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7 17:23:42

       

     2019年4月21日,2019年乌克兰大选第二轮投票结束,影视明星出身的犹太裔乌克兰人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Володимир О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Зеленський)以73%的得票率,戏剧性的击败了现任总统彼得·波罗申科(Петро Олекс?йович Порошенко)当选新一届乌克兰总统。5月20日,泽连斯基正式宣誓就职,并旋即对内阁进行大换血。这让国际舆论对这位“政治素人”的关注度大增,也意味着乌克兰的未来更加充满不确定性。

     同时,乌克兰东部时断时续、时而激烈时而微弱的战乱,已经进入了第六个年头。自2014年乌克兰爆发大规模示威并促成政权更迭,乌国连续遭遇失去克里米亚、乌东部分地区独立、乌俄关系急速恶化等严重危机,让这个本就陷入经济衰退、民族矛盾激化、腐败横行的国家再度受创。亲西方的乌克兰新政府面对这些危机,虽采取了一些措施,但能力有限加积重难返,五年间国家动荡不安,一切都没有起色。

    那么,2019年大选会为乌克兰带来哪些变化?这个国土面积位列欧洲第二、有4200万人口、夹在东西方之间的欧俄平原大国前世今生是怎样的?乌克兰的未来会是振作涅槃还是继续沉沦?

     (一)基辅罗斯的辉煌与它后人的多舛命运

     乌克兰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500年左右。在漫长的古代史中,今日乌克兰所在的区域,经历了不同民族的定居、冲突、占有。直到公元5世纪,现代乌克兰族的前身之一--古斯拉夫人才开始统治这片广袤的平原。公元前9世纪末,一个由维京人建立的、东斯拉夫人为主体的封建王国--基辅罗斯,成为这里的主人。从9世纪末至13世纪初,它不断扩张,成为东欧最强大的国家,其领土包括今日的乌克兰、白俄罗斯及俄罗斯的部分领土(包括莫斯科),在巴尔干、波罗的海沿岸以及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也都有一席之地。在大公(即君主)雅罗斯拉夫一世(Ярослав I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 Мудрый)在位时,基辅罗斯达到了全盛。此时的基辅,已是“罗斯众城之母”,现今的乌克兰所在区域就是基辅罗斯的“中原”。基辅罗斯时期是东斯拉夫民族文明兴旺发达的盛世,国都基辅也是中古东欧文明的摇篮。如今的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无论是文化传统,还是政风民情,都与基辅罗斯时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国从血缘到文化可谓同源同种。基辅罗斯的兴衰史,是现今的俄白乌等东斯拉夫诸国共同的历史记忆。

    基辅罗斯的勃兴历经数百年,但它的灭亡却极为迅速。蒙古西征打断了古罗斯诸国的发展,基辅罗斯也不能幸免。在1236-1240年拔都西征时,基辅罗斯英勇抵抗了一年多,但最终基辅陷落,蒙军屠城,基辅被毁灭,公国沦亡。此后的基辅和其他东斯拉夫民族一样,被蒙古统治,也就是陷于“鞑靼的桎梏”,前后长达200多年。在此期间,基辅罗斯文明遭到了巨大破坏,社会发展停滞不前。

    当蒙古人的统治在亚欧纷纷瓦解时,基辅和它周边的区域--即今天的乌克兰地区--也在一系列起义中重新回到了斯拉夫人的怀抱。但这并没有给乌克兰带来和平,相反,诸斯拉夫国家(尤其东、西斯拉夫两大阵营)之间爆发了持久的战争,而西侧、北侧的外族也加入到了对这片土地的逐鹿之中。作为富庶的平原粮仓、沟通东欧和中西欧的战略重地的乌克兰,被四面八方的力量争夺撕扯。其中,波兰-立陶宛联邦和俄罗斯公国/沙皇国/帝国对乌克兰的争夺及影响,构成了今日乌克兰东西差异与对抗的雏形。再后来,奥匈帝国参与瓜分波兰,它所得到的以利沃夫(Льв?в)为中心的加利西亚(Галичина)地区,成为了乌克兰民族主义兴起的沃土。而最东端的顿巴斯(Донбас)地区则是乌克兰亲俄势力的大本营。奥匈与帝俄的矛盾,也加速了东西乌克兰的分化与对抗。东西乌克兰的宗教信仰差异也越发显著:西乌克兰的贵族和市民阶层多信奉东仪天主教;而在东乌,东正教徒居绝对优势。东西乌克兰民族既都反抗来自己方统治者的压迫、追求民族独立,却又分别受到俄欧制度、文化的影响。东西乌克兰民族之间,则既有联合也有对立。而俄罗斯族、波兰族的迁入,让乌克兰地区的形势更为复杂、东西差异越来越大。几乎在“乌克兰族”形成的同时,“东乌克兰(人)”和“西乌克兰(人)”也相伴而生,同一块区域,同一个民族,内部分裂为两个有明显差异的区域和族群。

     一战爆发后,多数乌克兰人作为俄罗斯帝国臣民的一部分,加入协约国参与战争;而在加利西亚的乌克兰人则作为奥匈帝国的附庸加入同盟国阵营。乌克兰是一战东线战场的前线,饱受战火肆虐。但这也给了乌克兰成为独立国家的机遇。十月革命和苏德《布列斯特和约》的签署,让基辅罗斯的后人--乌克兰民族,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国家。

    但好景不长,同样是新生政权的苏俄与波兰第二共和国,都积极争夺乌克兰这片广袤的“欧洲粮仓”。历经波乌战争、俄国内战、波苏战争,乌克兰被一分为二。波兰夺取了利沃夫等西乌克兰城市和领土,而基辅在内的中东部地区归苏俄(联)所有。战间期的西乌克兰人,一方面不满于波兰的统治、压迫,但又在相对自由的情况下深受西方民族自决和民主启蒙思潮的影响,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意识均较东乌强烈。以斯捷潘·班杰拉(Степан Андр?йович Бандера)为首的反俄的乌克兰民族主义武装,就是发源于加利西亚等西乌地区。他们与苏联红军一直对抗到二战结束,许多人被杀死或投入监狱,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中就有多处提及了劳改营中的“班杰拉分子”。

    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而苏联也趁势攻占了波兰东部,苏占区的大部分就是西乌克兰地区。苏联将西乌克兰并入了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为苏联的一部分。1941年德国入侵苏联,乌克兰是最先被攻占的苏联国土。而1944年苏联收复了乌克兰全境,并在雅尔塔会议上确定了乌克兰的领土范围,其中包括1939年之前属于波兰的西乌克兰。换言之,如今乌克兰的许多领土,是苏联“替”乌克兰人“收复”的。此后,整个乌克兰完全处于苏联的统治下,一直持续到1991年苏联解体。

    苏联(俄)统治时期的乌克兰,经历了导致数百万人死亡的大饥荒与大清洗的浩劫、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之殇,以及一以贯之的专制压迫;却也长期作为最重要的粮仓负担起苏联农业的半壁,并建起了位列苏联乃至世界前茅的重工业基地,让乌克兰成为苏东社会主义经济的样板和全联盟的骄傲。灾难与辉煌并存,是苏联时代乌克兰的复杂史诗。某种程度,苏联的统治既给乌克兰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灾难,也缔造了它前所未有的辉煌。至于乌克兰民族独立运动,历经了1920-1930年代的暴力镇压,在苏联统治时长期处于沉寂状态。而且乌克兰的多数反抗活动,也以反共而非民族主义为第一诉求。尤其在1950年代及之后,同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内的俄乌关系一直较为友好,赫鲁晓夫在1954年还将克里米亚划归乌克兰,以作为庆祝俄乌合并三百年的礼物。

