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被你撞到了
开车到没人的地方静了静,等三姑给我打来电话,我才回到家门口,没说太多,和纯良把车里的水果茶叶糕点拿进家,老房子的格局没变,只是有些拥挤,我回神才发现,是爸妈把临海房子里的一些家具物品搬过来了,小时候能撒开欢玩儿的老宅才会变得促狭。
没时间感慨,我搬完东西简单和三姑聊了几句便从包里拿出一个厚信封,“三姑,这是我赚的钱,里面有一万块,你们留着。”
“栩栩,不用!”
三姑推回来,“你刚刚出来闯荡,要用钱的地方更多。”
“您收着!”
我低着眉眼,“家里现在哪哪都用钱,我直接把钱给爸爸他不会要的,我手里还有钱,够用的。”
“栩栩……哎!”
我把钱朝桌子上一放,闷头就冲出了院子。
坐进车里,三姑追出来,“栩栩,你照顾好自己,苦难总会过去的!”
抿着满口的咸涩点头,开出老远,从倒车镜还能看到三姑站在家门口,冲着我,口中默念着经文,心抽抽的难受,便想快点离开这里,脚下微微给油,却听纯良哎了一声,“小心啊!!”
呲——
紧急刹车,我惊魂未定的看着风挡外的一个老太太,她包着头巾,状似差点被我撞到,可村口的路并不窄,两边都是大地,中间宽阔,她好像是突然蹿出来就奔我车头来的,况且我开车的习惯在这,就算加速了,也不快,这一脚还算及时,车头和老太太还空着两三米的距离。
见我急停了,老太太似乎茫然了几秒,下一瞬,她居然一屁股坐到路中,低着头一动不动。
“哎,她啥意思啊。”
纯良傻眼了,“这是碰瓷儿吧!姑!你不说你们村儿民风淳朴吗?瞅着村里挺富裕啊,咋还有这号人呢!”
我没应声,推开车门直接下车,走到老太太身前,我弯下腰,“大娘,您没事儿吧。”
她屈膝坐在地上,脸埋得低低的,仔细一看,她肩膀还微微发颤,貌似在发抖。
“大娘?”
我轻轻碰了碰她肩膀,“是不是我吓到您了?”
“我……”
老太太终于发出声音,糙哑着嗓子嗫嚅道,“我……我被你撞到了,你,你得赔我钱……”
“?”
我懵蹬了几秒,前后看了看,没啥人和车,难不成我这衰神还真能出门就遇到碰瓷儿的?
什么点子啊!
“大娘,我没撞到您……”
我耐着性子,“您看您跟我车还有两米多的距离呢,再说我车里有行车记录仪,都录下来了,我绝对没碰到您,您要是这么睁眼说瞎话,这行为就违法了您知道吗?”
老太太身体更颤,脏兮兮的裤子也抑制不住的抖动,她脸仍是埋着,执拗的重复,“你就是撞到我了,你得赔钱,我要两千块,不然今天你不能走……”
“姑,报|警吧!!”
纯良拿出手机走到我旁边,“对付这种人,就需要法律去制裁!不给教育明白了,指不定哪天碰瓷儿就得被撞死!”
“等等。”
我压下纯良拿手机的手,弯身仔细的看了看老太太的眉眼,她一直不敢看我,还有点不想被我发现长什么样儿,脸就恨不得埋到膝盖里,但是我一看到她眉眼,尘封的记忆就慢慢打开,“大娘,您是三利哥的妈妈吧。”
第175章
苦水
老太太一个激灵,抬眼惊恐的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我略有无奈,“我是栩栩,您还记得吗,梁栩栩,梁大友的小女儿,小时候,我和三利哥一起玩过呢。”
“你是……栩栩?”
三利娘嘴唇煽动了两下,苍老的眉眼又仔细看了看我,旋即便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踉跄着就要离开,手不停地挥着,“不是不是,我不是三利娘,你认错人了,我都不是这个村的人……”
“大娘!”
