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大陆新移民信仰对话录
大华商报记者 简生
引言
1887年一个冬天的夜晚，在美国华盛顿州的山谷中，一群年轻人乘坐着雪橇，一路欢歌：“ 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马儿铃声响叮当，令人心情多欢畅……” 就在那年圣诞节的前夜，皮尔8226;彭特先生写下了这首《铃儿响叮当》的歌曲，作为礼物，送给邻居的孩子。
歌词中没有提到耶稣，没有出现圣诞老人，却使生活在世界上无论哪个角落的人们，一旦听到这首歌曲，就会感受到圣诞节即将来临的温馨气氛，感受到圣诞文化强大的亲和力—— 无论你是信仰上帝还是不信。
當我們大陸新移民剛踏上北美這塊土地時，需要適應新的生活、工作環境而面臨各種想象不到的困難，幻滅失落者有之； 爲生計惶恐者有之；爲前路惆悵者有之……在重新定位人生方向的過程中，一部分大陸新移民在有意和無意之間接觸到了敎會，得到了敎會的幫助。比如在敎會活動中可結識新朋友，了解市場招工信息、探討敎育子女的方法、分享生活中的喜悅和排遣心中的憂愁……正如一位信基督的朋友所説：“置身於基督敎會，你會感覺到金錢換不來的愛與關懷 ”。一些原本在大陸什么都不信的無神論者，一旦接觸敎會後，看到許多基督徒發自內心的快樂寫在臉上，不禁會好奇地问： 爲何他跟我一樣都是打工的，他那么快樂，我卻心事重重？
信仰的力量果眞有如此之大嗎？
日前， 隨着聖誕節的臨近，記者參加了一些敎會迎接聖誕的宗敎活動和一些非敎會性質的華人社團活動，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 在大陸新移民中，存在着一個堅定的有神 （信上帝基督） 論群體，同樣也存在着一個堅定的無神論群體，他們都有着同源同種的文化背景——華夏文明與中國傳統儒道釋文化，而又是同樣生活在北美以西方價値觀念爲主體的多元文化背景下， 那么是什么原因導致了有的移民朋友跟隨了主—上帝—神，而另一些移民朋友则堅守着無神論的陣地？雖然二者在人生理想、生命價値觀、對善惡的判斷等方面存在着重大分歧，但并不影响我们一起坐下来，在圣诞温馨的气氛中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牧师的观点
首先讓我們來聽聽來自大陸的新移民郭先生（牧師）的看法：
（Henry郭, 中国四川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大学毕业后进入国家部委直属金融机构，亲历了中国当代的经济腾飞 。曾多年在大型金融投资公司及几个国内经济热点城市任中高级经理，对当代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结构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2000 年移民到加拿大，并於两年前在完成了四年半的加拿大神学院课程后成为牧师，开始服务教会。）
記者：你是怎樣從一個無神論者變成一個信仰上帝的牧師的？
郭牧師：去敎會仿彿是冥冥之中上帝的安排。敎會的氛圍奇妙地帶領我進入對信仰的探索。聖經給我從未有過的對人生，世界以及神聖的洞察。信仰爲我指出新生命的方向——尋求並活在帶給人眞正自由的眞理中。
記者：你估計溫哥華有多少大陸新移民信仰基督敎？
郭牧師：沒有確切統計。保守估計有數千人。比例可能在5% — 10%之間。
記者：大陸新移民信上帝的最普遍的心態是什么？
郭牧師：他們在上帝那里尋求到了人生意義及精神寄託。許多新信徒都慶幸找到了人生的答案、心靈的安慰以及一個可以有歸屬感的社區。
記者： 有一種説法是，大陸新移民在國外之所以信敎（上帝），其一是因爲脫離了中國傳統的“根文化” 後産生的空虛感、 漂浮感， 其二是因爲生活的枯燥和單調所致，你是怎樣看這個問題的？
郭牧師：我的看法是大陸新移民的空虛不是因爲脫離了“根文化” ，而恰恰正是因爲浸淫於其中而無法自拔。至於生活的單調枯燥確實也讓一些人去敎會，不過這正是敎會的可愛和寶貴之處。最重要的是：基督敎會是人類社會中最民主、 平等，最有凝聚力，也最有長久不衰的活力的社區。