    也正因此,在戈尔巴乔夫改革引发的民族独立声浪中,乌克兰相对宁静。1991年举行了关于是否保留苏联的公投,乌克兰的投票率高达83.5%,其中71.5%的乌克兰投票者选择了“是”,这也直接说明了至少在当时乌克兰民族独立意愿并不很强。相对于波罗的海和外高加索这两片独立倾向很强的地区(尤其波罗的海三国),乌克兰是相对亲苏、亲俄的。这既是因为苏联促进了乌克兰工业的崛起带来的经济利好、乌克兰对苏联国家经济供需的依赖造成,也是因俄乌两大民族本就有相对亲近的关系,此外苏共共产主义宣传和民族融合政策对民族主义销蚀也产生了一定作用(当然在其他一些地区,苏共的民族政策适得其反)。在1991年,俄罗斯族占到乌克兰人口的约20%,他们自然更希望乌克兰留在苏联。

    但俄罗斯苏维埃共和国境内,俄罗斯民族主义却与分离主义合流,叶利钦就是希望俄罗斯从苏联独立出去的代表。在叶利钦的鼓动下,加上其他诸多原因的夹击,苏联最终走上了彻底解体(而非建立“主权国家联盟”)之路。八一九政变被挫败后,俄白乌领导人叶利钦、斯坦尼斯拉夫·舒什克维奇(Стан?сла?? Стан?сла?вав?ч Шушке?в?ч)、列昂尼德·克拉夫丘克(Леон?д Макарович Кравчук)签署了《别罗韦日协定(Беловежские соглашения)》,三国脱离联盟,直接为苏联敲响丧钟。从此,乌克兰自1921年被瓜分、吞并后,再次获得了独立,成为拥有逾5000万人口、欧洲国土面积第二的庞大国家。

   (二)独而难立的乌克兰:经济的“多衰寡盛”与外交的夹缝求存

    成为独立自主的主权国家,似乎在哪个民族那里都应是一件大好事。但至少对乌克兰来说,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与“难兄难弟”俄罗斯一样,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乌克兰遭遇了堪称惨烈的经济崩溃,但比俄罗斯更严重,经济下挫周期也更长。这是由多种原因交互导致的。乌克兰的工农业都严重依赖于苏联国内及“社会主义大家庭”内部强制计划性的供需,是斯大林经济模式下的一环,经济运转缺乏独立性和弹性。而乌克兰的政治独立引发了经济上与原苏联各加盟共和国、其他苏东集团国家的相对断裂。从产业结构看,乌克兰经济以重工业为主体,其中军事工业又是重工业的核心部分,极度依赖于固定的市场和强大的技术支持,这只有苏联存在时才能提供(如苏联红军是各加盟共和国军工产品最大买家)。苏联解体和经济转轨导致乌克兰发展经济的资金、技术、配套设施供应不足的同时,又失去了以前固定的收购、消费市场,无论进出口还是国内供需,都遭遇断崖式下滑。伴随生产力的下降的是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率超过1000%,最高时达10000%以上),经济增长率和通货膨胀率一降一升,人民的生活也随着两条曲线的变化日益恶化。乌克兰1992-1996年的GDP增长率分别为-9.9%、-14.2%、-22.9%、-12.2%、-10.0%。这样的数字即便看起来就触目惊心,更何况那些亲身体会经济崩溃的乌国民众了。

    面对这一切,总统克拉夫丘克和他的执政团队束手无策。克氏不仅无法扭转经济崩溃的态势,对官员腐败、国有资产流失也放任不管。工人失业、教师欠薪、银行违约、企业倒闭,国家经济民生一片凄凉。其中以重工业为主的乌东部、南部地区,经济受创相对更为严重。在苏联时期久负盛名、作为乌国经济旗舰的黑海轮船公司(Black Sea Steamship Company)也于此时破产。物资短缺、生活贫困,让民众对于克氏政府越发不满。

    在外交上,克氏奉行亲西方的政策,并与俄罗斯关系日益恶化。这一是由于克氏试图靠近西方以得到经济援助,遏制经济持续下滑的状况;二是受到了亲西方的西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压力,西乌民族主义者试图让乌克兰彻底摆脱前苏联和俄罗斯的影响,融入西方世界;三是由于乌俄两国在如何处置苏联解体的遗留问题如苏联“遗产”分配、克里米亚俄军基地、乌克兰核武器存废等方面出现分歧。虽然最终乌俄在处理苏联“遗产”、俄国在克里米亚驻军问题上达成了协议,也在国际监督下将所有核武器运往俄罗斯拆解,但两国的不和却并未烟消云散。

    1994年乌克兰大选,克拉夫丘克面对时任总理列昂尼德·库奇马(Леон??д Дани?лович Ку?чма)的挑战。库奇马是亲俄主义者,主张修复与俄罗斯的关系,得到了乌克兰国内亲俄力量的支持。而克氏在经济上的失败,也让许多中间选民转投库奇马表达不满或拒绝参加投票。最终,库奇马以52%:45%战胜了克氏,当选总统。而从区域得票分布看,库奇马得到了乌克兰东部、南部民众的普遍支持;而克氏则在西乌各州得票领先;在中部二人得票几乎平分秋色。例如在乌国最东的卢甘斯克州,库奇马得到88%的选票;而克氏在最西的利沃夫州得到近94%的选票。独立后乌克兰东西差异越发明显,而选举投票结果的差异最具直观性。

    库奇马的上台并未扭转经济颓势。1995-1999年,即库奇马的第一个任期内,乌克兰经济仍呈下降趋势,只是由于此前下降过快,因此经济下降速度有所放缓。库奇马实际上继承了克氏政府的经济政策,并没有什么创造性的新方式解决经济问题。

    但在外交上,库奇马却实现了某种重大的成功,即在对俄对欧关系上实现了平衡,与两方都建立、维持了良好的关系。一方面,库奇马努力修复在克拉夫丘克时代与俄罗斯关系的裂痕,在政治、经济(尤其能源领域)上与俄罗斯建立了亲密的准同盟关系;另一方面,库奇马保留且发展了克氏时代与欧洲交好的政策。在库奇马执政期间,乌克兰与欧盟举行了八次高规格峰会,商讨和部分达成了包括经济援助、构建“独特的战略伙伴关系”、建立欧乌自由贸易区、简化双方公民来往手续、处理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留问题等众多协议。虽然乌克兰未能加入欧盟甚至也未成为观察员,一些协议的签署和执行被延宕、打折扣,但整体上依旧大大拉近了乌欧关系。而库奇马也凭借在外交上的成功得到了东西乌克兰民众的普遍支持,及疑似采用了一些舞弊手段,以较大优势赢得了1999年大选。库奇马担任总统的十年,成为乌克兰独立至今唯一一段成功的平衡了东西外交、同时与俄欧两方都能保持友好关系的时期。

    由于对外关系领域的成功、外部援助的到来,以及经济持续下降后“触底反弹”效应,GDP连跌11年后,乌克兰的经济自2000年起开始正增长。此时又逢东欧和国际经济大环境的回暖,乌克兰的优势产业如金属和化工产品价格上涨,乌国经济逐步扫除颓势,在此后九年间取得了较为稳定的成长,年均增速6.9%。但即便到了这轮增长期的最后一年--2008年,排除物价上涨因素,乌克兰的GDP总值也仅仅恢复至略高于1991年苏联解体时的水平。这九年经济的回升,事实上主要归功于国际经济气候的改善和外部援助,且为补偿性增长,而非乌克兰自身经济改革的成功。当国际经济形势恶化、对乌克兰工业品需求降低后,乌国经济迅速走向新一轮的衰落。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次年乌克兰经济重挫15%,跌回1991年之前的水平。这凸显了乌克兰经济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

