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ofseedleaf2022-03-08 16:30:33

讲故事得从头开始。

记得已经是很多年前了。有一位老太太在教会做礼拜。崇拜完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回家,但不想扑通一声又坐了下去,没能再站起来。紧急把她送到急诊,查出的原因是,因为骨质极度疏松在那一刹那没能支撑她稍胖的躯体。后来她做了髋关节的置换手术,手术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能完全恢复。不久后,又因为感染,就此过世。最近又听说一个60多岁的朋友,因为发现自己骨质疏松去打了一针增强骨质的针,但不久以后就得了胰腺癌。谁也不知道这胰腺癌和骨质增强针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人哪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总觉得事物之间有因果联系,而胰腺癌正是增强骨质针的副作用产物。

这两件事给我留下一个印象,就是年纪大了,尤其是更年期后的妇女,因为激素的急剧下降会造成骨质疏松,而骨质疏松不容易治疗,会引起一系列的后果,你随时都有可能站不起来而倒下去。这几年每年我都去做常规体检,每次我都要求我的家庭医生开测骨密度的单子。我的想法是,若是早知道骨密度怎样,我可以通过饮食,锻炼或补充钙量提早来改善。谁也不想等到身体出了问题后再来亡羊补牢。但我的医生总说我还年轻,不到测骨密度的年纪。所以当我从一个偶尔的机会知道我们社区有一场免费的体检,其中有一项就有测骨密度,我毫不犹豫地打了电话预约。那个星期六,我就带着期盼的心情去了这个免费诊所去做了骨密度,当然骨密度测出来我一切正常,排除了我的担忧。

骨密度测试只是这次社区体检的一个部分,血糖,血脂,血压,眼压 还有心电图等等都是测试的项目,我也都一一作了。所有这些项目做完后,有正规的医生来审查测试结果,告诉你的健康状况和养生建议。当医生看到我的心电图的时候,他非常严肃地问我,你有过突发性心脏病吗?你的心电图很不正常,你可能随时就会有heart attack,你应该马上告诉你的家庭医生。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Heart attack?我?我这么健康的一个人,每天走路10000步以上,周末还跑步,从来没有过心痛、心悸或者心慌的现象,怎么突然随时会有heart attack?(当然了,心慌心痛心疼心酸伤心等五情六欲还是有的, 哈哈哈)

正因为我觉得我的心脏没问题,所以测试完后我根本没看心电图。这时候听了医生的担心,我才仔细看我的心电图。确实,我的心电图显示我的心律不齐,我的心脏每跳两下停一下。更要命的是,心电图显示我的竖隔膜有缺氧性坏死 (septal infarct)。 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我曾写过有关心肌研究的经费申请(尽管没拿到经费), 也教过生物学心血管系统的基本知识,对心脏还是有一知半解的。如果我有缺氧性组织坏死, 我怎么从没感觉到呢?一定是这帮低年级的医学生在测试稿过程当把12导联按错了地方, 测的不准确。我回家继续吃饭锻炼,一切照做不误。

我有个同事在那天的免费体检诊所当志愿者。星期一上班时我找她, 跟她开玩笑说,这次体检把我体检出个心脏病,我随时都可能心源性猝死,哪天我突然死了你别惊奇哦。她一听,说来我帮你再测一次。原来两年前她是第一批人得了新冠,几个月后发现有心悸,测心电图时发现心律不齐,然后看医生,吃药, 现在基本恢复。为了便于监测心脏, 她专门买了一个apple watch,随时测心电图观察。她用她的apple watch给我又测了一次心电图,结果当然是同样的心律不齐。她说我的情况比她两年前的严重,因为我已经有房颤。

天哪,房颤加上组织坏死,我这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哪?对于如何死亡我有自己的想象和愿望。最理想的死亡是,在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我坐在家里的门廊上,读着“人性的枷锁“,看着夕阳西下,然后就陷入了沉睡。这样的死亡很美好,但恐怕就是不住地向上帝祷告,也不一定会如愿所偿吧。再其次是安乐死。四年前做肠镜时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全身麻醉。记得当时护士告诉我 她正在我的点滴中加麻醉药,一边继续跟我聊天,聊着聊着我就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肠镜也做完了。我当时就想,要是死亡是这样的感觉,那该多好,人世间一切的挣扎,痛苦和无奈在一霎间消失不见。

从星期六得知我的心脏有问题直到现在的这两天时间内,我一直很平静。也许对于突然而来的健康失控我在心里是抵触的,或者说是回避的,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才觉得一定是医学生测错了?虽然我并不惧怕死亡,因为天堂里没有痛苦, 但我还年轻,我还有工作要做,退休后周游世界的美好计划怎么办?我还想等疫情过去回中国见年轻时的朋友,我还想看到我的孩子们结婚,给她们的孩子做baby sitter,,想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抱团养老,还想。。。。

