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卡尔迅对话
罗斯福有信心,在他有生之年击败法西斯。但美国要从失业困扰中彻底解脱、完成动员和军队训练、发挥出战争潜力,至少要一两年时间。这个时段里,能否有效遏制住法西斯的猖狂势头,使局面不至于失控?而且,怎样给复仇情绪强烈的国民舆论作个满意交代?要知道这种情绪是冲着日本,而不是德国!而在总统的战略菜单上,日本,恰恰列在末位!……总统承认:对东方这个敌人,过去低估了。
他在苦思冥想,怎样才能在眼下~1942年春天,阻挡、或至少牵制住日本侵略者,让他们不至于影响整个盟国的通盘战略?但好像没有简便易行的办法。真叫人发愁。
……午餐时,总统夫人埃莉诺接罢电话,说:杰米~他们的长子,路过纽约,预约过来探望……杰米(詹姆斯的昵称)年初胃切除手术后,重回军旅,加入了海军陆战队,现在是“卡尔迅突击大队”的少校参谋主任。他们马上就要投入太平洋岛屿和珊瑚礁盘的血腥争夺了。是的,正是那个日本军靴咔咔作响的太平洋。
……杂沓的脚步打断了思绪。詹姆斯已笑嘻嘻站在面前。“爸爸!猜我带来了谁?”
于是他身后,卡尔迅中校跨出一步,向总统微笑敬礼。
“埃文思?嗨!真的是你吗?我太高兴了!”罗斯福顾不上儿子,把手先伸给了略显拘谨的卡尔迅。
“我也同样,总统先生。特别是,看到您气色仍然这么好。”
“不,不。埃文思!你没看出~我心情忧郁?眼力有问题啊。”罗斯福一边打趣一边吃力地把轮椅摇向阳台一侧,从茶几上拿起骆驼牌香烟,向两个年轻人们分发。
“有4年没见面了吧,埃文思?”
“4年10个月,零7天,阁下。”
“这么精确?嗯哼,总之很久了!我知道你们即将开赴前线。那么,几时出发?”
“一周内,”杰米抢答。“晚上就赶回圣迭戈兵营。今天来这里,还是托马斯·霍尔库姆将军特地准假的。”
“啊哈?看来还得感谢感谢~那老托马斯的关照?”总统眨眨眼。“好吧我想知道,你们将在太平洋~的哪里,执行勤务呢?”
“第一站夏威夷!一个小岛,”杰米摸摸光头。“嗯哼?那波利尼西亚语的名字……”
“考艾岛。我们先在考艾岛作适应训练。”卡尔迅解释。
见父亲脸上掠过一丝茫然,杰米麻利地从室内搬出大地球仪,放在轮椅旁茶几上。
“这儿。”罗斯福指住瓦胡岛西北一处绿色小斑点。“这么说,要真刀真枪地和日本人较量啦。你们~有信心么?”
詹姆斯咧嘴,转头看卡尔迅。
“阁下,我们会把敌人~打得灵魂出窍。”卡尔迅斩钉截铁。
罗斯福大笑,伸手把打火机递给他。
“哈哈!好啊。这句话使我高兴。可你们想过没有?这个敌人,眼下像他们的大相扑队员一样,来势凶猛、咄咄逼人啊。”
“他们,虚张声势。阁下。”
“你竟这么想?”卡尔迅点点头。罗斯福却摇摇头:“这可是我近来听到的……最乐观、也最轻敌的看法了。”
“爸爸,我们是特种部队!是从5000名志愿者里5:1挑出来的!我们是著名的袭击者~‘工合营’啊!”
罗斯福仍然摇头。“杰米你,真的了解他们吗,你知道日本军队的凶猛和疯狂,到了什么程度?”
詹姆斯不屑地撇嘴:“凶猛,我不知道。至于疯狂我知道。他们竟用活人~战俘来练习劈刺!甚至还比赛看谁更残忍。”
看到卡尔迅下意识地在咬颚骨,罗斯福于是招手:“来吧,都坐下。我们找几个能让它‘灵魂出窍’的地方…既然,你们要去太平洋,我们就从那儿谈起。”
3) 第一防线
6年前,还是海军陆战队上尉的埃文思·卡尔迅,按照岗位轮换制度,成为了罗斯福总统在佐治亚温泉卫队的执行卫士长。任期是两年。友谊也从那时开始。
沉勇干练、身材颀长的卡尔迅,使罗斯福感到信任。以至于5年后,为了他的杰米希望从军方观察员身份改派到野战部队服役~但因胃溃疡而不被批准时,总统断然进行了小小干预:把杰米送进了海军陆战队第一师、卡尔迅突击大队。让他在这个老牌职业军人手下锻炼,从而满足了詹姆斯要求参战的渴望。※ 史实
“好吧你们说说,日本人这么猖狂,”罗斯福转动着地球仪,顺便掸一下烟灰。“我们太平洋上的防线,应该设在哪儿?”
杰米又要开口,罗斯福举起一根手指拦住他,转向卡尔迅:
“~埃文思?”
卡尔迅没有马上回答,凝视地球仪,看它慢慢停下。“我,还是那个观点。我为此奔走呼喊了4年。”
“嗯哼?”