    独立后的28年间,乌克兰经济结构仍像苏联时期那样,以农业(西部)和重化工业(东部)为主,经济结构单一、科技含量有限、缺乏创新能力。与俄罗斯类似,唯一新崛起的行业金融业的畸形发展,不仅没有促进生产性投资的增加,却造就了一批巨富寡头,传统企业和工人的财产纷纷被和政客狼狈为奸的寡头们吸走。私有化也以掠夺性的方式进行,变成了少数人的分赃。这加剧了基础设施和科技创新领域资金的不足、国民的贫困、国内市场的萎缩,并形成恶性循环。而乌克兰又不像俄罗斯有大量的自然资源出售以缓解危机,同样的经济弊病产生了比俄更糟的状况。无论从人均经济产值、人均收入、产业结构和质量、经济稳定和可持续性等任一方面,乌克兰都是苏东地区表现最差的经济体之一(仅次于摩尔多瓦;经济势头还不如阿尔巴尼亚)。这一切都持续至今,始终没有根本性的改善。

   (三)权力斗争与地缘政治博弈:乌克兰的内政外交之困

   (1)肮脏的政治斗争与“橙色革命”的爆发

     不止经济,在权力分配与斗争方面,乌克兰也于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颇为相似,但也有其“乌国特色”。

     当克拉夫丘克和库奇马同时分别担任总统和总理时,政治斗争的大幕已经逐步开启。但相对于后来一系列令国际社会大跌眼镜的权斗事件和政治丑闻,这只是一个还算温和的开端。

     库奇马是乌克兰第一位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且后来成功连任。但各类政治丑闻,也正是从他执政后日趋泛滥。据塞希·伊戈尔琴科(Serhy Yekelchyk)关于乌克兰的研究著作The Conflict in Ukraine(乌克兰的冲突)所说,在1999年大选和2000年宪法公投(内容是关于扩大总统权力和限制议会(最高拉达)权力)中,都存在广泛的舞弊行为。这与叶利钦在1996年俄罗斯总统选举中通过一系列流氓式肮脏竞选手段战胜对手久加诺夫如出一辙。

    在库奇马的第二个任期内,他积极打击与他政见不和的政敌。首先,他解除了亲西方的总理,也就是后来乌克兰的总统尤先科(В?ктор Андр?йович Ющенко)的职务。后来他任命了亚努科维奇(В??ктор Фе?дорович Януко?вич)(同样在后来成为总统)为总理。这是亲欧、亲俄两大派系斗争进一步公开化的表现。而提拔亚努科维奇,也是库奇马为接班事宜做的安排。他希望亚努科维奇继任,既是希望将他的平衡外交延续下去,更是为他卸任后的不法行为提供赦免、保护。

    苏联解体后,一部分苏东国家政坛、商界,充满了肮脏的政治交易、利益勾兑,乌克兰是重灾区之一。库奇马政府的贪腐、秘密交易、官员与寡头的勾结,是乌国众所周知的公开秘密。于是,一些有良知和新闻责任感的社会活动人士、媒体记者开始了揭露黑暗的斗争。

    在乌克兰,政治丑闻调查记者的佼佼者是乔治·贡达泽(Georgiy Gongadze)。这位格鲁吉亚出生的记者在格、乌、俄各地奔波,他报道了格鲁吉亚内战、俄罗斯对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干预,并以反共主义和反对俄罗斯扩张主义为价值信条。后来他来到乌克兰,任职于多家媒体,努力冲破被政客和寡头控制的舆论,以独立新闻人姿态报道真相。这招致了库奇马政府和寡头们的忌恨。他被迫躲藏起来以避免警察的骚扰,但最终还是被暗杀身亡。根据后来法医的调查,他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浇上二恶英和斩首的。

     此事引发了乌国内外广泛的关注和一致声讨。一个月后,反对派政治家奥列克桑德·莫罗兹(Oleksandr Moroz)公开了一卷由库奇马的保镖录下的库奇马本人及其他高官的谈话记录,其中有关于如何“照顾”贡达泽的内容。此事历经各方长达10多年的调查,最终只处理了几个黑帮成员及内政部官员,库奇马因证据不足而没有被定罪。但此事对他及他的追随者们是沉重打击,反对派抓住这个丑闻猛烈抨击,间接的让他“钦定”的接班人亚努科维奇于2004年大选中败北。

    库奇马时代走向尾声时,三位政治新人在乌克兰政坛崛起,成为了新世纪前15年决定乌克兰发展路径、国家命运的政治领袖。三人分别为维克多·亚努科维奇(В?ктор Федорович Янукович)、维克多·尤先科(В?ктор Андр?йович Ющенко)、尤利娅·季莫申科(Юл?я Володимир?вна Тимошенко)。

     亚努科维奇是乌国政坛亲俄势力的代表,也是库奇马中意的继承人。相对于库奇马,他的立场更为亲俄,也得到了普京的支持。这位出身贫寒、年轻时两次因为斗殴、伤人入狱的青年,经库奇马提拔而平步青云。他曾在2002-2004年期间担任乌总理,积极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但与欧盟、北约依旧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合作,内政外交主张与库奇马大致相同。

     而尤先科则是亲西方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金融学专业出身,担任过乌央行行长,参与了独立后乌克兰金融体系、货币发行等方面的工作。他是乌克兰最具声望的反对派领袖,也曾与库奇马有过政治合作,即在1999年底至2001年5月担任了总理一职。在这次总理任期内,他一定程度改善了乌国经济。但因他的改革与工矿产业界的利益发生冲突,其亲西方、亲北约的态度又遭到亲俄势力的忌恨,于是在议会的一场不信任投票中被免去总理职务。

     相对于前两位,尤利娅·季莫申科的大名则广传乌国内外,对国际问题略有关注的中国人对她的名字和相貌同样不会陌生。她是商人出身,曾经营着乌克兰最大的能源企业--乌克兰联合能源系统公司(?дин?енергетичн?системиУкра?ни,?ЕСУ/UESU)。在担任这一半商半官的职务时,虽然官司缠身,却依旧做的有声有色,为乌克兰进出口、偿还债务、制造业复兴贡献良多,还在1995年成为乌克兰首富,被称为“天然气公主”。后来她不顾亲俄的当局阻挠踏入政坛,在尤先科内阁担任负责能源事务的副总理超过一年。她与尤先科一样,是亲西方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只不过对俄罗斯的立场更为强硬,也更亲近北约。

    当这三位政治人物进入政坛后,乌克兰的政治斗争变得尖锐而复杂。库奇马和亲俄势力先后将季莫申科和尤先科踢出内阁,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双方利用法律、舆论,及其他更狠毒的手段,展开了激烈的权力攻防战。季莫申科在被解职后不久就被以“伪造海关文件和走私天然气”被捕,虽后来证据不足被释放,但还是干扰了她从政之路。再后来,她还从一场疑似谋杀的车祸中幸存,并陷于其他法律纠纷而官司缠身。而季莫申科也不甘吃亏,利用贡达泽事件指责库奇马涉嫌谋杀,鼓动支持者进行街头抗争。她作为女性,又亲近基层,表现勇敢无畏,因此吸引了大批支持者,成为后来“橙色革命”的关键人物。

     2004年大选前,尤先科和季莫申科达成协议,由尤先科代表亲西方、反俄的力量参加选举,季莫申科放弃竞选并为尤先科助选;而尤先科承诺当选后任命季莫申科为总理。表面看,二人政治观点相近,利益也一致,似乎是牢不可破的盟友。但以后几年的事情表明,二人是亦友亦敌,合作关系并不牢固。

