的东西。
尽管祂被称作“女神”，可是郝仁从圣典中看到的似乎是一个自然现象。
他们在崇拜的是某个“创造世间万物的现象”本身。
“他们对神明的看法倒是挺有意思，”郝仁忍不住想到了渡鸦12345，随后使劲摇摇头，“完全没有可比性。”
“刚才那阵光到底是从哪发出来的？”放下圣典，郝仁好奇地环视着这个空空荡荡、到处都一目了然的小教堂，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被称作光源的东西。他回过身看着布道台后面的壁画，按理说教堂的这个位置应该会放置神像或者其他什么宗教象征，但辉耀教派在布道台后面放置的却是一副由扭曲的黑影、红雾、光芒所组成的怪异图画，也不知道其他教堂是不是都一样，反正郝仁感觉这个小教堂挺古怪的。
到处寻找半天之后还是一无所获，想起其他人还在村长家等着自己，郝仁只能放弃在这里的探查，匆匆返回了山地人的村落。
小教堂再度归于黑暗，只有朦胧的双月之光从彩色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屋里，一道月光不偏不倚落在布道台后的诡异壁画上，月光照耀下，壁画上那扭曲怪诞的黑色与红色继续以几乎肉眼不可察的速度慢慢翻涌起来。
而在黑色与红色的条带之间，代表光芒的明亮色调则比之前暗淡了一点。
郝仁刚一回屋薇薇安就迎了上来：“你去哪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额，你裤子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莉莉就哗地蹦了过来：“呀！房东你尿崩了？”
郝仁满肚子话让这个哈士奇一下子戳的烟消云散，他头一次不可自抑地冲上去捏着莉莉的耳朵使劲往两边扯：“你说话就不能过过脑子！就不能过过脑子！！”
莉莉疼的上蹿下跳，惨兮兮地嚷嚷起来：“诶呀诶呀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忘了人一整天应该也尿不了这么多……”
郝仁：“……”
他顺手把这个已经不可救药的哈士奇扔到一边：“刚才去河边洗手来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话说河对岸那是个小教堂？”
他随口提起河对岸的教堂，不过并没有说教堂的异状以及自己进去打探的经过。
“哦，那是伦贝尔的牧师先生帮忙修建的，”村长不疑有他，“呵呵，山地人信仰山林之灵，不过也不抵触辉耀教派。牧师先生每个次月满月都会来教堂布道，然后帮村里人看病，不过平常教堂是关着的。你是教徒？想进去祈祷的话我这儿有钥匙，不过得明天才行。”
这片土地上空有两轮明月照耀，大一点的月亮名叫“主月”，也有俗称大月亮或者大月的，而小一点的月亮名叫“次月”，次月的圆缺周期是十七天，正好是主月圆缺周期的一半，辉耀教派的很多宗教活动都跟主月以及次月的圆缺周期挂钩，次月满月便是其中一个比较有意义的日子。
“额，不是，我就顺口一问，没想到这里也会有教堂。”郝仁笑着摆了摆手，完全没流露出什么异常表情来。
“哈啊——我困了，”贝琪这时候打了个夸张的哈欠，“村长安排咱们在旁边那两个屋子里休息，女孩子们就挤一下吧，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可沾人少的光喽。”
郝仁想了想，觉得反正辉耀教派就在这个世界摆着也跑不了，想探究这个世界神话的奥秘有很多机会，所以也就暂时放下这件事，在贝琪的指点下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继续踏上旅途。
?
第188章
山谷中的回响
热情好客的山地人在送别众人时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很多村子里特产的干粮，尽管伊扎克斯背后的大背包让人相信郝仁一行不会缺少路上的补给，但山地人表示这是他们一族送别朋友时的习惯，所以郝仁还是心怀感激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这番热情招待应该感谢贝琪的好人脉，看不出这个佣兵姑娘竟然在这些异邦人中间建立起了如此之高的人望，而贝琪对此的解释很简单：“山地人是个很容易理解的民族，以德报恩，以怨报怨，正好我的性格也差不多，所以帮了他们几次之后很容易就变成朋友了。”
没想到这个看似已经一心钻到钱眼里的佣兵姑娘原来骨子里还有这么质朴干净的一面。
一行人离开那座边境小村之后便没有再耽搁行程，接下来的几天完全在全速赶路中度过。
在茫茫草原上如此昼夜兼程地赶路是件很辛苦的事，不过沿途壮丽的异域风情多少转移了一行人的注意力，倒也不算太辛苦。策马奔驰在如此广阔的地方可不是轻易能体会到的新奇感觉，就连周游过全世界的薇薇安和南宫五月也一路上都显得兴致勃勃，莉莉就更不用说了：她简直爱死这种无拘无束的野外环境，每天一半的时间骑着马跑，一半的时间跟伊扎克斯一块在队伍后面撒开四肢跟着跑，偶尔还扛着自己的马跑上一段，旅行生活特别丰富多彩……
郝仁觉得如果再不找到个有人烟的地方，莉莉很快就要退化回成精之前的状态了：现在她又神经兮兮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正四脚着地地……跟自己的马赛跑。
简直是不忍直视。
“你们这帮人还挺有意思啊，”贝琪扭头看着跟在队伍最后埋头狂奔的伊扎克斯，还有跟自己坐骑赛跑的四脚着地型狼人少女，觉得自己这辈子能见识到的稀罕事情都集中在这几天发生了，“再问一遍，你确认你们都是研究魔法的？”
“可不是么，”郝仁重复这个问题重复了很多遍，现在基本上已经达到当面扯淡而面不改色的水准，瞎话张嘴就来，“莉莉就是做炼金实验的时候吃错了药……”
“你上次不是说她是魔法实验的时候被雷劈成这样的么？”
“哦，是一边吃药一边挨雷劈，顺便脑袋还被门夹了。”
