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penn2021-04-05 01:52:16

 注:“新开岭事件”,是新四军四支队历史上的一个相当重要的事件,不仅直接影响到高敬亭同志的命运,对该部的整个发展的消极作用也很大。此事在《新四军四支队简史》有所介绍,但相对比较简单。为此,我们于2007年10月拜访了此事件的一位重要当事人江腾蛟老人,请他对此事件进行回忆。现将老人的谈话整理于此,以对事件做一个重要补白,供研究者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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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岭事件,我是当事人。后来人们说得比较简单,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但当时的整个背景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不可能完全弄清楚,只能就自己所亲身经历的一些事,做一个介绍,仅供参考。 

当了译电员

我们红二十八军,是1937年8月到七里坪集中改编的。当时我们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部队的很多人都集中到一个祠堂,由中央来的干部,传达中央反对“左”倾路线后的大政方针。其中有一条,就是把过去打成什么“AB团”,什么“反革命”时所扣的帽子,统统撤销。其中还讲到,凡是党员、团员被开除的,党籍、团籍都恢复。这一条,把大家思想顿时都解放了,再也不怕“肃反”了。因为我们被“肃反”搞怕了,不知自己哪一天会被抓起来,特别是营以上的干部心里就更畏惧。

集中一个月后,我原来所在的鄂东北道委特务队解散了,我被分到支队政治部总务科当科员。我在“肃反”时被开除的团籍,也在那时被恢复,并且转了党。这还是张体学同志当支队政治部组织科长时给我办的。11月份,上级要四支队派两个人去长江局学译电员,一个派了我,另一个叫吴文先,是“老主任”(经理部主任,即后勤部长)吴先元的侄儿。我俩一快儿到了武汉长江局。我那时也不识几个字,不过当时的密电码很简单,像字典那种,用阿拉伯数字,一弄乱,就成了密码。我就拿个字典,一个个地去对,去查,慢慢地掌握了密码翻译工作。

我们在长江局机要科学习,科长是后来周总理的秘书童小鹏同志,我们就在他手下学译电员。过了两个月,大约在春节时候,我们四支队的郑位三同志要回七里坪,带了聂鹤亭等几个干部。郑当时住在武汉市长江局住所的楼上,那里原来是日本人的一个领事馆。郑位三还教我们怎么开电灯,怎么坐抽水马桶。大别山没有电,看到这些“洋玩意儿”,我们那时真是“土包子开了洋荤”。我们搭坐郑位三的车,一起回到支队的。

心中的疑惑

回到部队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使我心中感到疑惑。照道理讲,译电员应该与支队首长住在一块,但我们回来以后,支队领导却不让我和吴文先与他们住在一块,而是把我们安排与电台住在一起,我们在庄子南头住,首长在北头住,似乎不想让我们靠近他们。我们的电台是长江局派来的,当时的报务员也都是从长江局派来的。于是我们心里就有点怀疑:部队的领导是不是认为从延安、从长江局来的那些人“不可靠”。不过,心里虽然那样想,嘴上还是不敢说的。
      

后来东进抗日,我们还是与电台一起,不与首长住在一块儿。到了六安一个叫双河大庙的地方,司令部就住在双河大庙附近一个祠堂里面(好象叫陈氏宗祠什么的,记不清了)。到了大庙后,有一天,我和吴文先没事干,就把译电本翻过来,在背面上画了个当地老百姓喜欢玩的“龙棋”的棋盘,下起棋来了。这时候,司令员拿了个电报进来,他一看我们在下棋,很生气,扭头就走,也不发电报了。并马上通知参谋长林维先同志,要把我们两个译电员和电台都回到武汉去,说是电台我不要了,我宁可拿一个营来跑交通。林维先怎么劝也不行,手摇发电机班长(这是支队首长比较信任的一个同志)对林参谋长解释了好几次,林说我不好说,司令员正在气头上。这事大概僵持了个把礼拜,后来林参谋长反复解释了好多次,说他们俩只是在那里下棋,最后勉强把我们留下了,没有走。这大概是1938年三、四月的事。
        

四月继续东进,到了麻埠,住六合庄,就是邸银国(即陈祥同志)的家乡。到了这个地方,周骏鸣同志的八团就来了。住了一个多礼拜,继续东进,支队首长身体不好,请假留后方休养。部队就由戴季英、林维先等其他领导同志带着继续东进。部队经过舒城到了庐江申家桥,司令部就驻在那里,新四军对日本人第一仗蒋家河口战斗,就是在那里打的。

两份“问题电报”使我被抓

这时候出了一件事:七团的团长曹玉福、政委杨克志,给首长发一个电报,说是中央来的人在下面搞“活动”。首长当即回了一个电报,大意是:这些情况我知道了,怎么解决,等部队回来以后再说,你们暂时不要管他们,只要掌握好连以上干部就行了。
        