     2004年大选,攸关乌克兰未来的政治经济走向、对外政策,也和欧俄美各方的利益紧密相关。自苏联解体后,原为苏联卫星国的东欧诸国纷纷加入北约、欧盟。再到后来,波罗的海三国等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也加入北约,北约东扩已经扩到了俄罗斯门口。打破战略平衡的反导系统也在这些国家部署,巨大的战略危机感笼罩于俄罗斯。因此,白俄罗斯、乌克兰成为俄抵御西方的最后屏障。普京成为俄领导人后,试图重振苏联时代的雄风,乌克兰是俄欧洲战略的重中之重。与此同时,美国和西欧也试图进一步将战略利益和价值理念向东方扩展。“911”之后,美国更是强化了进攻性的对外政策。2003年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就是美国向俄罗斯战略腹地的一次“奇袭”,也让俄罗斯在外高加索大败一局。对美俄双方而言,乌克兰都是争霸前线中势在必得的营垒。

     因此,此次选战异常激烈,国内双雄逐鹿,外国势力也介入其中。

     首轮投票后,尤先科和亚努科维奇分别以39.90%和39.26%的支持率进入次轮的决选。而第二轮投票则充满着肮脏。根据卡内基和平基金会的调查报告,亚努科维奇支持率较高的东乌地区投票率暴增,有的达到98.5%,超过第一轮投票率的40%;还有的投票率居然超过100%;亚努科维奇的支持者在全国不同选区重复参加投票;一些依赖政府经济支持或易被控制的群体,如学生、医院患者、囚犯,被要求投票给亚努科维奇。监督选举的国际观察员也认为选举存在大量舞弊行为。在舞弊疑云下,选举结果显示亚努科维奇以49.46%:46.61%战胜尤先科。

    这样的选举结果立即遭到国际社会的质疑。除了俄罗斯和其他亲俄国家力挺亚努科维奇外,世界各主要国家普遍不承认选举结果或选择观望。而美国和欧盟都激烈指责俄罗斯干预乌克兰大选、协助亚努科维奇舞弊。而普京同样指责美欧干预大选、试图扶植亲西方的尤先科上位以控制乌克兰。而这时,又发生了尤先科疑似被投毒导致二恶英中毒、毁容事件,让乌国紧张局势再度升级。在这样的情势下,“橙色革命”爆发了。

    “橙色革命”的爆发,是乌克兰民众对乌政府不满积聚已久的结果。自从贡达泽暗杀事件及库奇马录音泄露后,乌民众对腐败的库奇马政府愈发不满,也对库的继承者亚努科维奇产生厌恶。而乌克兰民族主义也在苏联解体后的十余年逐渐复兴。大多数民众,尤其西部和中部地区民众,都把乌克兰改革、恢复经济和融入欧洲的希望,寄托在有着清廉履历的尤先科身上。于是,当选举舞弊丑闻发酵后,在尤先科和季莫申科(以及极可能参与的美国情报机关)的策动下,数百万民众走上街头,发动了“橙色革命(橙色是尤先科阵营选举时的代表颜色,也是乌亲西方力量常用的代表色)”。

     “橙色革命”席卷了大半个乌克兰,除东部顿巴斯地区和克里米亚半岛外,每个州和城市都有众多人民走上街头,抗议选举舞弊、要求重新大选,并批判库奇马政府的腐败和暴行,拒绝承认亚努科维奇为新总统。而亚努科维奇的支持者也在东部和南部举行了集会,并进军基辅,双方剑拔弩张。据说亚努科维奇希望总统库奇马下令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但被后者拒绝。而乌情报部门和部分军方人士也反对镇压,甚至泄露内部消息给反对派。于是橙色阵营声势大振,参与者越来越多。据后来统计,大约有18.4%的乌克兰人参与了橙色革命,人数超过800万。而互联网的作用也在橙色革命中初露头角。除了乌国内部各派的较量,美国、俄罗斯的渗透若隐若现;CIA和SVR(俄外情局)的魅影也在革命的后巷徘徊。

    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下,乌克兰最高法院宣布第二轮选举无效,要求重新进行选举。而反对派也与库奇马、亚努科维奇达成妥协,进行政治改革,限制总统权力,为牵制尤先科埋下伏笔。在第二轮重选中,尤先科以51.99%:44.20%击败亚努科维奇,成为乌克兰独立后第三位总统,并得到国际的普遍承认。“橙色革命”也以胜利告终。

    (2)“后橙色革命”年代的乌克兰

     当革命大幕落下,亲西方阵营(橙营)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根据此前的协议,尤先科任命季莫申科为总理,总统和内阁均控制在“橙营”手中。

     但革命卜一结束,当初为了共同对抗俄罗斯和亲俄阵营的联盟迅速发生了内讧。面对经济增速放缓的压力,尤先科将责任推给季莫申科,指责季莫申科为私人企业效力(而非忠于国家)。紧接着,尤先科因季莫申科与时任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专员的波罗申科发生矛盾,解除了二人的职位并偏袒波罗申科,季莫申科的第一次总理生涯也就此草草结束(仅任职不足8个月)。这引发了季莫申科阵营的强烈反弹。双方陷入了激烈的相互攻讦之中,与前朝丑陋的政治斗争、俄罗斯的肮脏政治如出一辙。而乌克兰民众大多更喜欢这位东欧的“铁娘子”,纷纷为其被“炒鱿鱼”而鸣不平,尤先科和季莫申科的支持率一降一升。

    2006年乌克兰议会选举,季莫申科的政党“季莫申科联盟(Yulia Tymoshenko Bloc)”取得大胜,得到129个席位,是上次选举夺取席位的6倍,并超过亲尤先科的政党“我们的乌克兰(The Our Ukraine)”,成为议会第一大党。在季莫申科和她的支持者看来,她重返总理宝座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但亲俄的地区党(Party of Regions,PR)联合了乌克兰社会党(Socialist Party of Ukraine,SPU)、乌克兰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Ukraine,CPU/KPU),并且与尤先科达成了某种默契,组建了议会多数联盟,将季莫申科甩在一边。最终,尤先科选择了任命他的对手亚努科维奇担任总理,而抛弃了盟友季莫申科。乌政坛的这一骤变,彻底改变了乌克兰“橙色革命”后的政治分野和政治情势,乌政局迎来新一轮洗牌。

    尤先科之所以宁可选择亚努科维奇而非季莫申科为总理,不止因为私人恩怨和权力斗争,也有缓和俄乌关系的期望。在2005-2006年,发生了第一次俄乌天然气争端,对乌克兰的经济和东方外交造成重大损伤。尤先科试图以任命亚努科维奇等亲俄势力担任政府要职,缓和与俄之间的紧张关系,改善乌克兰经济状况。

     但这个类似于“联合政府”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亚努科维奇与尤先科在政策和利益上的分歧日益增大,这个联盟摇摇欲坠。而季莫申科则扮演了“称职”的“拆台”角色。自从她被免去总理职务,她就一直在国内外活动,争取包括当时对俄强硬的美国政府支持,以卷土重来。季莫申科阵营不断破坏尤先科和亚努科维奇之间脆弱的联盟,并鼓动她阵营的议员集体退出议会,削弱议会合法性,尤先科顺水推舟解散了议会。于是,成立不到一年的亚努科维奇政府和议会被解散,乌克兰再次进行了选举。虽然亚努科维奇的地区党仍为第一大党,但季莫申科与尤先科的政党联合,成为议会多数,季莫申科重返总理宝座。

