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gerWho2019-04-29 14:00:27

辛迪留下来和女主人做手工艺品,攒够量拿到附近的城市出卖。萨曼莎在一旁帮忙。两个女人说,一个社员面临产期,胃口特别好,没钱买食物,已经吃过几次鸡食。她们笑着说,上次给她送的半加仑牛奶和一打鸡蛋,一餐被她全吃光。她们商量着,还得想办法多领福利金和代金券,那是资本主义国家取之不义的产物,她们能拿多拿。辛迪说,下次进城,她得再捡些丢弃物和旧衣服,带 “山丘”去超市称体重,他的个子是小了点,该想办法让他长出来。

萨曼莎不喜欢“山丘”,觉得他像一条野狗,对人类不友善。实际上,她看到的几个孩子,她都不喜欢。听说他们被集中教育,老师就是公社社员,想教什么教什么。

女主人问萨曼莎,昨天晚上“玩得”愉快吗?

萨曼莎的小脸变色,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女主人说,没关系,别害臊。身体是我们自己的,性欲是自然产生的,我们拥有自由表达的权利,不是吗?

萨曼莎点点头。她想起了当年与好友一起朗读文章,高声宣布 “姑娘们,联合起来,为性革命而战!”的壮举。她实践着,步子可能不够大。

女主人说,当然,性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

辛迪插一句,全部的话,我们早化成灰了。

女主人对萨曼莎说,有机会的话,你该修炼印度的檀陀罗,真谛是,我们女人主导性爱。

萨曼莎点点头。

辛迪问,那个法国小男孩会待多久?

萨曼莎说,不知道,我们没谈论到这个问题。

辛迪说,他是新人,我们该不该给他办一个欢迎仪式?

她和女主人交换会心的微笑。

晚上,社员们在仓库开会,对一个男人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十,佝偻着腰,一言不发,自我批评无从谈起。群众的批评毫不留情,几个人点着他的鼻子,骂他出工不出力,骂他爱跟女人睡觉,制造一大帮孩子,照顾孩子却见不着影子。几个人的斥责夹带佛教用语,萨曼莎听不懂。外交官的儿子很聪明,翻译给她听。

新的一天开始。那是他们公社的一个纪念日。不论长幼,全体早早起床。他们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其中许多是自制的,集体坐在向阳的草地上。他们忘掉昨晚批斗会的不快,唱歌喝酒吸毒看日出。烟雾乘着歌声的翅膀,袅袅上升,朝霞映照,蔚为壮观。

3

迪伦的磁带接连听了几遍,萨曼莎示意林乐弘从一个手工编织的彩袋里另找一盘。他选了尼尔·杨的带子。尼尔·杨崛起于那个时代,艺术生命力不如迪伦那么旺盛。

他们静下来听了头两首尼尔的歌。萨曼莎跟着打拍子,几次敲响了汽车喇叭。她说,我的天,我爱这个老头,我真的爱这个老头。在伍德斯多克,我听过他的小乐队的现场表演,差点为他窒息而死。那种窒息,就像同时跟几个人不间断地做爱,就像通宵吸食几种毒品,我的天……

那年八月,她与几个年轻男女搭乘一辆公车改装的大汽车,从宾州出发,向纽约上州的伍德斯多克驶去,参加摇滚乐的盛会。事后得知,听众多达五十万人,组织者预计的人数是五万人。这座农场式的小镇,负荷达到极限。大小车辆被堵在二十英里以外,许多人干脆抛弃机车,改成徒步。萨曼莎与同伴分手,加入到另外一个徒步团体,主要是西部来的大学生和研究生。他们严重缺少食物和饮用水,沿途的商店全部缺货,新的补给无法运进来,她饿得数度晕倒,靠同伴的救济才走到音乐会现场。