“我觉得,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们的第一防线,都应该放在那儿。”卡尔迅嗓子低沉嘶哑,缓缓抬起了手臂:“我是说,5年来,一直勇敢抵抗日本的——中国。”
……
4) 夫人感叹
埃莉诺·罗斯福在室内,看着阳台上的男人们围绕地球仪热烈谈论,隔着玻璃窗,叹了口气……那剃着光头的杰米,如今彻底一副军人模样了。战争,是男人们古老的话题。而此刻尤显重要~其中两个是就要上前线的战士,一个是他们宪法意义上的总司令。一同面对着严峻!就让他们畅所欲言吧,不必去打断他们了~下次父子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
回到走廊,她嘱咐女仆:给阳台送去热咖啡。因为3月天气,还透着几许凉意。
5) 奎松愤怒
菲律宾,马尼拉湾,科雷吉多小岛。
奎松总统坐在藤椅上收听广播。收音机里罗斯福的演说录音,正告诉人们:数千架美国飞机,即将飞往前线!
但这个前线,不是菲律宾,而是欧洲!
……奎松越听越愤怒。他指着巴丹半岛升起的浓烟:
“我为这里的人民工作了30年,盼望了30年!现在,人民正在为一面不能保护他们的旗帜,而家破人亡!……POR DIOS Y TODOS LOS SANTOS !(西班牙语:向上帝和神灵起誓!)我受不了这样的口口声声,只有英国和欧洲!这个大骗子吹嘘的飞机在哪儿?美国人为了一个远房表亲的命运,痛苦得满地打滚,而自己的女儿,正在后院里被日本人强暴!”※ 载于《麦克阿瑟传记》
坐在一旁磕打着烟斗的麦克阿瑟,毫不阻拦这种发泄。因为奎松的话,代表了他的心声。将军坚定地认为:美国选择了一项错误战略:无视被人痛打的太平洋,而把目光投在那位老牌政客丘吉尔手指的方向。轻信、且易冲动的总统上当了……而陆军参谋长的部署,更是那位官僚~不指名也知道是谁~出于挟私报复、对他麦克阿瑟采取无视态度的个人感情因素。
当晚,周身捆扎着装满乒乓球的口袋作为救生圈的菲律宾少尉安东尼奥·阿基诺,从巴丹半岛泅渡到对岸科雷吉多的乱石海滩,报告奎松:前线菲军与美军之间,敌对情绪在上升:“给我们吃的只有沙丁鱼罐头。30人吃一罐,还得吃两顿!”
愤怒的曼努埃尔·奎松,立即着手给罗斯福总统写信。
6) 关键提议
海德公园。阳台上的谈话在继续。
显然,“让敌人灵魂出窍”的概念,在总司令和他的士兵们心目中并不统一。战斗中、战术上能做到的,无法替代战略考虑。而总统的动作,应该是战略级动作。
话题于是转到远东。罗斯福注视着地图上那些绿色、棕色和橙色的大小色块,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你是说中国?不,埃文思。她力量不够。眼下,谁才能在大举南侵的日本身后,给它一斧头呢?好像只有苏联。可是斯大林已明确拒绝了艾登大臣,他坚持不肯两面作战……至于中国吗?她还不足以阻拦日本。”
“这样吗?那么父亲,很多人就不明白了~你又为什么一再主张支援中国?”詹姆斯提起话头。罗斯福侧身望着詹姆斯:“杰米。如果中国人屈服了,你想想那会发生什么?会有多少个日军师团腾出手来!他们会攻占澳大利亚,夺取印度,冲向中东……那将是日本和德国的大规模钳形攻势!他们将在近东会师。从而彻底切断苏联的对外联系,孤立埃及,封锁地中海~到那时候,美国还能干些什么呢?”※ 罗斯福二战著名言论摘引
“中国,她不会屈服的。总统阁下。”
“埃文思,你确信?”罗斯福转身。
卡尔迅点头确认。“1937年我在战火中的上海,问起一个不识字的、浑身汗水的苦力:你为什么冒着枪林弹雨、挑担子给前线送饭?他沉默很久,回答两个字:救国。”※
卡尔迅想想又说:“1938年我在河南还看到一个12岁女孩。膝盖被炸掉,伤口很可怖。包扎时她一声也不呻吟。一个把痛苦和死亡置之度外的民族,是打不倒的。”※
※ 均引自《The Big Yankee》
罗斯福这次,点头又摇头:“是的,这些无疑令人钦佩。但埃文思!流血和牺牲,还不等于反击。”
卡尔迅手指地球仪:“那么阁下,如果在这里,中国华北,来一场大规模作战,是否等于反击?”※【这个看似平淡的建议,将成为改变世界的动因。也是这个百万字长篇的肇始。】
“可是埃文思,中国军队眼下都被压缩在西南角落里啊!日本人,占据了整个华北!”
卡尔迅摇头:“不,阁下。远不是整个。我在华北呆了5个月,步行了1200英里。见到的日本人,只有战俘。”
“嚯嚯?埃文思!你真幽默。”总统不自然地笑了。
“不说华北,仅仅一个山西,日本人实际控制的地盘只在自己大炮射程以内。更远些他就控制不了。我确信~总统先生,由于那些抵抗战士存在,日本想征服中国,就像用犁铧犁开大海一样~枉费心机。”
罗斯福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