    这一次,季莫申科在总理的位置上坐了两年。两年间,季莫申科内阁又遭遇了两次俄乌天然气危机,以及2008年席卷世界的金融危机。作为总统的尤先科和总理季莫申科都未能有效处理好这些问题,经济急剧下挫,俄乌关系日益恶化,乌克兰陷入内外交困之中。更糟的是,尤先科与季莫申科继续内讧。季莫申科在一次采访中称,尤先科把她当成了政治上的竞争对手。的确如此,二人之间的竞争从未止息,相互猜忌也早已表面化。例如在2008年俄格战争问题上,季莫申科与尤先科就发生公开分歧,后者及亲信甚至指责前者“系统性的为俄罗斯服务”,哪怕这完全不符合事实。

     2010年大选,季莫申科和尤先科彻底撕破了脸皮。二人没有再次合作而是各自参选,并互相攻讦。季莫申科将亚努科维奇和尤先科“打包”批评,认为二人共同为乌克兰带来了不幸。而经历金融危机后,失业率陡增、人均收入下降,贫困和腐败笼罩着乌克兰。因此大批中间选民由曾经支持尤先科、季莫申科,转向支持亚努科维奇。尤先科在第一轮选举中只得到不到6%的选票,惨败出局。而亚努科维奇和季莫申科则分别以35%和25%的选票进入第二轮。而尤先科拒绝支持季莫申科,还批准了亚的地区党等政党提出的选举制度改革方案(该方案有利于亚努科维奇而不利于季莫申科)。最终,亚努科维奇以48.95%:45.47%战胜了季莫申科。

    选举过后,季莫申科与亚努科维奇爆发了激烈冲突。季莫申科拒绝与亚努科维奇合作,声称后者是“窃国者”,并动员内阁和她的政党、民众,一起抵制亚努科维奇,“捍卫乌克兰的独立与民族认同”。而亚努科维奇也迅速反制,策动议会中反季势力罢免了季莫申科。季莫申科组织了影子政府并呼吁“所有的民族爱国力量”反抗亚努科维奇。很快,乌克兰最高检察院重新提起2005年对季莫申科的刑事指控,这明显是政治报复行为。一来二去,双方斗争白热化。最终,季莫申科因涉嫌“贪腐、谋杀、滥用权力”被判处无期徒刑。她在位于哈尔科夫的监狱服刑期间,还遭遇监狱管理人员的虐待。

     亚努科维奇当选总统后,乌克兰的外交钟摆再次倾斜向俄罗斯。亚当选的几个月内,乌克兰就与俄罗斯签订了一系列的经贸、文化、政治合作协定,普京也答应以优惠价格向乌克兰出售天然气。虽然亚努科维奇也避免与西方搞僵,继续保持了与美欧甚至北约的接触,但亲俄的外交基调已是完全明朗。

    至此,“橙色革命”时追求的目标再次归零。准确的说,即便在尤先科--季莫申科执政时期,腐败、低效和地区发展不平衡等革命中要求解决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仅仅在外交和民族主义方面部分满足了西乌地区的诉求(而东乌民众则大为不满,亲俄倾向更强了)。而中间选民倒向反对派一边的根本原因是,2008年经济危机极大的冲击了乌克兰经济,国民生活水平再度下降(国民实际收入几乎萎缩了一半)。亚努科维奇赢得选举后,内政外交都回到了库奇马时代,甚至比后者在位时更加亲俄。

   (四)宁静后的风云突变:2014年乌克兰革命、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顿巴斯战争

    (1)稻草久积石墙坍--亲欧盟示威与新“橙色革命”

    亚努科维奇执政后,乌克兰经济曾一度复苏。但这其实并非亚的功劳,更多是经济危机过后GDP的自然反弹。虽然如此,乌克兰因经济回暖,保持了数年的相对平静。

     内政领域,亚努科维奇也把反腐败、打击寡头的不法行为作为执政纲领,但现实中并没什么明显成就,腐败与寡头政治依旧遍布乌克兰;他也强调新闻自由的重要性,承诺捍卫乌国媒体的自由。一定程度他的确做到了,包括讽刺他的报刊如《基辅邮报(Kyiv Post)》也都能正常发声;在社会保障领域,他试图增加养老金等公共福利,但却被IMF以违背削减开支的理由阻止。

    外交领域,如前所述,他选择了亲俄,但也与西方保持了一定的友好关系与合作。他在讲话和采访中也多次强调了维护乌克兰主权和独立的重要性。即便有些言论有作秀成分,但他的确没有特别出格的、明显的“卖国”行为。平心而论,他基本做到了亲俄的同时平衡东西方外交,并保持主权独立。

    但不满在逐渐滋生。或者说,亚努科维奇无论怎么做,都会引发约一半国民的不满。因为在民族主义情绪强烈、对俄罗斯充满仇恨的西乌地区,哪怕不与俄罗斯对抗,就被视为软弱和卖国,何况选择进一步与俄罗斯亲近。在2010年大选中,亚努科维奇在西乌一些州份只得到不到20%的选票,其中在捷尔诺波尔州、利沃夫州等地区得票率不足10%。他的胜利是建立在东乌普遍超过70%甚至如顿涅茨克州90%以上支持率的基础上的。除了中间选民,东西乌绝大多数居民都会选择固定的亲俄/亲西方候选人,而无论他/她执政表现如何。乌克兰东西部的严重对立,让政治极化、政治动荡不可避免。

     2013年11月,亚努科维奇决定暂停签署与欧盟的“联系国协定(相当于进入欧盟的‘预科’)”,成为引爆政治冲突的导火线。如叙利亚内战爆发的轨迹一样,一开始也只是小规模的抗议,但由于军警对学生和市民的暴力镇压,引发了民众强烈反弹,积压已久的怒火被点燃,全国各地都有反亚努科维奇的示威。随后,在示威--镇压--更大示威的循环中,人民汇成了革命的洪流。到了12月中旬,全国参与示威者已超过100万人。“橙色革命”又回来了。

     从2013年11月至2014年2月,以亚努科维奇政府、军警、亲俄民兵和民众为一方,反政府、亲欧盟、亲美的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和自由派社会活动人士及民众为另一方,发生了长期的对峙与暴力冲突。其中,立场非常亲俄、拥护亚努科维奇的“金雕(Беркут)”特种部队使用了各种血腥手段镇压示威者,造成大量伤亡,让冲突更趋暴力。不包括后来的顿巴斯战争,仅仅在非战争的示威、游行、冲突中,根据不同口径的统计,已有至少100人、至多近800人丧生,约2000人受伤,60-300人失踪。

     冲突也进一步撕裂了乌克兰。根据2013年底的民调,有45%-50%的民众支持亲欧盟示威,42%-50%的民众反对,其他民调结果也都相差不大。而且这次冲突再次呈现了乌克兰的区域差异性。在首都基辅、西部重镇利沃夫,亲欧盟的示威者占据了优势;而在东部,亲欧盟示威者遭遇各种骚扰甚至暴力袭击,大多数民众支持亚努科维奇政府和倾向俄罗斯。但很明显,在全国参与人数上,亲欧盟势力要远强于亲俄力量,而动员能力也是前者强于后者,哪怕亚努科维奇一方利用金钱和各种福利资源来动员人们支持政府。双方平民的大规模卷入,也让暴力冲突复杂化、全民化,变成上至国家领导人和议会,下至普通百姓的全面对抗。

    随着冲突的激进化、暴力化,双方的和谈、妥协已越来越不可能。亲欧盟示威者的诉求也由要求恢复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与西方加强亲密关系,转向推翻亲俄政府、让亚努科维奇下台。

     西方国家纷纷谴责乌克兰政府的镇压行为,向亚努科维奇施加压力。虽然欧盟与美国在对待乌克兰问题上步调并不一致,甚至存在冲突,但都倾向于让亚努科维奇下台。而莫斯科自然选择力挺亚努科维奇。