几个大牌的歌手,包括贾尼斯· 乔普林、琼·贝兹和吉米·亨得里克斯,搭直升飞机赶来。贝兹的演唱被安排在晚上,唱之前,她讲到逃兵役的丈夫已从郡监狱被转至戒备更森严的联邦监狱。她素颜淡装,扶着一把吉他唱《我们终将胜利》,听者无不动容。压轴歌手是亨得里克斯,他用电吉他演奏美国国歌,弦拨得撕心裂肺,将听众的情绪推至绝望。

那个周末,天空飘着雨,无数男女在野地,在池塘,在沟渠裸浴、练瑜伽、吸毒或者做爱。萨曼莎推倒内心所有的防线,记不得跟多少人做了爱,包括女人。她才不到二十岁,心里苍老又绝望,觉得和世界末日牵上了手。

这场摇滚盛筵,一位智者称作自古罗马帝国崩溃以后最盛大的毒品和混交的狂欢。对萨曼莎来说,是一生只能一次的经历。

萨曼莎讲太多,似乎很累。下面将近五十英里的路程,她一言不发。

车下高速补充汽油,林乐弘小跑进加油站,抢先付了油钱。萨曼莎捏着他的手,说,谢谢你,林,你不必这么做。他说,应该的。我该谢谢你,给我的人生增添难得的色彩。

他们各自上了厕所,在阳光处活动了几下筋骨。他提议,下一段要不要换他开,她说不用,他不熟悉这辆车,这辆车像她,不是那么容易可以驾驭的。

他不再躲避,说,可不可以驾驭,试试就知道。

她会心一笑,说,我们马上就试?我准备好了。那张床垫,不够大,我们紧紧拥抱,彼此温柔,地方也许够。

她果真提起车后盖,说,够吧,这儿?

林乐弘面薄,说,太小了。

她说,进入状态,不会在意的。

他们没躺进床垫,还是她开车。他们彼此找到感觉,林乐弘变得更加放松。

夜色降临,他们选在路边的汽车旅馆住宿。旅馆边上有一家加油站,一家杂货店,一家快餐店。他们在快餐店吃了汉堡。都叫汉堡,这里做得粗劣,他还没吃完,开始连连打嗝,只好向萨曼莎道歉。

她到杂货店买了一瓶白酒,问他能不能喝,他说可以喝,量不能多,多了会做蠢事。她说,酒就是让人愚蠢的。他买了几份小点心,权作下酒菜。

房间里有两张椅子,一张红色人造革垫背的双人沙发,他拉了一张椅子,她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背心。她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拍沙发扶手,发出会意的微笑。他很好奇,问,沙发带给你什么美好的回忆吗?

她拍了拍,说,一点不错,美好回忆。

她在茶几上架起带来的手提唱片机,放上一盘密纹唱片。她介绍说,琼·贝兹的现场录音,是我在旧金山旧货摊扫到的。

唱片的质量欠佳,走几圈停下不动,她提起撞针再放下,唱机重新转动。她取下她那侧的立式电灯罩,将灯罩倒伏在床底下。她叫林乐弘关掉其他几盏灯,然后打开暖气,脱掉上衣,斜躺在枕头上。唯一的灯光变了色调,给她那手可盈握的乳房涂上几层金色,手臂弯处的汗毛明晰可数。

她手提酒杯,垫脚坐在沙发上。他们静静听歌,她轻声跟着唱,上身左右摇摆,不时跟他捧杯。放到《永远年轻》这首,林乐弘能唱,跟萨曼莎合唱。她说,有一次听现场,天空突然下雨,不少观众冲到外面避雨。台上的歌手继续唱。我倒在地上,双手摊开,纵情放歌。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到我身边,脸上的雨珠滴到我身上。我说,躺下来,跟我做爱。他笨拙地躺下来,我趴在他身上,拉开带着泥浆的裤子拉链,掏出他的物件,头随着音乐上下运动……

她停住,跳下沙发,冲着林乐弘点手指,说,来,咱们不辜负这位来自外星的民谣歌手,跳个舞吧。然后…..祈祷,永远年轻。

跳了几步,他们搂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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