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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学期正式进入临床实习,没有大课,也没有考试,临床实习的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眼科、耳鼻喉科、神经内科、精神科、结核科、传染病学、放射科、皮肤病学和中医科中,除了传染科、放射科和中医科不考核外,其它都要考核。除了内外妇儿要住进病房管理病人外,其它各科由带习老师领着我们在门诊或病房或实验室或动物房等,了解各科的常见疾病或特殊病例的临床表现和实验室检查特点等,每科临床实习在两周到三个月不等。
我们医七七级有近四百人,加上口腔系的同学,附院无法安排所有同学的临床实习,就联系一些其它医院安排临床实习。我的临床实习除了妇产科在院外实习外,其它科都在附院实习。
外科临床实习一开始是动物实习。动物实习的教室就在附院的动物房。记得上第一次动物实习课之前,同学们兴奋不已,激动万分!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外科学,可算是要“真枪真刀”地拿刀切皮穿针缝线了,即使是动物实验,那也比纸上谈兵强。那天的实习课安排在下午,吃过中午饭后,就直奔附院。当我到达动物房时,杨振华教授和一位助教已经在那里了。等同学们都到齐之后,杨教授告诉我们:今天下午学习“手术消毒、铺巾”和“外科打结”。
“啊?”有一位同学有点失望地叫出了声。
杨教授的话无疑是一盆冷水浇到了我们的头上。他听见了这位同学失望的声音,也看见了我们阴着脸的表情,不但没有批评我们,反而笑了笑。
他语重心长地说:“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外科医生,就要从外科手术最基本的操作开始。手术消毒、铺巾和外科打结就是外科医生必须掌握的基本操作。”
听杨教授这么一说,大家不稳定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在杨教授和助教的指导下,先练习手术消毒、铺巾。手术消毒、铺巾不难,过程也不复杂,关键是牢记无菌概念、操作必须规范,才能达到手术区绝对无菌的要求。不同部位的手术区消毒、铺巾又有不同,要真正掌握这一操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练习了几次后,每一个同学都亲自操作了一次腹部手术区(最常用也是最简单)的消毒、铺巾,杨教授看了大家的操作后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就学习怎样打外科结了。在手术中的止血和缝合均需要进行结扎,而结扎是否牢固可靠与外科打结有密切的关系。打结的质量和速度对手术时间的长短、整个手术的效果以及患者的生命预后都会产生重要的影响。所以,掌握外科打结的操作是太重要了。外科常用的结有单结、方结、三叠结、外科结,打结递线又有手递线和器械递线两种,打结又分单手、双手、持钳打结。杨教授告诉大家,今天只学手递线的、双手的外科结,口诀是“一上一下、两交叉”。这个外科打结的操作,正应了那句话:“看则容易做则难”。我使尽了全身解术,打结时总断线,要不就是打好的结不是假结就是滑结。
我正急得头上冒汗,杨教授走了过来,看了看我问道:“你会系鞋带吗?”
“会呀!”我回答道。
那天正好穿了一双系鞋带的胶鞋,马上蹲下去系鞋带给他看。
杨教授笑了笑说:“我来教你另一种系鞋带的方法”,说完也蹲下来,手拿着鞋带示范给我看:“左上右下、两交叉”。
然后他把鞋带递给我说:“你试一试”。
我照着他的示范动作,一下就系上鞋带了。
杨教授又笑了一笑说:“琢磨一下,外科结与鞋带结有共性。”
我想了想,又练习了好几次,终于会了,打了一个标准的外科结。其实外科打结的学问大着呐,比如打结时两手用力点和结扎点三点应呈一条直线,如果三点连线呈一定的夹角,在用力拉紧时易使线折断。而且两手用力要均匀,如果一手紧一手松,则易形成滑结而滑脱。
我和几位同学的妇产科实习分配在成都市第一医院妇产科。该院坐落在成都市繁华的春熙路旁边,我们去那里实习,还可以经常去春熙路逛逛,一想到这些,高高兴兴地入住了医院的实习生宿舍。
这里的妇产科病房住满了,我们实习生管病人、看病人、写病历、查化验单等,干活最多的地方是产房,因为接生小孩是我们实习生必须掌握的一项操作。我们几位同学在老师的指导下,很快就学会了接生顺产的小孩。我们不仅白天在产房,也轮流去产房值夜班。产房值夜班基本上不能睡觉,一个接一个的产妇要生小孩,有一个晚上我接生了五个小孩。当时我就在想:小孩子怎么都选择晚上来到这个世界?