     亚努科维奇和他在政、军、警中的支持者采用了“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一方面通过法案禁止示威游行、用国家机器镇压亲欧盟示威者,另一方面也采取了一些妥协,例如重启与欧盟的谈判、安排反对派领导人担任政府高级职位、释放所有因报道或参与示威而被捕的记者等。他的亲信米尔扎·阿扎罗夫(Микола Янович Азаров)也在2014年1月底辞职。但这都无法阻止局势的恶化,危机已无法挽救。

    不同于如中国、沙特、柬埔寨等专制政权,乌克兰是一个民主制国家,哪怕民主并不完善。乌克兰的“军队国家化”程度也较高,除“金雕”特种部队等特殊的亲俄武装之外,大多数军警都不会选择成为独裁者镇压民众的工具。虽然军警在示威开始时,普遍参与维持秩序,但他们却不会进行大规模镇压,更不会使用机枪、坦克对民众进行屠杀。因此,随着亲欧盟示威者越来越多,对政府的压力越来越大,军警逐渐后退、中立,难以阻止抗争的扩大。而乌克兰议会中,支持亲欧盟民众的议员也逐渐占了上风,酝酿着罢免亚努科维奇。

    2014年2月21日,亚努科维奇与反对派签署了一个初步协议,还向在索契冬奥会夺金的女选手发了贺信。但仅仅第二天,议会就宣布罢免亚努科维奇,并宣布将提前举行大选。而议长亚历山大·图尔奇诺夫(Олександр Валентинович Турчинов)宣誓就任代总统。而军警则默认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政权更迭,并实际上转向效忠议会。同时,议会还下达命令防止亚努科维奇逃离乌克兰,试图将其抓捕、审判。

    亚努科维奇逃亡到亲俄力量控制的哈尔科夫,发表讲话反驳议会,声称议会的行为是“政变”、议会“非法”。但没有了军警的支持,此前下令镇压民众并造成不少伤亡的亚努科维奇已感到恐惧。他在不久后就在俄外情局营救下逃到了俄罗斯,至今仍被乌克兰政府通缉,国际刑警组织也应乌克兰要求将他列入“红色通缉令”名单中。

   (2)“橙”与“蓝”无法调和的对立: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与顿巴斯战争

     历时数月,2014年乌克兰革命“胜利”了。但这是对于亲西方乌克兰人的胜利。对于亲俄民众而言,这是一场悲剧、是卑劣的政变。于是,对中央政府、执政集团的不满的怒火,又从另一方升腾起来。而相对于亲欧反俄阵营的橙色,亲俄阵营以蓝色为代表色(有时也用黑色),可谓“橙”波刚过,“蓝”浪又起。

     乌克兰亲俄力量最集中的地区,就是克里米亚。这里约60%的居民为俄罗斯族,其余为乌克兰族和鞑靼人。而且克里米亚半岛还有俄海军舰队驻扎。当基辅的亚努科维奇政权被推翻后,克里米亚的自治机构立即召开会议,拒绝承认基辅新政府,并商讨应对之策,包括准备回归俄罗斯。而2月23日乌克兰议会决定以乌克兰语为唯一官方语言,废除俄语官方语言地位,并限缩东部亲俄州份自治权的行为,强化了克里米亚“脱乌入俄”的决心。最终,克里米亚政府和大部分公众都同意用公投方式决定是加入俄罗斯还是留在乌克兰。

    而乌克兰政府立即表示了反对,声称公投非法。此前不久,乌克兰国家安全局就称,“将用最严厉的措施防止国家分裂”。而欧美各国也纷纷表示“尊重乌克兰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反对克里米亚从乌克兰分离。俄罗斯则立即做出强硬反应,普京不仅要求常年驻扎在塞瓦斯托波尔的黑海舰队“保护公投”,更是直接派出了被称为“小绿人”的“志愿军(其实是俄特种部队)”进入克里米亚,在当地亲俄武装和民众的支持下,将乌克兰政府军和警察缴械,迅速控制了包括塞城在内的克里米亚半岛。最终,克里米亚地区和塞瓦斯托波尔市均以超过96%的赞同票同意加入俄罗斯。普京此后立即发表讲话,宣布“克里米亚‘回家了’”。俄罗斯国民也一片欢呼。虽然乌克兰和西方国家普遍质疑公投合法性,不承认公投结果,但大多数克里米亚人心向俄罗斯,是基本事实。而占克里米亚人口约12%的鞑靼人则抵制了投票,其中许多人在“归俄”前后逃离了半岛。

    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引发了亲俄的东乌地区的连锁反应。最亲俄的三州:顿涅茨克州、卢甘斯克州、哈尔科夫州,均爆发了大规模示威游行,希望本州“独立”或并入俄罗斯。其中位于顿巴斯地区的前两州,更是由亲俄势力建立了“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建立了武装组织,与乌克兰政府军及警察发生冲突。而俄罗斯的干预为亲俄武装的壮大起到决定性作用。当大批俄军士兵、雇佣兵及大量武器弹药秘密跨过俄乌边境后,乌克兰在东乌的“平叛”就注定无法在短期内成功了。而且这些亲俄地区的乌军,面对的是军民混杂的“敌人”。亲俄势力有意让平民包括女性站出来阻止乌军的坦克、队伍,并动用军队迂回包抄,缺乏准备、无法向自己国民开枪的乌军纷纷被缴械,甚至连装甲车都拱手让出。在连续的投降事件发生后,乌军不得不撤出顿巴斯地区亲俄势力控制的城市,改以炮击、攻击军事据点等方式试图夺回控制权。此外,在位于乌克兰南部的苏德战争“英雄城市”敖德萨也发生亲俄与反俄人士冲突,亲俄人士聚集的一座大楼被纵火,导致近50人死亡。这更增加了亲俄民众对基辅当局和乌克兰民族主义者的仇恨。

    此后,双方开始进行正规的战争。西部的乌克兰民族主义分子“右区”及其他极右武装组织也随乌军前来东部作战。在顿涅茨克机场、斯拉维扬斯克、克拉马托尔斯克、马里乌波尔等战略要地和城市,双方展开了激烈争夺,火箭炮、重炮、导弹、坦克等重火力全都上阵,死伤数以千计。期间还发生了马航MH17号民航班机被亲俄武装击落事件,造成298人丧生,震惊世界。虽然后来双方在国际斡旋下签署了两个《明斯克协议》(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承诺停火,武装冲突却依旧持续。2015年年中之后,战争烈度有所下降,但迄今仍没有实现和平。据联合国统计,自2014年3月至今约五年时间,已有约13000名双方的士兵和平民在战乱中死亡,27000-30000人受伤,上百万居民流离失所、逃离该地甚至逃亡到国外。

    尖锐的对立、血腥的冲突,反映的是乌国内部亲俄与亲西方两大阵营、乌东西部民众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文化与价值观、利益、民族认同上截然不同的情况下,无论哪一方掌握中央政府的权力,都无法让另一方满意。即便库奇马时代,也是在国内外特殊形势(如国内民族主义还不兴盛、俄罗斯疲弱无暇干预等)下,才有勉强的平衡。但国内两大群体的尖锐矛盾,终究会酿成悲剧。如今克里米亚分离、顿巴斯战争旷日持久,悲剧已成,且还在继续。

