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交响乐团今年迎来百年华诞, 这个演出季节以庆祝活动为主题, 今晚的音乐会也是“百年音乐会”系列的一部分. 曲目是: 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独奏Maxim Vengerov), 德沃夏克第六交响曲, 还有一个首演.
首演的节目是为庆祝活动专门创作的, 单簧管, 小号, 圆号三重协奏曲. 我得说我首先就不喜欢这种形式, 协奏曲的亮点在于独奏乐器与乐队之间的对话与交流, 多重奏有“人多口杂”的毛病; 以这个首演为例, 同一主题先由乐队奏出, 再由都是吹奏乐器三种独奏乐器分别吹一遍, 重复而单调. 中间的乐段类似Rhapsody, 作者祭出了现代作品的标准“法式”; 用爵士节奏吹奏你不明就里的东西. 我总觉得写这种东西的人就跟写朦胧诗的人一样,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而他们总是抱怨听众有偏见, 没有听懂他们的“微言大义”. 和以往一样, 所有的人都希望首演尽快结束, 好听下面的节目.
贝多芬的小提琴协奏曲是今天的重头戏. 担任独奏的Maxim Vengerov 是当今最优秀的青年小提琴家. 犹太人完全主导了二十世纪的小提琴, Vengerov可以说是这一传统在二十一世纪的延续. 他今天也有上乘表演, 但整个作品的演绎却不太成功, 原因是指挥戴维斯对速度处理不当. 速度的把握是演奏贝小协的关键. 贝多芬的速度标注是: Allegro ma non troppo (allegro but not too much). 问题在于怎样的速度才是“not too much”? 感觉是贝多芬的外乐章不能演奏得太慢, 这跟这首协奏曲的结构有关. 第一乐章极长, 一般的演奏要２５分钟左右，是贝多芬作品中最长的乐章，但它的结构并不复杂, 乐曲开始由定音鼓引出的主题动机成为构造全曲的基本单元, 贯穿始终, 无数次的重复再现. 这是贝多芬用简单motif创作大型作品的典范. 慢乐章是速度并不很慢的larghetto, 第一乐章慢了, 两个乐章之间在速度上就缺少应有的对比和反差, 显得拖沓, 沉闷. 末乐章又是回旋曲式, 迭加起来, 全曲听起来就是不断的重复. 贝多芬应该是意识到了这种结构性的毛病, 他在后来的作品中几乎放弃了回旋曲. 戴维斯显然在做某种慢速演绎这部作品的尝试, 去年这会儿他和Sarah Chang合作, 速度就比较慢, 当时感觉就不太好, 今年更慢., 效果也更差. 这个庞大的第一乐章也许只能处理成快板. 以前Klemperer做过慢速演绎, 没有多少成功, 而戴维斯的失败则是亲眼所见. 戴维斯是有些老了, 指挥这样的作品还不停的翻乐谱. 上回人家郑明熏指挥LSO演马勒的第五交响曲, 70多分钟, 什么都不用. 马勒可不是贝多芬, 他的注记密密麻麻, 密电码一般.
这是Vengerov的one man show. 他以精湛的技艺仍然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多次谢幕, 戴维斯一次都没有上来. 随着帕尔曼的淡出, Vengerov正在成为当今的“reigning violinist”. 二十世纪的小提琴是奥依斯特拉赫和海菲茨的duet, Vengerov在一定程度上拥有他们的优点; 他的琴声温暖甜润象奥依斯特拉赫, 他的音准, 技巧象海菲茨, 而且和“永远的海菲茨”不一样, 他有很多美妙的tone. 特别珍贵的是, 他的演出有很强的即兴色彩, 没有让人厌倦的套路. 每次听他的音乐会都是令人愉快的经历, 上次是LSO的“天才小提琴”, 他在上面狂飙一些show pieces, 也是满堂彩. 其间还有他和一位吉普赛小提琴家的duet, 听着听着, 我才知道撒拉萨蒂的那个“流浪之歌”并非什么原创. Vengerov对他自己的才具应该是很有体认的, 今天他又用了自己的华采. 这是十九世纪的传统, 二十世纪克莱斯勒, 海菲茨以降, 很少有人用自己的东西. 而且贝多芬为这部作品写过两个版本的华采. 不久前他在芝加哥录制的勃拉姆斯(最近二十年来最好的录音)用的也是他自己的华采.
我正在想今晚可能不是戴维斯的晚上, 没想到他有下半场的卷土重来. 下半场是德沃夏克的第六交响曲. 指挥象运动员一样,. 也有自己的强项. 戴维斯的德沃夏克虽然不象柏辽兹那样是他的turf, 但比他的贝多芬要好得多. 第六交响曲是德沃夏克的“田园”. 这里是波西米亚的森林原野, 田园牧歌, 是波西米亚人在煹火旁, 在热烈的斯拉夫舞蹈里“快乐的乡村聚会”. 在描绘这样的田园风光时, LSO的木管清澈透明的音色是很写意的. 这里有一段优美的长笛, “银色的月亮”, 名字来自德沃夏克的歌剧<<水仙女>>中的一段著名咏叹调“月亮颂”(la luna / O, silver moon). 悠扬的笛声在弦乐甜美的和声里飘荡, 我想这才是L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