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北.2019-05-27 05:42:19

余嘉牵线,狄立人跟白元凯通过一次电话。确实有合作空间。

元凯客气,也用心,很快便联络了搞数据标注创业的朋友,通过远程分配任务,提高了残疾人就业的工作效率。与此同时,元凯还介绍了自己正在做的人工智能,立人把开发区有关企业一整合,元凯去做示范,先小规模在试点,帮船舶、风电、轨道交通企业进行智能优化,提高生产效率。此举受到企业欢迎,立人也因整合有功,得到领导表扬。

领导送他四个字:与时俱进。

这几乎是狄立人调任大城市以来得到的最高褒奖。

革命不分前后,职位没有贵贱,都很重要,可狄立人一直想换个岗位,目前的岗位很难出彩。提了一次,领导拒绝,劝他好好干。现在突然冒出些成绩,立人认为,总算夯实了基础。将来逢大年,调动机会增大。所以,他更感谢元凯。两个男人在会上见过一面,公事公办。八项规定以来,立人很少在外面吃喝。事情都落定,立人定要请元凯来家里吃饭。余嘉担忧地,说实在想请,就在外面摆一桌,何必来家里麻烦。

立人脸色稍变,“干吗?我这个家见不得人?就是一个朴素的人民公仆的家,不丑!”余嘉连忙说不是那意思。只好张罗。单独请元凯一个人来,有点怪,余嘉又请余爽作陪。爽当即答应。余蕊搬走,余梦整天不沾家,余爽的工作量减少,周末不用加班,康隆还没从以色列回来。她无聊。

余嘉有点紧张。这是她来大城市后,第一次招待“外人”。她左思右想,极力维护体面。收拾清爽之后,还不忘买了一束雏菊,放在电视机旁边。这是个家,要简朴要温馨。

一个早上余嘉除了煮菜,就是在客厅里收拾。

立人嫌晃眼,“别乱晃了行么?至于么,又不是接天神。”他什么大阵仗都见过。余嘉道:“总得给人个好印象。以后还要合作,对你的工作也有帮助,是用得着的人。”立人道:“菜瓜打锣,一锤子买卖,我永远管残疾人?”余嘉跟他解释不通,忙自己的。

到时间,余爽和元凯一起来了。是元凯接的爽。

一进门,立人就开玩笑,“哦,一对。”

余爽忙摆手,不是不是。余嘉讪讪地,“小爽有男朋友,博士。”立人道:“白总也是博士嘛。”白元凯笑说:“博士满地走,学位只是个经历,得实干。”思思从屋里出来,她很爱往元凯身边偎,又要合照。元凯今天没戴眼镜。思思说他像韩国明星孔刘。

余爽进厨房跟余嘉谈谈家里的变化。男人们在客厅说话。思思继续作业。

“小蕊搬到哪去了?”余嘉问。

“没细说,说离得不远。”

“你不问问。”

“隐私。”

“一个人住?还是跟她那些个演员朋友合租?”

余爽道:“都没说,我要去看,她不让。”锅里鱼头在煮,余爽拿筷子去拨了拨,又说,“还别说,前几天一剧里还看到蕊那同学了。”

“哪个同学?”余嘉对不上号。她对余蕊的私人生活了解得没有余爽深。

“长得像王凯的那个。”

“演了什么。”

“演个火族王子,一头红毛。”

余嘉没兴趣问下去,转而问梦怎么样。余爽只说也快搬出去了,最近老外出。余嘉叹,“自己给自己找事,离婚,嗳,是好离的么。”余爽反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是梦姐,你老公在外面有头绪,然后还对你动手了,你离不离?”

余嘉语塞。内心深处,她抱定不离婚原则。可被余爽这么一问,好像不离婚有点太没骨气。她只好迂回地,“也不能一有点头绪就离,谢杏芳不也原谅林丹了么。冲动离婚,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动手就更难以定义,不排除有时候是失手。小栾我们都算了解,应该不是动手的人。”

余爽直接地,“你意思是梦姐无理取闹?”

“也不是这么说。”

“栾承运关起门来什么样。咱们也不知道。就跟姐夫似的。”余爽朝门外看看,“跟姐夫一样,现在看是人民公仆,关起门来,没准就虎狼了。”笑着嘿嘿笑。

“别扯。”余嘉柔声反对。

“三十狼四十虎。”余爽嬉皮笑脸解释。

无心之语,却点到余嘉痛点。哪来的狼,哪来的虎?立人现在要么加班,在单位住,要么在书房睡,他们基本算分居……可这种事,跟婆婆都不能说。更别说外人。余嘉心里苦。不过,今天元凯来了,立人高兴。难得有人能跟谈马克思。元凯还带了酒。中午一顿不够,两个人边喝边谈,从《188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雇佣与劳动资本》,到《法兰西内战》《神圣家族》,再到《哲学的贫困》《黑格尔哲学批判》,狄立人旁征博引,天马行空,忽而严肃,忽而大笑,这种释放,是他在单位从未有也不可能有的。有些知识,连元凯也不知道,不过好在他基础硬,足够聪明,做个捧哏的不成问题。