我的朋友建议我马上去看医生,并且把她看过的那个医生介绍给我;这个家庭医生是在最近几年才开辟了门诊,专门看本校雇员和雇员家属。可能大多数人比较忠诚,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庭医生,若非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换医生。 所以尽管学校一直鼓励雇员看自己医院的医生,这个才开不久的门诊,病人并不多。我的家庭医生也是另一系统的,我从来没想到要转到另一个医生那儿。我本来已经预约了每年一次的常规体检,但appointment 在一个月后。我想我这么危险的情况不能等一个月吧?我打电话预约朋友介绍的医生Dr. Bonzelet,竟然就预约到了第二天的appointment。

第二天到医生那儿去的时候,Dr. Bonzelet像所有的第一次见新病人的医生一样,开始问我家庭病史和健康状况。我有点心不在焉,告诉他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因为我的心脏有问题,我处在危险中,并且把我的心电图给他看。他看了一眼说他觉得不是很担心。然后他又继续询问体检的一些事项,而我不时地把话题引到我的心电图上。他说,我们再给你做一次心电图吧。当然重新做的心电图和星期六那些低年级医学生做出来的心电图是一样的,心脏真是亘古不变的脏器啊!Dr. Bonzelet跟我讲, 虽然我的心电图不正常,但他并不担心,他觉得我应该和我以往一样,该做什么就干什么。Nothing to worry about。Nothing to worry about? 那又怎么解释我异样的心电图呢?明明我的心电图不正常啊! 来之前我以为医生会说我这种情况太危险,建议我马上住院,没想到会让我carry on my normal life, 我一下子完全懵了。当时他怎么跟我解释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最后他说为了我心里的平安,他推荐我去看一下心脏内科医生。

心脏内科医生是专科,非常难约。当时Dr. Bonzelet的护士帮我拿到的appointment是2个月以后。我想既然医生已经说了我nothing to worry about, 那我可能真的没什么事 (要是我真有一点问题,哪怕很小,一般医生也不敢这么说吧), 预约晚点就晚点吧。但我还是给Dr. Bonzelet写了一个短信,说,我明白你说我的心脏没有什么问题,不用担心,但心脏内科医生的appointment是二个月后,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出问题吧。短信发出后没过两个小时,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心脏内科医生Dr. Schwartz打来的,他说他看了我的心电图,觉得一切都好,但他还是会让他的护士给我定一个下星期四的appointment,到时再仔细谈。

网上资料显示, Dr. Schwartz 是在Wash U拿的Ph.D和M.D.,也在Wash U的附属医院做的住院医,专科训练则是在波士顿的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星期四到达门诊,刚进房间,我还没把新病人的调查卷填写完,Dr. Schwartz就进来了。他问我感觉如何?然后指着从家庭医生那儿来的的心电图,告诉我,我的心电图只是一个变异,不用为此担心。他又重新给我做了一次心电图。当然做出来的心电图和前两次的是一样的 (我的心电图非常的稳定)。他解释说人的心脏有两个起搏器, 一个叫窦房结(sinoatrial node), 另一个叫房室结 (atrioventricular node)。窦房结和房室结都能启动心脏跳动,窦房结启动的心跳在72/分钟左右,而房室结启动的心跳只有40-60次/分钟。一般情况下,窦房结启动的心跳会抑制房室结启动的心跳,呈现出的心跳频率是窦房结的频率, 在72次/分钟。因为我的心跳频率比较低 (我年轻时每次体检医生都会问我是不是高强度训练的运动员), 而我的房室结又提前搏动, 就造成了二联博,表现出两次相近的心跳,然后似乎停跳一下。我问医生我这种情况是先天的还是后来造成的,他说因为没有以前的心电图,所以无从知道。我又问我是不是更有可能得heart attack? 还没等我说出“heart attack”,他就摇头说“No,it is a normal variation (正常变异)“ 听到这儿, 我突口而出, “Dr. Schwartz, I love you!”他哈哈大笑,“Everyone does(每个人都爱我)”。

原来我是个规律的不规律者,不正常的正常者!

从发现我的心电图不正常到心脏内科医生告诉我爱怎么锻炼就怎么锻炼,一共不到两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我有的朋友替我询问他们认识的医生朋友,有的朋友推荐医生给我,有的朋友不时来关心我看医生的结果,我的基督徒朋友每天给我祷告。医生预约都出乎意料的很快很顺利,两个医生作出的健康评价不和而谋的一致。因而我在这段时间内虽有最初一霎那的惊讶和不信,但基本上没有焦虑,内心一直有平安。

我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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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西2022-03-09 01:24:08
写的真不错,还是要专业的看一看比较好哈
圆梦瑶2022-03-09 16:02:42
谢谢分享,学到了很到知识,看来医生也有可能误判,多找几个医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