   (五)国家危亡下权力的重新洗牌与政治格局的演变

     亚努科维奇逃亡后三个月,乌克兰举行了总统选举。选举主要在波罗申科和季莫申科之间展开,除克里米亚和顿巴斯亲俄武装控制区外的乌克兰各州都进行了投票。与大多数民调一致,波罗申科在第一轮就以过半得票率(54.70%)当选总统,而季莫申科仅仅得到12.81%的选票。而同年10月份举行的议会选举,季莫申科联盟同样遭遇惨败,波罗申科所在的政党“波罗申科集团(团结)(Petro Poroshenko Bloc "Solidarity")”和阿尔谢尼·亚采纽克(Арсен?й Петрович Яценюк)领导的“人民阵线(People's Front,PF)”分别成为议会第一和第二大党。当年2月才出狱的季莫申科,已不再是当年橙色革命时叱咤风云的国民偶像,乌克兰政坛也迎来了新一轮政治洗牌。其中,波罗申科、亚采纽克是选举过后最主要的两个赢家。

    彼得·波罗申科,在当选总统之前和之初最为外人熟知的是他的绰号“巧克力大王”,但实际上他的履历远不只是一个糖果企业主这么简单。他毕业于乌国政治家与外交家摇篮--基辅大学国际关系与法律系,格鲁吉亚前总统萨卡什维利是他的学弟。此后,他利用其专业参与了他父亲的企业并成为继承者,从事糖果、汽车等各种产业,成就不凡。此后,他还涉足金融、传媒领域,这两个行业是苏联解体后前苏东地区寡头崛起的重点领域,也是寡头干预政治或直接从政的跳板。财富与话语权就是这片混乱的转型地带炙手可热的硬通货,乌克兰也不例外。1998年,波罗申科即当选为最高拉达议员。他早期曾是库奇马的支持者和亲俄政党地区党的创建者之一,但后来转向了反对派,与尤先科过从甚密,双方家庭还有良好的私交。此后,他历任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专员、外交部长、经济与贸易部长,从政履历厚实。也就是说,波罗申科并非不了解内情的外界以为的那样--一个没有从政经验的“卖巧克力的商人”,而是一个久经政坛风雨的人物。

     2013年底亲欧盟示威爆发后,波罗申科全力支持示威者。他控制的媒体积极报道相关新闻,他还为在基辅广场抗议的民众的食物、饮水和取暖用的木炭买单。这些行为让他得到了民众的好感。此外,相对于亚采纽克、季莫申科等对俄激进派,他更加温和,吸引了中间选民的支持。而亚努科维奇政权倒台后,他又得到了乌克兰的世界拳王维塔利·克里奇科(В?та?л?й Володи?мирович Кличко?)的支持,让他人气进一步提升。因此,他面对刚刚出狱、已失去重量级寡头支持的季莫申科,轻松获胜。

    如第三部分所述,波罗申科和季莫申科早有冲突,并不是2014年大选时才成为政治对手。2005年,分别为国安专员和总理的二人互相指责对方为寡头服务,冲突酿成了政治危机,迫使时任总统尤先科解散了内阁。虽然由于尤先科偏向波罗申科,罢免了试图控告他的检察长,但这让他一度失去官职、面临被检控的危险。而这同样是季莫申科第一次总理任期结束的导火线。双方因此结怨,长期对立,至今都未能达成和解。这也成为2019年总统大选波、季二人双双落选的一个原因。

    阿尔谢尼·亚采纽克,2014年当选总理时年仅40岁,但已有十多年的从政经历。他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考取了法学学士、硕士,还是经济学博士。而法律和经济这两个专业,是前苏东地区技术精英进身政商高层的阶梯。而亚采纽克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凭借优异的学历,先后担任律师事务所总裁、银行顾问,这又是前苏东地区炙手可热行业中人人钦羡的职位。但亚采纽克不甘于此,而是志在从政。2001年,27岁的他已成为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的经济部长;2005年担任乌克兰国家银行第一副主席、主席;次年成为总统府秘书长;2007年成为外交部长,同年底转任最高拉达议长。在成为外交部长之前,他还担任过乌克兰--欧盟委员会负责人,这进一步拉近了他与欧盟各国领导人的关系、增强了他的亲欧情结。2010年大选,他作为独立候选人参选,在“橙营”选票集中于季莫申科情况下,以6.96%的得票位列第四。2012年议会选举后,他成为最高拉达议员。

     不同于波罗申科、季莫申科等政治人物,作为技术官僚的亚采纽克没有什么明显的政敌,包括政治立场对立的地区党、亚努科维奇本人,也对他并不反感。例如在提名他为外交部长时得到议会各党派普遍支持。而亚努科维奇当选总统之初,就倾向于提名亚采纽克为总统,但被他拒绝。此外,他也与季莫申科有较为紧密的政治关系,不仅与后者曾为同一政党联盟成员,还在季莫申科入狱后积极主张释放她。

     2014年初,面对如火如荼的抗争运动,亚努科维奇再次试图让亚采纽克担任总理作为对反对派的妥协,但又被后者拒绝。而亚努科维奇政府倒台后,代总统图尔奇诺夫任命亚采纽克为总理。他随后组建了新政党“人民阵线”,参加了2014年议会选举(但没有参加总统选举,而是选择支持季莫申科参选)。在选举中,人民阵线和“波罗申科集团(团结)”展开了激烈竞争。凭借亚采纽克的人气,人阵的总得票率略高于后者,但在单选区却折戟沉沙,得到的席位远不如“团结”。最终,“团结”以132席居首位,人阵以82席成为第二大党,亚采纽克也留任总理。

     由于乌克兰实行“双首长制(即半总统半议会制)”,总统和总理均拥有很大权力,于是波罗申科和亚采纽克成为了乌国最有权势的两人。而二人虽均属亲西方阵营,但不是同一党派,具体政治主张也有较大差异,以及最根本上争权夺利的政坛属性,出现斗争也就自然而然了。

     亚采纽克在乌国政界的形象是“温和的小清新”,但对外政策却很是激进。他比波罗申科更加亲西方,主张成为欧盟正式成员国、加入北约,对俄罗斯采取强硬态度、坚决收回克里米亚和顿巴斯地区。而波罗申科则采用较为实用和妥协的态度,例如在明斯克与普京会晤、签署《明斯克协议》同意给予顿巴斯地区某种特殊地位、在亲西方的同时不赞同与俄罗斯开战等。二人政见的分歧,让乌克兰的外交内政都出现摇摆。而且因为亚采纽克与季莫申科的关系,前者因被视为后者在乌政坛的代言人,自然更引起波罗申科的不满。

     2016年4月,在经济乏力、腐败依旧的状况下,亚采纽克辞去总理职务,由波罗申科的亲信弗拉基米尔·格罗伊斯曼(Володимир Борисович Гройсман)接任。自此,波罗申科主导了乌国政坛,而亚采纽克暂时退出了政治舞台,二人的纷争也告一段落。但亚采纽克作为年轻、有作为的政坛明星,不会彻底淡出、永久退出政坛,相反未来很可能以某种形式复出。

     除了以上两位政治人物的斗争,乌克兰政局还有诸多变化,政治斗争时时处处都在发生。曾经是乌克兰第一大党的亲俄政党地区党,在2014年革命后宣告解散,自此乌克兰政坛已无较大的亲俄政党活跃。2015年4月,乌克兰议会颁布了一项名为“关于谴责共产主义和纳粹主义等集权主义影响和清除其标志”的法案,禁止关于纳粹和共产党的宣传和思想传播。同年12月,曾经是乌克兰重要政党之一的乌克兰共产党被最高法院宣布为非法,正式被取缔。乌共成员也被禁止参加各项选举,包括2019年总统大选。自从2000年代初以来,乌共已渐趋没落,从议会前三大党到2014年议会选举后一席不剩。而另一左翼政党乌克兰社会党也自2007年后丧失全部席位。亲俄政党和左翼政党纷纷被边缘化和没落的同时,民族主义、右翼乃至极右翼政党迅速成长。主流政党如“波罗申科集团(团结)”、“人民阵线”、“全乌克兰联盟(祖国)(The All-Ukrainian Union "Fatherland")”均为右翼政党。而极右翼政党右区(Right Sector)、“全乌克兰联盟(自由)(The All-Ukrainian Union "Svoboda")”,以及深右翼政党激进党(The Radical Party)(其右翼属性主要体现在民族主义方面)也日益崛起。乌克兰左右两翼政治势力的此消彼长,与近年来东欧地区整体的政治气候变化趋势一致,即民族主义化、保守化、民粹化。

