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hropologi2022-09-09 09:03:16

于汝心中,情之所归。碧海深处,葬我忠魂。

楚禹飞按照油纸密码施法之后,等待了将近一个钟头,那妖花怒放的水草柱子就好像老僧入定了似的,连气泡都没多吐一个。

他本就多疑,此时心里疑窦丛生,暗骂:这武艺可真不是个东西,借我的手把陈寰拐进了炼炉,却又故意给我本假咒,想必是他自己想要留着独吞!

而武艺那边本来就对楚禹飞有所保留,这会儿觉得对方装模做样,只怕是不想履行之前的契约。

两人各怀鬼胎,既不想撕破脸,又都不想离开此地让对方白白捡了便宜,便就地耗了下来。

 

水草柱内,陈寰见外面没了动静,知道自己的“离间计”起了作用。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地和临西叙起旧来。

陈寰:“西兄可还记得,十年前,你我在集中营白杨坡刑场的一场比试?”

贺临西一愣,眼里飘过一片破朔迷离,似乎在揣测陈寰此言的用意,到底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呢,还是要和他秋后算总账?

陈寰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脸色放柔和说:“西兄不必有顾虑,你我如今同是这水草肚子里的晚餐,大家不妨坦诚相见,也算痛快。”

贺临西眼珠子转了转,喉头微动,声音沙哑的好像钝锯子割肉:“你那时还是只乳臭未干的小狐狸,不像今天这么的......,足智多谋。”

陈寰一笑:“西兄谬赞了,西兄当年是警卫队队长,可也没有眼下的法术高明。”

贺临西闻言神色怆然,缄默了片刻道:“当年白杨坡一战,我技不如人,败落了。”

陈寰:“当时我从你铁鞭下带走一人,你可还记得么?”

贺临西:“......”

陈寰:“你为保集中营的事密不外宣,抹去了此人的一段记忆。我问你,可还能补救?”

贺临西眯起眼来打量他:“难不成这人掌握了你狐族的独门秘辛?”

陈寰:“你且别管缘由,就说能不能逆转吧。”

贺临西幽幽地道:“默少,你冰雪聪明,怎么这种事情上反倒看不开?须知人生一旦上路便只有朝前,过去的种种,抽刀断水水更流,多思无益。你看看我,一族之长走到今天这份田地,如果只想着当年警卫队的威风,早就从虎拓山上纵身一跳了。

“你说的失忆这人,他想不起来如何,想起来了又如何?

“他当下的人生,无论如何,却是不会因为这段记忆的失而复得而改写了。”

陈寰一时无语。

王逸杭的失忆一直是哽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会浮上来在毫无防范的时候刺他一下。

两人如今浓情蜜意更胜当年,可是不知怎的,少年时情窦初开、青涩无比的港生,和现在成熟练达、情场老手的王逸杭总无法在他心中严丝合缝地重合起来。

胡敏曾问过他,“今天的王队,并不是当年的港生,你介意吗?”

他很想说自己不介意,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十八岁上的一段刻骨铭心,耗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流尽了心头最后一滴鲜血。他不确定自己还有能力再像那样全无保留地、低到尘埃里去爱一个什么别的人,即使这人是十年之后的王逸杭。

对于港生的怀念,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有时两人亲热时,他会情不自禁地把王逸杭想象成港生,只有那样才能全情投入。

以至于每每面对王逸杭扑面而来的热情,他会没来由的觉得心虚,和无以回报。

“假如王逸杭找回了十八岁那段被封锁的记忆,那会怎么样?” 他会还给自己一个王港生吗?答案显然是不会。

可是还是忍不住会去幻想,去奢望,两人谈论旧事,相对而笑的场景。

贺临西见陈寰脸上表情阴晴莫测,试探着说:“其实......”

话音未落,两人栖身的水草胃室突然痉挛似的剧烈抽搐起来,垂直的粉色“墙壁”仿佛被谁的铁拳无情地蹂躏,激烈地收缩起来。

陈寰和贺临西原本宽敞的“聊天室”这会儿压缩成了一半不到大小的空间,顿时捉襟见肘,局促不已。两人被扭曲的“墙壁”压迫着,身体几乎打了个对折,前胸顶着腿骨,隐隐生疼。

绑缚着两人的绵密丝线越发丧心病狂起来,每一根都要吃人似的深深陷进肉里。酸果子酒般的甜腻气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熏人欲呕的腥臭味儿。

“难道楚禹飞又出了什么幺蛾子?”陈寰心想。

蓦地,水草柱子剧烈地晃动起来,震动来势汹汹,不啻于四五级地震。贺临西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这份折腾,一个没忍住,吐了陈寰一身一脸。

