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green2019-09-09 08:29:00

24. 大雪

记忆中的武汉冬天最多下两三场雪,都不大。树木房瓦上集个几厘米就很够意思了,行人常走的地面总是漆黑的泥浆雪水,很少有含的照片中呈现的北方的一望无垠的洁白。但这个冬天武汉却罕有的下了场大雪,大得压断了门前松树的枝杆,操场上也白白厚厚的一层铺开来,自行车压过去像切蛋糕一样留下了深深的痕。所有人都兴奋了,尽情的分享上天赐予的礼物,雪球四处纷飞,欢闹声不绝于耳。

哥和我大汗淋漓的从操场上回来,才注意到楼前的这片雪白还没被侵染,依旧静静的候着。哥首当其冲,踏出了一窜脚印,我突然觉得可惜了这片净白。哥不由分说,挥手招呼我行动起来。自己则从院子的一角迅速的堆出一个雪团,躬身慢慢的往雪地里推,很快雪团越滚越大,留下一条清晰的黑土路径。我有样学样,从院子的另一角也滚出个雪团,只是推到一半还没能与哥的雪团汇合,便已推不动了。正自顾自的使劲,雪球边上就多了几只手。是隔壁的惠和艳。

"使劲使劲呀!”艳嚷嚷着,很上心。

我和惠相视一笑,埋头使足了力气,很快三人合力将雪球推到了另一个雪球边,竟比哥的那个大了好些。

“这次得做个大雪人!”艳满脸的兴奋,并试图将哥的雪球抱起。

“很重的,我来!”哥边说边指挥大家让开,迈开步子一个躬身,一鼓作气抱起小一点儿的雪球迅速的放置到大雪球上。

“可得把它做得漂亮点儿!”艳很认真的拍打着雪人,想让它变得圆润光滑些。惠则找来树枝一点一点的刮着雪人的菱菱角角。哥掰断掉落的松枝插在雪人两侧全当是手臂。我拾起松果琢磨着是当雪人的鼻子还是眼睛。

“呀,它得是个漂亮的家伙,不能这样随便打扮它。”艳边说边伸手拆掉哥插上的树枝,然后摘下自己的粉红毛线帽和围巾为雪人带上。

“等等,我去找些漂亮的纽扣,还有胡萝卜!”艳说着就往楼洞里跑,还不忘嘱咐:“别动它,千万别动它!”

“女生女生,以为只有漂亮才叫美!”哥很无奈的摇着头,转身去收拾压断的树枝。

我这才注意到含正站在树枝旁。

“这么些树枝压断了真可惜!”含说。

“可以靠着树杆搭个窝棚。”哥说。

“好主意!”含的眼睛瞬间光亮了,弯腰去拾树枝。我也上前帮忙,抓住树枝的断面时,感觉到溢出的树脂粘粘糊糊的。

“就靠着这颗树吧!前后左右有足够的空间。”哥拖着两根大树枝站在一棵大树下,左右上下的比划。

我们帮着哥一根根的试,一根根的搭,看着窝棚渐渐成形,围出了内部的小小空间,很是兴奋。窝棚还没完全搭好,我和含便迫不及待的钻进去。看绿色的棚壁四处透着光,闻淡淡的树脂散发出的清香。

很快,这边的窝棚搭好了,那边的雪人也出落的漂亮可人。艳自豪的要向全世界展示她的作品,咋咋呼呼的邀请过往的住户围着雪人一圈圈的转,一点点的看。

“行了,成了。”哥在窝棚外拍着手说。

“上去戴副手套吧,挺冷的!”想起一到冬天哥的手就冻成包子模样,我劝道。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手上的树脂味好重!。”哥说完便上楼回家,留我和含继续呆在这个绿色的小小空间里。

我们跺着脚哈着气,却谁也不肯先迈出窝棚。绿色的窝棚好像有神奇的力量,吸引人进来,留住人不走。

“你两儿也过来看看呀,我的雪人多漂亮!”艳终于想起了我们。

“明明是大伙一起做的,就变成她的了。”含没好气的说。

我笑而不语。

“寻,你哥真行!这窝棚真好看。”艳碎步跑过来,一猫身便钻了进来。

刚才绿窝棚里还有充足的空间,一下子就觉得拥挤了。

“惠,快!快进来!”艳惊喜的嚷嚷起来。

惠躬身向窝棚里看了一眼,温和的说,“不急,一会儿再看吧。”

“进来吧!磨磨唧唧的!”艳不由分说的拉惠进了窝棚。

这回四个人彻底的挤成一团。

“这里一点儿都不冷!”艳喜吱吱地说。

“那是!都挤成这样了!”含瞪了一眼艳。

艳没察觉出含的不悦,问到:”寻,你哥怎么会搭窝棚?”

我被问住了,只好说:“可能从书上看来的吧。他爱看书。”

“真了不起,你家肯定有好多外文书,你爸能看,你哥也能看。”艳分外的羡慕。

我无语,父亲的外文专业技术书籍,哥应该是看不懂的。不过哥的成绩好多半也是因为阅读了大量的书籍的缘故。

“前些天,展还炫耀她爸要出国工作一段时间呢!那个神气!有什么了不起!”艳很不服气的说。

“寻,你爸不是经常出国吗,你去跟她讲讲。气气她。”艳自顾自的讲。

我尴尬的笑,没回话。

“肤浅!”含在我耳边轻轻的嘀咕。

其实哥小时候因为父亲出国没少受气,被同学们喊小假洋鬼子,为此他把父亲带回的新衣服塞在床底,穿最旧的衣裳背最破的包;母亲不甘于只依赖父亲过风光轻松的日子,起早贪黑的学习技术知识和多门外语;而我缄口不提父亲,却总在不经意间,感觉被靠近被利用。含说的肤浅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但有一点我能意识到,父亲的成就不代表我的,不代表哥的,也不代表母亲的,我们都在找寻自己的。