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豆腐,牛排,雪豆。
“炖鱼汤呢?” 丈夫有点气,因为他闻到了。
“给隔壁送去了” 妻抱歉地说。
“为什么?”
“阿花生孩子了,她婆婆刚从中国来,还在倒时差” 。
“阿花与你有什么关系?”
“邻居”
“我还是你丈夫呢!” 他越想越生气。
于是,把筷子一扔:“不吃了” 。
他愤怒地站在饭桌前,不只为那条鱼,还因为送鱼汤这么大的事没向他请示。
妻望着他扭曲的脸:“不吃饭,你要做什么?”
“要去死!我在这个家连邻居都不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开始放飞自己更年期的脾气。
“那么…你随意。” 她已经厌烦了这种游戏。
“我要上吊,快去找绳子!” 他命令妻。
妻很快就拿到一条绑旅行箱的宽带子。
他粗撸地夺过来,冲到车库去。
他提着带子在车库里遛达,并试着把带子挂到墙上的小钉子上去…当然掛不住滴。
又试着把带子掛到吊灯上去…当然舍不得。11
见妻子还没来阻止他,火气又大了些:“让我穿这破衣服去死呀?你这…”
“对不起…” 妻子没等他说完,就给他一件新衣,又怯怯的问“还有什么事?”
“不知道说句什么话吗,傻娘们?”
傻娘们说:“一路走好” ,就回屋去。
他穿上新衣,走了几步,又在墙角里找到上次发脾气时摔坏的半块镜子,照了照,突然觉得这件衣服配上他愤怒的脸,还可以。可妻刚买回来时,他没看一眼就嫌贵,还趁机骂了她几小时。
他又低头走了几步,发现鞋子太旧了。就从小柜里找到一双新鞋子。
呃?这个鞋柜什么时候刷成淡兰色了?门上还画一朵兰花。上次他发脾气时差点劈了它。
有了新衣新鞋后,他有了新的想法。他想把车库收拾一下再去死。可是,妻子已经收拾的井井有条,太可气。
于是乎,他极力想找另一个茬,再去发脾气。
他突然发现墙上有一幅画,那是妻子画的。好像是一个孤独的女人,在漫天大雨中漫步的影子,雨伞像一朵云彩在高高的天空罩着她。
“这是什么意思” ,他鄙视了一下,伸手揭下来。噢,原来后面的墙上有个小洞, 是他一拳打的,因为上次妻子把川菜做成了辣味的。
最让他过不去的坎是妻子从不动怒,让他的挑战如拳击空气。他骂的那些恶语到她耳朵里就变成了营养她的韵律诗。她那和平又无辜的眼神一扫过来,他就觉得自己顿时矮了一截。任凭他搬出十八段武艺去激怒这个瘦小的妻子,每次都搞得自己心血乱流,颜面扫地。
无聊之际, 有点儿饿意,他就重新回到饭厅去。
妻子正坐在餐桌旁喝茶,手头还有夲旧诗集,烦,他一听见诗就犯困,那破诗都是催眼曲。
餐桌上:豆腐,牛排,雪豆,烤鸭。
“哪儿买的的烤鸭?你这又懒又馋的败家娘儿” 他满心欢喜,仍口吐恶语。
“后院邻居送的。他们去中国城吃饭,知道你爱吃,捎给你” 她说。
他心安理得地坐下狂吃,全然忘记了平时对邻居的一后院子的不满意。
半只烤鸭,一块牛排,风卷残云而去。
当他嘴巴有了空隙:“刚才,怎么不拦我?你真想让我死?”
她笑了:“一年寻死十二次….我不用担心你,倒是担心阎王爷没面子…去寻死”
说完,她递给他一杯茶。
他满腔的怒火就这样被浇灭了。
怏怏地,他偷眼看妻子,她正望着墙上的“爱是恒久忍耐” 几个字。
记得,当他帮着掛字时,把图钉钉在繁体字“爱” 上,把爱里的心刺透了。
妻子常盯着这个破碎的心。
他承认自己有点忌妒妻子,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邻居,同事都喜欢她,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被冷落的感。尤其夸張的是,有一次她严重超速,开车送一位有早产征兆的产妇邻居,警察在她车后一路狂奔,追到医院,不给罚单,还向她又道歉又致意。可他在小区内开车只超速一点就被罚款好几次。
妻又为他摆上一盘干果:“在国外工作压力大可以理解,但这样发脾气没道理。尝尝这葡萄干,是阿花妈妈从新疆带来的”
他吃着喝着,幸福在胃里。
于是,他再一次郑重得出结论:国外谋生虽不易,但生活中仍有许多美丽:妻,还有邻居…。
今天不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