我追了两步拽住她手臂,“您怎么了?我爸说你现在正给三利哥带儿子,家里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为什么要出来做这种事?”
三利娘背对着我,手臂还被我拽着,默了几秒,她回身就朝我跪下了,“栩栩啊!大娘对不住你!我不知道你是栩栩啊!你这车进村时有人念叨是外地车牌,是啥好车,女司机脸生还很年轻,我以为你是外地过来的,才想干这种事弄点钱,你千万别怪大娘啊!!!”
“您快起来!别哭!”
我赶忙搀扶她站起来,“大娘,无论我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这种事都做不得呀,别说现在车里都有行车记录仪,就算没有,你这硬讹遇到脾气火爆的怎么办??”
“栩栩,我也是被逼没招了呀。”
三利娘擦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的把事儿算是说清楚了。
原来她家小孙子病了,急性肺炎,去临海治病花了一笔钱,普通人眼里的几千块,居然就是这家庭全部的积蓄,好不容易孩子病治好了,她那儿媳妇儿的精神病又发作了,在家里疑神疑鬼,刚做好的饭,她儿媳妇儿就说有人下毒,全给倒了,三利智商不行么,小孩儿脾性,见饭菜被倒了也发脾气,和媳妇儿就打了起来。
俩都不太正常的出手就没有轻重,三利爹去拉架,结果被推摔了,老头直接把腰给闪了!
上了岁数就得养,短期内起不来炕。
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了三利娘一个人的身上,老太太带着一岁多的娃娃,儿子和儿媳妇儿还那情况,三利还行,吃饱饭哄哄就好了,三利媳妇儿却是见了天的病情加重,三利娘就领她去了临海市的精神病院检查,诊断出了被迫害妄想等等毛病,总之就是能治,治疗完能缓解敏感情绪,但是治疗费用给三利娘难住了。
她家这情况在村里根本借不到钱,老话讲救急不救穷,她儿媳妇儿那还是精神病,在村里人看来就是不耽误吃不耽误喝,就睁眼祸祸人的病,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谁敢沾这个边儿?
三利娘没辙,穷极生智吧,她想起在医院给小孙子治病的时候,同病房的病友家属被车子给撞了,赔偿了一笔钱,除了治疗费,还有营养费啥的,看到我车子进村,她就藏到了村口大地这片儿,想让我撞她一下,这样,她儿媳妇儿的治疗费用就能出来了。
两千块。
愁不愁人。
我微蹙着眉眼听完,“大娘,那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刹车不及时,您直接被我撞死了怎么办?”
“那我就解脱了。”
三利娘哭得眼睛红肿,皱纹密布的脸跃起一丝凄然的笑意,:“不瞒你说,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没啥意思,我早就过够了。”
“您的小孙子呢?”
我直说道,:“您是解脱了,您的小孙子要谁去管?”
“他……”
三利娘发出绝望的哭腔,“托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苦了孩子啦!”
纯良看不下去,扭头站到了车子另一边。
“大娘,我知道您家有难处,您就是想给儿媳妇儿弄点钱治病,可您要知道,您这行为是大错特错的。”
我微红着眼,“如果您真的被撞死了,或许可以一了百了,但今天这事儿要是换了个人,给您送到了警|檫局,不说多了,就关您一两天,今晚您的小孙子要谁去照看呢?”
三利娘身体一抖,战战兢兢的看我,“栩栩,大娘是头一次,真的头一次,我也害怕……我很害怕……”
是啊,我也是看出了她的害怕,她‘碰瓷业务’的不熟练,才没有咄咄逼人,都是泡在苦水里的,谁愿意去难为谁呢。
?