記者： 你認爲華人敎會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郭牧師：我的信仰所賦予我的具體使命，是在大陸新移民群體中建立眞正充滿活力的社區——開放、接納、包容、有使命感，積極關心社會公義，對抗庸俗墮落的消費主義，幫助人們轉向讓生命豐富的健康生活方式以及更好地融入本地主體的多元文化。
最後郭牧師说 ：基督信仰經得起時間長河的冲刷，經得起人類理性的拷問，同樣經得起人類心靈無窮盡的探索。
生物学者的观点
歷史上，有神論與無神論的爭論到今天都沒有停止過，而有神論者最引以爲自豪的一個事實是：科學家相信神的比例甚高。據中國《人民政協報》一篇 “諾貝爾奬得主信仰小考”的報吿，從1901年—1996年，共有639人獲得諾貝爾奬，其中相信主耶穌的有596人（包括愛因斯坦），佔93.27%。華人諾貝爾奬得主丁肇中也是基督徒。看來科學與信神是沒有衝突的，旣然大名鼎鼎的科學家們都信上帝存在，那還有什么好爭的呢？帶着這個疑問，記者採訪了本地一位學者型的大陸新移民何先生。
（何先生，来自中国东北，学科专业背景是生物学， 出国十多年了，仍坚守无神论者的立场，现为温哥华一家农作物公司项目经理。）
記者：作爲一名深受中國大陸無神論影響的新移民，你是怎樣看待新移民信仰上帝的呢？
何先生： 以無神論的觀點，我們説上帝是虛無的，是因爲沒有實證可以證明上帝的存在。我們看到的世界都是物質的，人類的視野大者可以遠達幾百萬甚至上億光年，微者可以觀察原子核中的基本粒子甚至亞粒子。上帝如果存在，將是以什么樣的形式、又存在於哪里？ 基督敎的意義在於給人一種（縹緲的）希望，一個（不知何時兌現的）許諾，一個（自我暗示的）幻像，無論貧賤還是富貴，無論兇惡還是善良，爲了洗脫罪孽也好，爲了現世的改變也好，爲了靈魂永恆也好，人生在世，總有許多的烦恼、病痛……等等，如果能將這些統統 “卸載”給一個 “全能的”上帝，相信神的人一定會從中得到了某種寬慰和解脫。我想這就是許多大陸新移民信上帝的原因吧。
記者： 無神論者認爲生命是進化（或演化）的而不是由上帝創造的，那怎么解釋宇宙萬物中第一個細胞的出現？
何先生：這問題的答案其實更簡單：進化而來。因爲一個單細胞並不是地球上最簡單的生物，還有比它更簡單的原核生物如細菌和藍緑藻類，還有比原核生物更簡單的生命物質，如目前正令人談虎色變的（H1N1）病毒…… 有科學家論證正是這些元素、無機分子等在特定的條件下（如高壓、高溫）聚合成有機物最終産生生命。不過，據説基督敎也在隨着自然科學的發展而與時俱進，也許在將來的“聖經” 中，上帝當初創造的已經不是亞當和夏娃， 而是DNA 。如果相信什么東西都需要一個“上帝”來“創造” ，那我不禁要問：又是誰創造了上帝？
在聽了中國文化背景的大陸新移民牧師和生物學者關於信仰的討論後，讓我們再來看看其他一些新移民又是怎樣理解信仰上帝基督的。
有神论者如是说
本報讀者之一石馨（筆名），當她知道我們在探討新移民信敎的問題後，也積極參與發表看法。
（石馨，北京人， 1989毕业於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专业。曾任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语部记者。1998去日本，待了4年后全家移民到温哥华。现在本地从事中加文化交流工作。）
她在給記者的約稿信中寫道：
“ 移民到加拿大將近7年，從事業的角度想起來，像很多同胞一樣，有點失落，但從我及家人開始相信上帝這個信仰轉變來看，覺得當初移民到北美的選擇沒有錯。信仰耶穌基督，這是我們移民加拿大最大的收穫 。當時我們只是感到在溫哥華生活了幾年，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覺得世俗的人比較功利，勢力，盼望到敎會中找到能患難與共的知己。
當我們進入敎會，翻開聖經，開始閲讀神的話語時，一種從未有過的平安和喜樂流淌在我們的心田中。在我們敎會，會衆本人或是親屬得了醫生看來無能爲力的病症，在神那里得到了完全醫治的例子舉不勝舉。我們的體會就是：只要你去追求神，信靠神，依照神的行爲準則去行事，你就會蒙着恩典。