立人还对余嘉呼来喝去,不是上菜,就是倒茶,要么偶尔呵斥一句,“你懂什么”。在外人面前,余嘉不能薄丈夫面子。立人醉了。她得担待。从立人突然显现的放浪形骸中,她深刻认识到原来丈夫心中累积了那么多压力,只有借助酒,借助元凯这么个不相关的、他圈子以外的朋友,才能是释放出来。

余爽也第一次见这样的姐夫。男人一喝酒都变王八蛋。她不满立人对嘉姐的呼来喝去。可余嘉那么殷勤的忙碌又人余爽无话可说。都是心甘情愿的。

聊到天黑喝到天黑。红的白的啤的。

立人已经醉得躺床上呼呼大睡。元凯隐约有点意识,但仅仅够说出自己的家庭地址。余爽喝了点红酒,酒气没散。余嘉认为自己有义务把客人们安全送到家。余爽道:“姐,你别送了,叫个代驾。”余嘉不放心。新闻里刚播过代驾做局。“别说了,开小白的车回去,免得还得来拿。”余爽问那你呢。余嘉说你别管了。她打算无论多远都坐公交车回来。旅客昏昏沉沉,先到余爽家。余梦下来接,一个劲大呼小叫问怎么回事,谁灌的。余嘉不多解释,只说高兴,都多喝了两杯。第二站,是去元凯的住处。后座,白元凯已经彻底沉入梦乡。

一车子酒气。

余嘉有点后悔。这个局是她组的。她是“罪魁”。路程过半,白元凯忽然从后面扑上来,余嘉吓得失了方寸,车头乱摆,她只好赶紧踩刹车。车子猛停在路边。白元凯弹回后座,继续他的睡眠。余嘉惊魂甫定,喊了他两声。没回应。她整理好,继续开车。

好不容易到地方。余嘉才发现白元凯住在著名的高档小区。社里中年妇女没事就谈房子,买房子、换房子,拾级而上,从普通换到高档,就是人生目标。其中一个说,“买房子,买的是地段,更是买邻居。”另一悲叹,“所以,我们那个小区,我从来不出门。邻居,个顶个讨厌。带孩子的妈妈,个顶个难看。我跟说差的小区,那男人娶的老婆都丑一点。”停一下,补充说明,“我算例外,误入歧途。”

把人扶上去又是个大难题。余嘉个儿不高,元凯却身强力壮人高马大。

“能走吗?”她问他。他隐约唔了一下。她把他胳膊架在肩膀上。还行,能走路,好容易开了单元门禁,上了电梯,任务完成一半,谁知白元凯哇的一口,余嘉连忙闪躲,衣服上还是迸到点脏东西。元凯趁势要倒地,余嘉只能死死把他拽住。他要脏了,她还得帮忙收拾。不知道几点才能到站。终于,到家门口了。

余嘉从他裤子口袋掏钥匙。没有。

再看看,一串钥匙挂在皮带扣上。老派的挂法。伸手取。余嘉才感觉到尴尬。君子慎独。女子更是要防授受不亲。白元凯一阵挣扎,他还在醉乡,上衣却撩了起来。

腹部如巧克力板。平时没少撸铁。

余嘉感到脸上一片烧。这东西,在现实生活中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不去健身房,立人肚子上又早都只有一整块。海绵似的。突然给她见到点荤腥。余嘉不自在。吃素吃久了,胃口小很多。

她迅速取下钥匙,拉下他上衣,挨着个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开门。怎么都不是,一头汗。

白元凯靠坐在墙角,稀里呼噜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终于,找对了。余嘉不自觉碎碎念着,说进门进门。架起元凯,往里面送。刚进踏进玄关,面前站着个人,套个大T恤,两条腿光溜溜。披头散发。

“哪儿去了!”灯光下,她睁不开眼。余嘉吓了一跳。连忙把元凯往她怀里一送,钥匙放在当门小台子上,说了句再见。鼠窜。那女子还在身后喊,“别走呀!就在这住没事……”

坐上夜班公交。余嘉还觉得头皮发麻。也是,白元凯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女伴呢。那光着腿的女人,八成是他女友。余嘉有点后悔今晚的“送佛送到西”——看到不该看的。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她在心里碎碎念着。她觉得这一晚简直像闹了鬼。

谁知隔天小白来电话,一表示感谢,二是特地解释,说头天晚上家里的那女人是他堂姐——在国外随便玩惯了,回国还是一派豪放作风。

余嘉没做任何评价,她只是感到奇怪,这种事,何必再提。

是姐是妹是女鬼,与她何干?

电话里,余嘉笑着,“年轻人,享受生活应该的。”

口气像大姐。她躲在这种身份里才感到安全。

白元凯道,“你不信?”

余嘉只好顺势说:“青年才俊,没个人照顾也不行。”没待元凯往下辩解,她便说还有事,匆匆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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