这场五级地震大约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竟出乎意料的消停了下来。

被熏了个半死的陈寰发现身上的白色丝线纷纷脱落,就算没有脱落的,用手轻轻一拂也便毫无抵抗地松动了。他刚想活动一下麻木已久了的四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缕绿色的亮光。

他身边的粉色胃壁上隐隐现出了一道口子,从口子里射进来无数条幽灵般绿色的光线。

口子越来越大,一直延伸到了他脚下。

“噗”的一声,他被人揪住双脚从水草腹中拖了出来。

绿色的光不那么温柔地照在他满是污秽的脸上,耳边分不清是谷底的风声呼啸,还是人声嘈杂。陈寰的意识开始随着听觉视觉一起模糊起来。

 

再度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云杉林中。

有人捏了捏他的面颊,一阵铃铛般清脆的女声兴奋地响起:“他醒过来了!小蛙,快来呀。”

陈寰生平最怕别人对自己动手动脚,此时被人没轻没重地在脸上折腾了个够,心里暗暗火起。可还没来得及发泄,身子便被人一把托起,背上靠上了一片粗糙的老云杉树皮。

一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掀起他眼皮来上下查看。

陈寰一把打掉撑在自己眼皮上的手,颇有怨气地道:“小鸢,拜托你手下留情。我现在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姬泠鸢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亮闪闪的,讪笑一下递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阿默,你可觉得好些了?把这个喝了我就带你去个好去处。” 语气谄媚得好像幼儿园老师在说:“乖,别怕,打完针就给你棒棒糖吃。”

那个铃铛般的女声又响了起来:“小蛙,他怎么样了?能看得见吗?”

陈寰蹙了蹙眉:“南洋鲛族的沈慧珠?你怎么会在这儿......,等等,你管小鸢叫什么?”

“我叫他小蛙,” 沈慧珠大大方方地说,“他叫我小鱼。”

陈寰突然觉得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口里牙齿酸倒了一片。

一团模糊中,似乎一个人拖起了另外一人的手,五指缠绕在他面前晃悠。脆生生的铃铛又落落大方地响了起来:“阿默哥哥,我和小蛙,我们在一起了。你是他敬重的人,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陈寰眉头皱的更紧了,扭过头去朝着姬泠鸢的方向招了招手:“小鸢,这种事情哪有叫女孩子开口的。来,你自己和阿默哥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姬泠鸢愣了半晌,可想而知地脸红到了脖子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可能得娶她了。”

陈寰闻言心里扑哧一乐,脸上却一本正经的拿足了长辈的架子:“你是族长,婚娶之事自然非同小可,你家老族长尚且云游在外,我看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为什么要从长计议?” 沈慧珠急了,声音越发急促响亮,好像小钢豆般掷地有声,“我和小蛙情投意合,我们的事在沈家已经人人皆知了!”

陈寰没能撑住,笑了个满地打滚。姬泠鸢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瞎子消遣了一溜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作势要打。

陈寰笑够了讨饶道:“行了,力气留着干点儿别的不好么。咱们说点正经的,我让你留在南洋办的事有进展吗?”

泠鸢附身在瞎子耳旁低语了几句,说完又恢复正常音量道:“正是因为这个,才着急上通城找你。到了通城才知道,你追随胡敏来了曲木。”

陈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真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说着脸色却凝重起来, “你和慧珠千万要小心。这里面事关重大,绝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想了想又问:“小敏人呢?还有玉溪湖底的那几个家伙呢?”

泠鸢给瞎子身后披了一件外套,奚落道:“自己都快散架了,还惦记这惦记那的。

“水草外面两个中了小鱼的迷药,已经被胡敏押回通城去了。水草里面不人不鬼的那位自称是猞猁族族长,可说什么都不愿回他本家了,这会儿正在那边儿等你醒来。” 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草地上一个就地打坐的瘦高人影。

陈寰靠在树上点了点头,他现在浑身上下稍一动弹就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地震”的时候伤及了骨头。

“那湖底那棵几人高的水草柱子呢?”

“那妖精啊,”泠鸢伸出手来,掌心里赫然一截毛茸茸的植物标本,绿紫相间的“触手”离开了湖水显得颜色暗沉风光不再。一旁的慧珠插话道:“阿默哥哥,小蛙见那妖精竟敢把你吞了,将他开膛破肚,大卸八块了。这段尸首带上来做个物证,你可还解气么?”