薇薇安叹着气跟旁边的南宫五月交流：“我突然有点不太想欺负大狗了，以后好好待她吧。”
莉莉压根不知道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在怎么背地里念叨自己，她兴高采烈地撒了一会欢，突然蹭蹭蹭地窜到郝仁旁边，然后也不顾马匹正在奔跑便身形异常敏捷地窜到马背上，在后面抓着郝仁的肩膀使劲摇：“房东房东！咱们快到山脚下了！”
人来疯地嚷嚷了这么一句，莉莉三两下又窜回到地上，紧跑两步追上自己的马并重新把自己挂上马背，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整个过程让外人看见估计能吓出心梗来，但这姑娘玩的跟平地走路一样顺畅：你别管性格再怎么奇怪血统再怎么神奇，莉莉在郝仁这个五人小队里体术第一那真心是没得动摇的，毕竟哪怕伊扎克斯这等猛人也是靠的规格外力量碾压，真正的技术型格斗大师还是得看莉莉。
只可惜这姑娘从来没把自己的天赋用在正地方上。
郝仁差点被莉莉摇下马背去，好容易稳定了身形他才抬起头来，看到远方那道山脉如今终于已经近在咫尺：这道山脉早在很久前就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但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一行人愣是疾奔了几个钟头才赶到山脚下。
这道山脉正是霍尔莱塔王国西部很有名的“龙脊山脉”，以其连绵不断，而且全程一大半山脉都分布着间距均匀、起伏剧烈、状若脊椎骨的山体得名，它从霍尔莱塔王国西部内陆一直延伸到大草原深处，是郝仁他们前往贝因茨血湖绕不开的一道屏障。
因为山脉另一侧就是神圣的贝因茨血湖，霍尔莱塔人为了越过这道山脉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在各处开挖了大型的隧道或者沿山大道，个别关键地方甚至用成本高昂的永续传送阵来连接（主要是山脉两侧的大教堂类“神圣建筑”，教会和皇室是不惜再大代价也要保证自己和圣地之间联络畅通的）。郝仁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山脉处向南转向，从王国內境走一条折线，最后从一条较新的穿山隧道通过此处，不过为了找到那位比他们早两天行动的“异界女性”的线索，众人才在山地人村庄临时决定直接从草原边境附近的山脉古道越过这道屏障。
两条路线相较之下，后者看着直线距离更短一些，但实际上花费的时间都差不多：穿山隧道尽管要绕路去王国內境，但相对好走一些，山脉古道虽然路线直接，但由于道路崎岖而且山中情况复杂，其实并不是什么捷径。当然，对身怀各种绝技的老练佣兵而言这两条路是没什么区别的。
贝琪是一名二级佣兵，尽管相当年轻，但她能通过层层考验获得今天这个评级那必然是有真本事的，在贝因茨血湖因宝珠事件而提高封锁等级之前她曾多次翻越过这道山脉（主要是为了挣外快），因此这次还是一马当先地当着向导。贝琪领着众人钻进山脚下一处很容易被菜鸟们错过的不起眼山坳里，找到了那条倾斜向上的山脉古道。
“这里稍微小心点，”众人下马步行，贝琪牵着马走在最前面，“这一带据说也是古代文明的遗迹之一，山里面有些很难解释的奇怪魔兽，虽然都不是很难对付……但被缠上会很麻烦，这路况不适合战斗。”
“话说古代文明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南宫五月嘟囔着，这周围光秃秃的山体挡住了草原上温润的风，当前这个海拔也还没到云雾水汽较多的山腰，空气的干燥让海妖妹子心情略有不爽，“他们到底折腾了多大动静？”
“反正动静大到把女神都给惹恼了，”贝琪笑呵呵地说着，“据说整个龙脊山脉就是当时人类魔法皇帝‘埃洛肯’用禁咒从平地上强行塑造出来的，因此它才会这么突兀地横亘在平原上。我爷爷讲过，当时埃洛肯塑造这条山脉完全打乱了女神创世之初设定的蓝图，但他这么做的原因竟然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从平原西侧吹来的冷风——当年古代文明的魔法皇帝们就是这么……额……”
郝仁试着提醒：“作死？”
“对，作死！”贝琪使劲点头，“这个说法挺贴切。反正我爷爷说过，古代文明的魔法皇帝非常狂妄，那时候的所有魔法师都是狂妄的，狼人的魔法皇帝‘撒努尔’制造了落日火山，精灵女王洛丽萨——也是一位魔法皇帝——越过神的权柄创造了半永生的生命之树，而且让那株树从女神的圣泉中汲取养分来维持永生，血族的魔法皇帝‘德里安’则是逾越神权创造完美生命的最初发起者。”
“额……确实挺狂。”郝仁也有点惊叹于当年那帮魔法皇帝们的创造力了，同时他开始想着假如这帮脑洞大开的“疯狂科学家”真的出现在渡鸦12345面前会怎么样，不过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渡鸦12345大概会觉得很麻烦然后把烂摊子都交给手下的审查官们吧……
“龙脊山脉是埃洛肯的造物，这里还残留着那个大地君王的力量，”贝琪说起她从爷爷那里听来的传说故事就兴奋不已滔滔不绝，这时候自顾自地继续讲了下去，“据说如今山脉里那些会袭击人的石头怪就是埃洛肯的疯狂灵魂碎片所驱动的，咱们最好别遇上那种东西，虽然威胁不大吧，但特别不容易干掉，硬着呢。”
“轰隆——”
几乎就在贝琪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阵闷雷般的巨响突然从山中深处传来。
薇薇安浑身上下一千八百个“被坑预警指示器”开始疯狂报警，她觉得自己恐怕又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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