这一来一去的两份电报,也就是曹、杨给司令员的电报,及司令员给他们的回电,底稿我都抄给了戴季英同志。因为他是政治委员兼政治部主任。我应该抄给他,不抄给他,我就不对,按照我的译电员纪律,我是必须抄报的。而且,当时戴是带着部队的最高负责人。戴季英看了这两个电报后,也没有毁掉,就夹在一本《联共党史》中。那时《联共党史》是很新鲜的,有一天,曹玉福和杨克志去戴季英那里汇报工作,中间戴有事出去了一下,他们俩看到《联共党史》挺新鲜,就翻开来看,结果就看到了电报,祸事就从这里起来了。

这事报告到支队首长那里,就把我抓起来了。对我进行刑讯拷问。翻来覆去地问了我两件事情:第一件事,问“戴季英给你多少钱?”我说什么也没有给。我一个月给五块钱,办公费,加上零花费,都是支队给我发的。第二件事,问“戴季英请你吃了几次饭?”我说一次也没有,我不能乱讲啊。翻来覆去就问这两条,其他也没问,并打我(当时是夏天,穿的白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参谋长在旁边坐着,也不敢说话。
        

我当时与戴季英接触较多,其实这很正常,因为按照制度,每次电报我都必须送给戴。打完我后,就让人把我押着,到支队的各直属队,像通信连、卫生队等等,让我到每个单位去“示众”。 

戴季英的决定

“示众”完了以后,经过政治部时,首长写了个条子给戴季英,说“江腾蛟是托派,送你处审问处理。”正好戴与八团政委谈工作,老主任(吴先元)也在那里。戴季英一看,就说:“这实际上是要把中央派来的干部赶出这个部队。”他们研究过来研究过去,得出的就是这个看法。
        

于是,戴季英就与他们商量好,决定当天晚上把中央派的干部都撤离。戴立刻派战地服务团的程启文同志到七团和九团,通知林英坚、高志荣、文明地这些从延安来的同志,当晚就离开部队,到东塘八团周骏鸣那里,暂时避开一下。戴季英他们商量时,我也在场,“老主任”也在场。戴后来又告诉我说:“你今天晚上也想办法离开这里。”陈祥同志当时是政治部的警卫班长,他带着几个人跟着戴走了,班里其余的人继续看守着我。天黑以后,我对警卫班的人说我要上厕所,借机翻墙跑了。他们就派组织科长戴克明同志来找我。我听到他们叫,就赶快跑。可是我不认识路,敲老百姓的家门,他们也不开门,怎么敲也不开。结果跑了一晚上,我还在司令部附近的白河镇。天亮了,我感到饿,就在镇上路边一个饭馆里,买了个狮子头(油炸花卷)吃。这时候遇到了漆德庆同志,他原来是特务营政委,当时是政治部党委书记,一个很老的同志,他把我带了回来。
        

过了几天,司令员派漆德庆去找戴季英,戴当时没有跟漆回去,他是后来才回来的。以后,这些延安来的干部陆续离开了原部队,当时地方上的安徽省委书记是郭述申同志,他安排了其中一些人到地方工作。
        

后来这事闹到中央去了,说我是“托派”,是“小特务”,告到长江局去。后来董必武到安徽工作时,周总理告诉董必武,说你如果到四支队的话,把江腾蛟的事说一说,就说江没有问题,不是“托派”,事情已经清楚了。

尾声:离开“是非之地” 

戴季英回来后,我就不当译电员了。不知怎么回事,支队电台的报务员听说了一个可能对我不利的消息,他听到后中午也不睡觉,就跑来告诉我说:“你赶快走,赶快离开这里!”这个人自己先跑了,他是长江局派来的,就回到武汉去了。他一跑,我就更紧张了,我问戴季英:“我怎么办?”戴说:“你也走,离开这里。”我说:“那个报务员可以去长江局,而我去哪里呢?”戴说有几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你也回长江局。但是日本人现在打得很厉害,你可能回不去。第二,你到安徽省委郭述申那里去。郭是老领导了,我在红安县儿童局工作时,是中共县委书记,那时郭就认识我,所以戴让我去那里找点什么事做。但后来他又考虑说不行,说你一个人走,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国民党把你抓起来(当时国民党与我们的关系已经开始紧张了)就麻烦了。戴后来又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去程启文的战地服务团,到那里去当参谋吧。”我在政治部工作时,程启文当总务科长,我是科员,他是管着我们的,很熟悉。戴给了我一支枪,50发子弹,给了我5块钱。我就到了程启文那里当了参谋。 
        

战地服务团搞宣传,常演出。政委汪道涵这个人,又能编戏,也能导演,还可以演出,当演员。团长程启文也演,你别看他“土包子”,也演戏呢,我们那里演《放下你的鞭子》,就是程启文最早扮演的。他儿子程志唱歌也唱得好。从这以后,我就离开支队司令部了。以后发生的事,我当然就都不清楚了。
        

到了山西后,我女儿看到《法制报》有篇文章,说当时中央来电不让枪毙高敬亭同志,电报被江腾蛟压了。我要我姑娘找那个报纸,结果没有找到。真要有这种文章,说明这个编辑没有历史常识。我出事后,关于我的谣言很多,我根本就不去理会。
 

znr05052021-04-05 03:21:10
文中的“支队首长”就是四支队司令高敬亭
立竿见影-12021-04-05 03:37:43
(有一说)江是毛泽东安在林彪那边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