     一个良性的政治体系,应该包容左中右各派别,并以中左、中右为主流政治力量,兼顾不同政治价值取向、不同利益群体的诉求,避免极端化、威权化、民粹化。而乌克兰的政党构成、政治局势发展却与这种良性体系背道而驰。这是令人不安的,也是不利于乌克兰国家和人民利益的。但目前为止,这种不良的状况不仅没有改善,还有恶化之势。

    2014年乌克兰革命以来的这一系列政治变动,并未解决或改善乌克兰的诸多政治、经济、民族和社会问题,没有带来人民所期望的改变,而只是又一轮的政治分赃、政治集团的尔虞我诈罢了。因此,新的政治势力崛起了。

   (六)泽连斯基的崛起与2019年乌克兰大选

    光阴似箭,五年过去了,乌克兰又迎来了大选。本次大选,除了竞逐连任的总统波罗申科,另外具竞争力的参选人,一位是季莫申科,还有一位,就是泽连斯基。

    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犹太裔乌克兰人,基辅国立经济大学法学院毕业。与前述的几位政治精英一样,他也是出生于精英家庭、就读于名校炙手可热的专业。但他毕业后并未选择进入政界或法律界,而是选择了一条极富个性的职业生涯:成为喜剧剧团制片人、喜剧演员。他17岁时(1995年)就参加了一个喜剧团队并崭露头角,1997年创办了自己的喜剧剧团及同名公司“Kvartal 95”并运作至今。在泽连斯基的运作下,“Kvartal 95”剧团发展迅速,在乌克兰、俄罗斯等前苏联国家巡回演出,成就不凡。此后,他与乌克兰电视台合作,制作了不少电视节目和影视剧,名气越来越大。由于他经常在俄罗斯演出,结交了不少俄罗斯的文艺界人士。在俄乌关系紧张时,他反对乌克兰对俄罗斯艺术界人士和文艺作品的禁令。作为讽刺喜剧表演者,他经常讽刺乌克兰和俄罗斯政要的腐败等各种丑闻。普京的红人、亲信、车臣总统拉姆赞·卡德罗夫(Рамзан Кадыров),也是他嘲讽的对象。

    而在2013-2014年乌克兰亲欧盟示威活动中,泽连斯基站在了亲欧盟示威者一方,反对亚努科维奇政府。在后来的顿巴斯战争中,他亲自前往马里乌波尔前线为乌克兰军队演出,随后他还为乌军捐款100万格里夫纳(相当于近40000美元)。他的这些举动,加之此前对俄罗斯政要的讽刺,招致了俄罗斯方面的不满,一些俄罗斯人要求在俄全面封杀他及他参与制作或演出的作品。2018年,俄政府封杀了他参演的浪漫喜剧类电影《大城市之恋2(Love in the Big City 2)》。

    2015年,作为“Kvartal 95”公司负责人的泽连斯基导演了电视剧《人民公仆(Servant of the People)》,并担任主角。他在剧中扮演了一位针砭时弊、猛烈抨击腐败的高中历史教师,而这位教师参加了总统选举,赢得了人民的支持,一路过关斩将赢得大选成为“乌克兰总统”,在总统任上打击寡头、治理腐败,与各种丑恶作斗争。本剧于2017、2019年分别播出了第二季和第三季。乍看起来,这部剧类似于Netfilx的知名作品《纸牌屋》,但二者具体剧情和风格并不相同。《纸牌屋》带有强烈的对美国社会问题的剖析与批判,很有深度;而《人民公仆》更多只是用“苏联笑话”式的语句和剧情,较为粗浅的批评腐败、官商勾结等社会问题,再塑造一个类似于“清流”的庶民一路“逆袭”的故事满足观众心理愉悦需求的政治讽刺喜剧。这部剧回避了一些更加敏感的议题,如国内的民族矛盾、俄罗斯的威胁和干预等在乌克兰众所周知的重大挑战。电视剧制作时已发生的顿巴斯战争,剧中也只字不提。

    但无论如何,《人民公仆》的确引发了乌克兰民众的广泛共鸣。波罗申科当选时,提出的竞选口号是“以新的方式生活!('Live in a new way!')”,可执政数年后,国家并未有明显的变化,至少内政方面依旧腐败、低效,经济继续萎靡,官员和寡头继续“马照跑、舞照跳”。在这样的情况下,这部讽刺剧充分迎合了民众的不满情绪,对乌克兰政府和社会丑恶的讥讽让观众直呼过瘾

thrawn2022-07-07 17:40:37
尽管不完全同意一些论点但历史部分比较详细和充足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7 19:55:00
这文章三年前写的,现在形势已经有了非常大变化,例如对泽连斯基的评价基本错了
部落战争2022-07-07 20:02:31
既然是三年前写的,就不能说错。时势会改变一个人的走向。
部落战争2022-07-07 20:04:19
文章详细的列举了俄罗斯介入乌克兰的行为,但没有写西方(美国)的介入,让文章降低了说服力
部落战争2022-07-07 20:06:36
美国的介入,裹挟北约(防止北约瓦解),给欧盟树立外敌,这些是更大的背景。
部落战争2022-07-07 20:07:40
希望作者在后续的文章中加入这一部分。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7 20:14:00
我写的,提到CIA的介入,但是一笔带过。因为美国介入的的确比较少,或者说介入了但是我也不知道
部落战争2022-07-07 20:21:05
美国驻乌克兰大使亲自去公开慰问乌克兰的示威者,比俄罗斯的介入如何?
部落战争2022-07-07 20:22:15
要想写清楚乌克兰,美国是第一的推手,忽略美国,任何结论都是。。。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7 20:26:00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部落战争2022-07-07 20:35:08
所有颜色革命的幕后的最大推手,基本上都有共识,看看Mearsheimer的访谈。
部落战争2022-07-07 20:38:55
美国这一代当权者只有政客,没有政治家。默克尔如果还执政,俄乌之战可以避免,至少推迟。
美国老师2022-07-07 20:44:01
舞弊者说人舞弊,百试不爽
hkzs2022-07-07 21:36:02
川普就是有理想有抱负有信念的政治家,英国约翰逊也是。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7 21:46:00
乌克兰和俄欧关系比较近,美国涉及的比较少
飞天鹰2022-07-07 21:59:59
如果没有美国特别是CIA的介入,苏联不会解体,乌克兰也不会到今天这个下场。
飞天鹰2022-07-07 22:03:46
香港的反送中,CIA要是不帮忙,游行都聚集不起来。
hhill1232022-07-08 03:16:02
感觉在把乌克兰推向与俄罗斯彻底决裂,对抗的过程中,美英和波兰立陶宛这些最起劲,德法意这些其实有犹豫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8 04:25:00
现在和几年前不一样
革命军中马前卒2022-07-08 07:07:00
西欧和俄罗斯本来就比较友好,东欧一些国家是俄罗斯世仇,美国是俄罗斯最大对手
thrawn2022-07-08 15:04:56
有信念但没什么执政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