第176章
责任
“大娘,所以这第一次也是您最后一次,赶紧悬崖勒马,您得懂法呀。”
我轻轻音,“但凡您出点什么事儿,涉及到了什么邢事案件,被抓进去判刑了,将来您的小孙子得上学吧,那他去到学校,同学会不会说他奶奶是坏蛋,我们不要和他玩,即便您的小孙子懂事,不在乎这些话,那他将来要是考大学呢,不说一些大学要曾审,直系亲属有犯罪记录也会影响孩子考公務员的,他要是因为您考不了,曾申通不过,您得多内疚啊。”
三利娘彻底被我吓住了,“这么严重啊。”
“那您看。”
我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土灰,“法治社会,您得多为孩子着想啊。”
人活着真不光光是为了自己个儿,还有责任,有要保护的人,为了小孙子,她也得坚持下去啊。
当然,我是故意往大扯上说的,碰瓷儿可能也上升不到邢事案件上,遇到这种情况警|檫也头疼,但事情不紧急勒住,谁知道下次能发生什么弯绕,很多案子都是一瞬之间形成的,当你想要挽回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是啊,你二哥不就进去……”
三利娘赶忙闭上嘴,“栩栩,我懂了,大娘真懂了,以后我就是出门要饭,也不会做这种事了,我刚才都想了,这要是遇到个脾气不好的,真容易揍我……”
我轻声安抚了一阵,虽然她这节骨眼提到我二哥有点伤人,太扬沙子,也的确是事实。
间接的省下我不少口舌。
我二哥的事情换个角度看就是警钟,旁人你得时不时就敲起来,十五年呀,时代都变了,什么都在快速发展,手机都是智能的了,我二哥就算过些年出来,还要多久才能跟上步伐?四十大几了重新奋斗,对于他个人来说,几多迷茫惆怅?
招呼着三利娘上车,我开车送她回家,她不想让我送,“栩栩,我家里太乱了,怕你笑话。”
“笑话啥,我好些年没见到三利哥了,正好看看他。”
启动车子,路过村里的小超市时我让纯良下车去买了两箱牛奶和一岁多孩子能吃的糕点食品。
“栩栩,不用!不用给我们买东西!”
三利娘在后座连连摆手,见我坚持,又默默擦起了泪,“栩栩,大娘都够对不起你了,我这事儿出的太磕碜了……”
“大娘,别说这些了,过去就过去了,您知道里面的轻重关系就好,其余的,咱们都忘了。”
我安慰了几句,等纯良买完东西就驱车去了村东头的三利家,他们家离我奶奶家还是有点距离的,只不过小时候村中央有个石台子,夏天大家都喜欢在那乘凉聊天,冬天在那打雪仗,我们小孩子都在那玩,三利因为心智不成熟,和我们玩的还挺好。
拎着东西下车,进院我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墙根处有个年轻男人正在晒太阳,他脸上还带着结痂的新疤,坐在墙根的小板凳上似睡非睡,对哭声充耳不闻,三利娘受不了,“三利!妈咋跟你说的!孩子哭了你得哄哄啊!”
“哄不好。”
男人坐在小板凳上略有委屈,“我想他是饿了,烧了玉米给他吃,他又不吃,我爸还骂我,妈,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烧玉米他能吃吗,仓里的玉米都老了,那是准备磨面的,烧完大人都不能吃,何况孩子!”
三利娘气急败坏,尴尬的看了我一眼,顾不上旁的了,抬脚就冲进了屋子里。
我忍不住挠头,走到三利身前,“三利哥?”
三利懵懂的看了看我,“你谁啊。”
“我是梁栩栩呀。”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咱俩小时候一起玩过捉迷藏,躲猫猫,你还记得吗?”
“梁栩栩……”
三利疑惑的摇头,“不记得了,你来我家做什么?是要把我媳妇儿接走吗?”
“我为什么要把她接走?”
“她打我。”
三利小孩子一样的撅了噘嘴,“她挠的我脸可疼,你把她接走吧,我不想要媳妇儿了。”
我心口堵着,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