本報讀者之二 “夜雨” （筆名） 也給记者發來電子郵件講述她信神的故事。
（夜雨， 一位1984年就来加拿大了的大陆“老移民”，在中国时的学科专业背景是医学，於2000年开始信仰上帝。目前在温哥华从事英文家教工作。）
“常常有人問，‘你爲什么總是那樣快樂呢？’
我也有過難處。婚姻、工作、孩子——該碰到的問題都碰到過，但是我能看得開，不發愁， 因爲我信。信的原因也很簡單：人有父母，全人類便應該也有一個全人類的父母—他就是上帝。記得某年九月，公司裁人，我也在列。很多同事爲我抱不平，因爲到公司才兩年，我就有了四項專利。可公司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我裁掉了。
我沒有沮喪，我通過讀聖經中關於約瑟的故事來安慰和激勵自己。神讓我受委屈，也一定有深意在里面吧。我就是這樣信的。果然，我慢慢找到了自己想做而且也有能力做的： 敎英文。幾年下來，事業有成，神的意思我終於明白了。信上帝的人有福。”
无神论者如是说
然而，對立的聲音也不示弱， 一位叫Frank的朋友，可謂是一個鐵杆無神論者， 他欣然接受了記者的電話採訪，直率地宣揚了他的徹底的無神論觀點。
（Frank， 2002年从中国内地移民加拿大，在国内曾就职於一家计算机公司，是一名颇有成就的工程师。现在本地一家电脑公司从事相关专业工作。）
“在沒有證據證明有神存在的時候輕易地相信，就是捨棄自己的大腦，丢掉了人之所以爲人的理性。無論宇宙有多少尚未被科學所解釋的奧秘，輕舉的用神去解釋無疑是放棄了探索的勇氣。
我不需要通過信神來建立信仰。難道信上帝或者信如來佛就代表有信仰了 ？ 眞正的信仰是願意爲之付出生命的信仰。我相信科學的價値、相信人權的價値、享受追求眞理的過程，願意爲一個更美好的世界而付出，這難道就不是信仰？
不信神，不信輪回，不信天堂和地獄， so what ？這不等於沒有道德，沒有同情心，沒有善良。一個眞正的無神論者，一個內心足夠強大的人，不需要通過上帝來安慰自己。
但我尊重信仰上帝的人，也請有“ 信仰 ” 的人尊重無神論者。
“圣诞化” 与圣诞文化
記者沒有做過調查統計，不知道在大陸新移民中信神的和不信的各佔多少？但估計持 “ 我雖不信上帝，但也不反感 ”； 或“無所謂信不信” 態度的人要佔多數。通過前面兩派“信”與“不信” 觀點的交鋒和表述，從一個側面使我們了解到加拿大華人精神世界較深層的一面，也引發了我們去思考：是不是信了上帝，就表示你 融入了主流社會？主流文化與基督信仰二者又是何種關係？
對非信奉西方基督敎的族群和人來説，接受聖誕文化是一回事，而"聖誕化"又是另一回事。簡單地講，過聖誕節，就意味着認同了聖誕文化，任何一個族群，無論你是信仰什么神，只要你願意，都可以過聖誕節，這與你的宗敎信仰無關。聖誕節只是依附於“聖誕化”的一種文化習俗現象，而 “聖誕化” 則包含了西方基督精神的基本要義及皈依上帝的信仰，西方社會的價値觀和社會行爲準則，均以此爲出發點。
什么是加拿大的主流文化？是 “ 聖誕化” ， 還是美國文化的 “附屬品”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學會互相寬容、 互相尊重，消除種族歧視，同情弱者……這才是多元文化互爲存在的前提條件。在自由的加拿大，我們有幸生活在一個旣能彰顯自我個性，又能欣賞他人風采的多元文化的環境中。《鈴兒響叮噹》歌詞里並沒有提到耶穌和聖誕老人，照樣以聖誕文化的形式響徹全球，傳世不衰。
“ 信不信上帝由你 ” 這樣一個永恆而又古老的命題，也許是人類一場永無結果的爭論。 讓我們暫且擱置爭議，回到當下 ，不管你的信仰代表什么文化，信不信上帝，都讓我們開開心心地来迎接世界上最具文化共通性的聖誕節吧！
—— Merry Christmas
结束语：
“信仰就像一场赌局，假如明天是世界末日，你可以认为上帝存在，也完全可以认为他不存在; 如果你押错了，上帝不存在，你并不会因此而输掉什么，但是如果你押对了，那你就赢大了。”
——法国17世纪哲学家 帕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