我们在妇产科实习期间非常忙,除了吃饭和睡觉,都在病房和产房里,到实习结束时也没有去春熙路逛逛。不过,在第一医院的侧门外有一条小巷,那里有一家很小的餐馆,早、中、晚都卖麻辣牛肉夹饼。麻辣牛肉的味道拌得太好吃了,饼也是现烤的,把拌好的麻辣牛肉放进现烤的夹饼里,一闻到香味,口水就流出来了。
我的儿科实习分配在儿科的一个病房,这里住着患白血病的孩子。那时治疗白血病的药物很少,住院也只是对症、维持疗法,这些孩子活着长大的几率很低。我在这里实习期间,每天面对他们,心情沉重、精神抑郁,只要多看他们一会儿就想哭。
我是家中的幺女,没有弟弟妹妹,从小喜欢带着金带小学的小孩们玩耍,我很欣赏他们天真无邪的童心,也很心疼他们幼小无助的萌样,可爱极了。当他们受到一点儿委屈和伤害时,我就有一种想保护他们的冲动。经过在儿科病房的实习,看见那些患病的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想尽我所能地帮助他们。尽管有些疾病医生也束手无策,不过,医护人员无微不至的关爱,也能减轻疾病带来的折磨和煎熬。从那以后,我曾想着从医学院毕业后做个儿科医生。
传染科实习为期两周,指导老师带着我们在病房查看病人,病房里住着菌痢、甲型毒性肝炎、流脑、猩红热、狂犬病等患者。传染科疾病相似于内科疾病,又不同于与内科疾病,其特点是有病原体,有传染性和流行性,感染后机体常有免疫性。传染病的传染和流行必须具备三个环节,即传染源(能排出病原体的人和/或动物)、传播途径(病原体传染他人的途径)及易感者(对该种传染病无免疫力者),若能切断任何一个环节,即可防止该种传染病的发生和流行。传染病的治疗就是对病原体的治疗。
进入传染科病房,有“非污染”和“污染”两个区域,所有的物品都是分开的。凡是在污染区用手接触或触摸的地方都要用手套或纸巾与皮肤隔离开,感觉有点像外科手术消毒、铺巾的作用,只是无菌(非污染)与有菌(污染)的载体相反了。经过传染科的临床实习,我发现每一种传染病有自身的特点:病原体、临床表现,所以,比内科疾病的鉴别诊断容易多了,只要诊断明确,就能对症下药了。我开始喜欢传染科了,也许毕业后做一名传染科医生也不错。
放射科实习为期两周,我被分配跟着缪竞陶老师,学习读X光片和写X光片报告。所读的X光片主要包括内科心血脏病房的心三位片和胸外科病房的胸正侧位片。缪老师是出了名的“火眼金星”,她读过的胸片、报告考虑为肺癌的诊断率很高,为胸外科决定手术方案起到重要的作用。
记得胸外科病房住着一位疑难杂症患者,患者男性,50岁,石棉工人,因持续胸痛伴随轻度呼吸困难而就诊入院。已经住了近一个月,照了两次胸正侧位片,仍然不能明确诊断。正侧位胸片显示左上肺密度增高,无明显包块,左下侧肋膈角模糊、变钝和消失,血清胎儿蛋白正常。胸外科医生按照“肺炎”抗感染治疗不见好转,高度怀疑“肺癌”,可放射科缪老师认为“肺癌”的诊断不能成立。
在一个下午三点钟左右,胸外科大查房,邀请放射科、传染科、结核科、内科等医生参加,我跟着缪老师、拿着患者的胸片、屁颠屁颠地去了,脑子里对患者的诊断一头雾水。到了胸外科交班室里,一看共有二、三十名大大小小的医生,围坐在中央的一张大长桌子的周围,胸外科杨振华教授也在其中。先是住院医生汇报病历,然后是去病房床旁检查患者。检查完患者后,大家又回到交班室里讨论这个病例。胸外科主任和各位医生作了发言,缪老师展示了胸片也发了言。
她特别强调说:“从正侧位胸片看,没有肺癌的特征,反而提示了胸膜的问题。”
大家说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统一的诊断,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杨教授身上。杨教授耐心地听完大家的讨论后,作了一个总结性发言。
他对大家说:“就像放射科缪医生提到的,不是肺的问题,要考虑胸膜的问题。这位患者应该高度怀疑‘胸膜间皮瘤’,下一步做胸腔穿刺,检查胸腔积液以明确诊断。”
不出杨教授所料,在胸腔积液中查到了未分化的恶性间皮细胞。最后诊断为“弥漫性恶性胸膜间皮瘤”。我那时是一名似懂非懂的小实习生,对缪老师和杨教授料事如神的诊断本领崇拜得五体投地。心想: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们那样,对疑难杂症也能胸中有竹子(胸有成竹)啊!
这学期临床实习了很多科,只有内科、眼科、耳鼻喉科和结核科临床实习考核成绩是“优”,外科、妇产科、儿科、神经内科、精神科和皮肤病学临床实习考核成绩是“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