陈寰这会儿视觉有所恢复,他望着慧珠俏生生的身影,心道:泠鸢找了个一心维护他的媳妇儿,虽说人过于泼辣了些,可是黑海那个硝烟四起常年不得安生的地方,有这么个伴侣也倒未必不是天作之合。更何况,两人在各自族内都身份尊贵,联姻之后黑海人蛙一族如果能够得到南洋鲛族的鼎力支持,也是美事一桩。

陈寰休憩了片刻,强打精神直起背来,拉住泠鸢的手,将它郑而重之地交到慧珠的小手里,眼里说不出的温柔和怜爱:“慧珠,小鸢是我的好弟弟。从十三四岁上就离开了黑海跟随我在通城生活。十年前一场大劫,是小鸢和老族长把我救了回来。自那以后,黑海就是我陈寰的故乡,小鸢就是我陈寰的亲弟弟。今天,我把小鸢交给你,你们成亲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媳。你们要相互扶持,相亲相爱,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泠鸢猝不及防的被灌了一耳朵掏心掏肺,脸上有点不自然。干巴巴地道:“怎么听着怪怪的,跟托孤似的......,你又要干嘛?”

陈寰一摆手:“这点小伤不碍事,你和慧珠回黑海去筹办喜事。那东西交给我,完事之后,我和逸杭一起去给你主持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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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thropologi2022-09-09 09:23:41
这集矫情了,不是寰寰的错,是我的错。因为我想探讨一下,时光对人,对爱的改变。
可能成功的P2022-09-09 10:07:23
沙发
悉采心2022-09-09 10:13:44
仨发仨发!
悉采心2022-09-09 10:19:32
于汝心中,情之所归。碧海深处,葬我忠魂。——开篇前的16个金字,读起来像诗经
悉采心2022-09-09 10:22:18
那妖花怒放的水草柱子就好像老僧入定了似的,连气泡都没多吐一个。——一如既往地
可能成功的P2022-09-09 10:26:49
矫情有理!
可能成功的P2022-09-09 10:27:32
前面的“矫情”和后面的温情都很感人,赞安安的细腻。
Anthropologi2022-09-09 10:32:27
呀,这话不能让逸杭听见呢,听见得吐血。这16个字就是想定个基调,想咋收尾。
GoGym2022-09-09 10:32:41
Wow, 又是一个急速的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了,最后一段好甜美
Anthropologi2022-09-09 10:39:45
谢谢心心!:)
Anthropologi2022-09-09 10:47:15
可可好善解人意呀,一如你笔下的人物:)温油的狠
Anthropologi2022-09-09 10:49:19
谢谢GG。这几集太阴森了,小两口中和一下,阿默当起大哥来也有模有样的:)
Anthropologi2022-09-09 10:51:03
谢谢可可的温油理解!。等高美来骂:)
GoGym2022-09-09 11:06:09
我理解矫情,这种时光被割断的不畅顺感觉
Anthropologi2022-09-09 11:12:33
嗯,我现在看大学时代的照片都觉得恍如隔世呢。
可能成功的P2022-09-09 11:32:07
她说在家修养呢,你还刺激她LOL
weidi882022-09-09 13:32:00
小鱼小娃叫得起甜蜜呀 :) 小娃那么轻易就把草柱子给灭了,难道一物降一物
weidi882022-09-09 13:33:13
殷离只爱少年张无忌,不爱青年曾阿牛。
Anthropologi2022-09-09 15:49:16
八八不说我倒忘了,看来也是金庸粉:)
Anthropologi2022-09-09 15:51:16
哈哈,小鸢应该是功夫不错的,啥时候让他和寰寰兄弟俩比试一把。这里写得是糙了点,这一段剧情写到这里写疲了,呵呵
weidi882022-09-09 16:24:41
说句得罪人的话,武侠只喜欢看金庸的
Anthropologi2022-09-09 16:33:01
哈哈,我小时候还看过古龙的,后来就专攻金大侠了。高美好像也是金粉。
weidi882022-09-09 17:36:19
抱拳!
dontworry2022-09-09 18:08:34
那“矫情”的一段像是我整部小说的提炼,时光里人的成长,对爱不同的认识体会。好像钻石不同的折射面照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Anthropologi2022-09-09 20:57:07
啊,不愁说的真好啊。就是“时光里的故事”:)。
浮云驰2022-09-10 01:27:43
是港生和默默的时间流速不一样,港生虽然忘了一段记忆但他在社会上实在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而默默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所以
Anthropologi2022-09-10 04:49:56
就是这样!时间流速说得太好了。
nearby2022-09-10 06:42:08
狐美中秋愉快!
Anthropologi2022-09-10 08:01:00
邻兄中秋快乐!花好月圆!
舒菲儿2022-09-10 10:53:58
要办婚事啦:)
FionaRawson2022-09-10 11:08:00
噗~~~水草还真被离间成功了,寰寰肯定得意死了
FionaRawson2022-09-10 11:13:00
“其实......”啥呀?这里好想知道被你掐了
FionaRawson2022-09-10 11:19:00
瞎子?真的有那么严重了吗?托孤,确实给人不好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